我弟弟（一）

阳光灿烂

我妈在我姥姥家排行老大，我是我姥姥的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我下面有好几个表弟、表妹，他们都叫我“Qian姐”, 只有比我小三个月的、我二姨的独生子叫我“姐姐”。

我和我弟弟的第一张合影，是我们俩一岁左右时拍的。照片上的我雄赳赳抱着一只大苹果，我弟弟蔫蔫儿地坐我旁边，眼角还有泪痕。大人们说，人家照相馆拿一只苹果给我们玩，被我硬生生抢了过去、抱着不松手。

我和我弟弟小时候都在我姥姥家长大。我姥姥住在一条胡同的一个有一棵海棠树的院子里。我和我弟弟天天就在那个院子里各种淘气，闹着闹着就打起来了；我姥姥常说，你们两个，真是应了你们的名字了，一个疯、一个欠！

我弟弟从小就挺憨厚的。听大人们讲，两三岁时我们俩一人一个小碗一起吃饭，我对我弟弟说“你看那边是什么？” 我弟弟就扭过头去看；等回过头时发现自己碗里的肉没有了，哭着说“我的肉呢？”

我二姨，就是我弟弟的妈妈，在天津市图书馆工作，她有时会带我们俩去那里玩，给我们找好多书看，中午还会带我们去食堂买粉肠儿吃。我小时候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图书馆里的馒头夹粉肠儿了。

可能是去图书馆玩的多了，小时候我认字比较早，也喜欢看书，都是我二姨拿到我姥姥家的书或者杂志。但我弟弟不喜欢看书，他喜欢去胡同里找其他的男孩子玩，玩玻璃弹球，玩烟盒叠的毛片儿。他最喜欢的是扛着一根竹竿走街串巷地去粘“老鹤”，就是蜻蜓。他粘到后就把蜻蜓的翅膀夹在手指缝里，有时一下夹了好几个，拿给我看，满满的成就感。

我们的小学就在我姥姥家对面。我还清楚地记得上学第一天，我和我弟弟并排坐在一起。我弟弟不太喜欢学习，成绩不好太好；他爸说他脑子不好，总骂他笨。他爸越骂他，他就越不爱学习了，有时还逃课，逃课去粘“老鹤”。然后他爸就去大马路上找他。有时我弟弟扛着竹杆、专心致志地仰着头找树上的蜻蜓时，一转身就撞上了悄悄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他爸爸，不仅被吓一大跳，还要被拎着耳朵回家。

但其实我觉得他还挺聪明的，我们学英语时，他把单词的下面注上中国字，他给我看“Robots ”下面是“肉包子”， 我挺惊奇的，这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读音啊！

他爸爸，我姨夫，是天津歌舞团的巴松手。他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是特别会打击人。

我记得那时候读《小灵通漫游未来》的我们都特别憧憬四个现代化，我姨夫却说，别说二十年，一百年你也见不到；我们喜欢吃面筋，他就说，你们知道面膜是怎么做出来的吗？是用脚踩着做出来的。虽然他说的可能没错，但听完就特别让人不想吃了。

我爸曾经和我姨夫提议说，让两个孩子学个乐器吧。他却不以为然地说，他们不是那块料！

对于学习好的我，我姨夫就一直笃定地预言着，女孩子，一到小学高年级就赶不上男孩子了；女孩子，一上了中学脑子就跟不上了；初中还行，高中就完了，诸如此类等等。我因为一直没被言中，所以反而越来越有信心；而我弟弟，在他爸爸天天、天天的打击下，一步步走的真挺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