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思法：关于刑事追诉时效的停止

北禾

日剧《律政英雄》第二季第一节讲了一个关于刑事追诉时效的故事，15年前的钻石抢劫案，眼看着时效还有三天即将届满，嫌疑人因其他案件被捕，拒不承认抢劫犯罪，检察官在短短三天内完成证据审查，促使嫌疑人认罪，在时效到达前最后一刻送出起诉书。 ——他没有逃啊，他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 ——时限停止不是逮捕的时候，而是被起诉的时候。 ——他没有出过国，所以没有时效延长的问题。 　　《日本刑事诉讼法》以起诉作为追诉时效停止计算的节点，在管辖错误或者公诉不受理的裁判确定之日起开始进行。由于犯人在国外或者逃匿而不能有效起诉、送达起诉书副本或告知简易命令时，在犯人在国外或者逃匿的期间，时效停止进行。 　　我们的刑事追诉时效制度，包含了刑事追诉时效的起点、终点、中断及延长等，没有明确追诉行为的终点，以及时效停止、停止情形、恢复计算等规定。 时效起点：追诉期限从犯罪之日起计算；犯罪行为有连续或者继续状态的，从犯罪行为终了之日起计算。 时效中断：在追诉期限以内又犯罪的，前罪追诉的期限从犯后罪之日起计算。 时效终点（起点+期限）：法定最高刑为不满五年有期徒刑的，经过五年；法定最高刑为五年以上不满十年有期徒刑的，经过十年；法定最高刑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经过十五年；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经过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 时效延长：在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被害人在追诉期限内提出控告，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应当立案而不予立案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其中，88条被现实案例拷问最多！ 　　通说认为，一个完整的追诉犯罪的行为包含立案、侦查、起诉、审判等全部过程。 所以，审判说认为，只有在审判之日还没有超过追诉期限的，才能追诉。最高法以孙全昌故意伤害等案件支持这一观点。 立案说认为，只要立案时未过追诉期限的，即可追诉。这一观点来源于1982年最高检关于追诉贪污犯罪的批复：检察机关决定立案时未过追诉期限的贪污犯罪，在立案以后的侦查、起诉或者判处时超过追诉期限的，不得认为是超过追诉时效的犯罪，应当继续依法追究。批复已失效，但是司法实践中仍有很多人持这种观点。 我们通常把刑法88条理解为追诉时效的延长。“不受追诉时效的限制”实在是一个语焉不详的表述！从一个完整的追诉行为来理解，似乎只有取得生效判决之日才是一个完整的追诉行为，那么，不管是审判说还是立案说，其实都属于追诉时效停止的节点。既然追诉时效停止了，客观上就延长了追诉时效的期限。 比如，有观点就认为，下面这个答复虽然不是对追诉期限计算所作的专门解答，但其答复结论也是建立在肯定追诉期限在立案后停止计算的论证基础上的。 2017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被告人林少钦受贿请示一案的答复》([2016]最高法刑他5934号)指出：“对于法院正在审理的贪污贿赂案件，应当依据司法机关立案侦查时的法律规定认定追诉时效。依据立案侦查时的法律规定未过时效，且已经进入诉讼程序的案件，在新的法律规定生效后应当继续审理。” 　　换个方式表述88条第一款：在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如嫌疑人未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上述四机关仍要受追诉时效的限制。 显然，立案侦查+嫌疑人逃避侦查才是追诉时效停止的充要条件，仅因立案就停止追诉时效，与88条的精神相违背。 只要追诉行为没有终止，嫌疑人没有逃避侦查，追诉时效就会一直向前流逝，审判说同样不符合88条的精神。 “在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以后有多后？后到什么时候？ 嫌疑人逃避侦查后又回来投案，追诉时效怎么算？ 嫌疑人在移送起诉阶段脱逃，追诉时效可以延长吗？ 甚至，88条第一、二款之间，如何平衡嫌疑人的时效利益和被害人的权利？ 如例：邻里纠纷升级为一场拉拉扯扯的缠斗，派出所出警平息纠纷，发现一方有人受伤，经事后鉴定为轻伤。公安机关遂以故意伤害罪对一人立案侦查，但是事实证据始终难以查清，谁致伤、如何致伤各执一词，又恰逢行政区划调整，原派出所不再管辖本案，于是，侦查过程历经几年之久。期间，被害方自诉到法院，法院以已进入公诉程序为由拒绝立案。后，该案提起公诉，审判时，追诉时效届满，法院裁定终止审理。被害方不服，缠访多年。 看上去，现有的88条不能应对复杂多变的追诉过程。 所以，要么如日本刑诉法，确定一个追诉时效停止的点，可以立案时、起诉时或审判时，明确停止计算、恢复计算的各种情形，以应对复杂多变的追诉过程。 要么，改变对完整追诉行为的观点，从诉权的角度检视追诉时效制度，将诉审分离——完整的追诉含立案、侦查、起诉，不包括审判。凡是起诉时尚在追诉时效期限内的均可追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