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爸爸写给女儿的第3封信

周工

表扬信之三： 回家 摩西带犹太人出埃及，回到流淌着牛奶蜜汁的应许之地——迦南，用了40年。 土尔扈特人从顿河流域返回祖国，17万人跋涉半年，到达夏尔西里，不足7万。 …… 上述文字，不是历史教科。是1封信，1封关于“回家”的信。 写给1个叫“小木头”的女孩。 她是我们的孩子。 你去加拿大9年零122天。明天你生日，写第3封表扬信，作为生日礼物。 上篇轻松，此信稍重。我会多贴1枚8分钱邮票。 因为米兰•昆德拉说：“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清明扫墓，彩子姐姐的愿，许得痛快： 新冠快滚蛋， 木头好回家。 1只大鸟，凭借天河机场上空湿热气流，悄悄滑翔。 逆风，瞄准2号跑道，放下利爪。调整降落姿态：头部微微抬起，肱二头肌下压，加大翅膀后缘风阻，静静地准备降落…… “很少人拥有对现实的想象力” 歌德故居，你被这句话吸引。 “浪漫主义诗人为何关心现实？” “妈妈，关键词是想象力。” 人类诸多能力中，只有想象力，长出了1双翱翔天空的翅膀！ （周牧星——《回家》之一） 　满天赤霞。比血，还红1000倍。 一排排跑道灯，是迎接回家的仪仗队；以我的天文知识，黄昏不该有那么多星星，星光太夸张，牧夫星也不会出现在8月黄昏…… “爸，不是星星，是天使接我回家，星光是小翅膀，牧夫星是我，可以例外。” 我立马抡了自己1耳光。 大鸟以150节航速，悬停空中，屏住呼吸。用最后1分钟，在空中，打量阔别2年的武汉—— 2点钟方向是黄花涝。5年级妈妈带我在那儿买过鱼。 啊！看到了“围堤18Km”里程碑——外环和府河在那交成“十”字。爸爸去府河涉水，车陷河里，刘浩叔叔拉我们出来。奇怪得很：大人为啥把拖车绳叫“抱树带”？ 再远一点，红顶房子，是柏泉天主堂，住了好多孤寡老人。有个梁修女和妈妈很熟，院子好安静，我有点害怕…… 20年8月16号，在多伦多家中，你画了这幅画，取名《回家》。 波诡云谲的量子力学，有个“海森堡测不准定律”。形象理解：1个人没进门，就从门里走了出来。 此刻，你在13000公里之外。手机响了，说到了天河机场，让我去接。还说，明天去二姨家过生日，要吃苕粉炖肥肉。 画饼式《回家》，挺好。恰似庄子《逍遥游》：既安住其中，又恣肆汪洋、遨游八荒！ 你妈吓得半死，她胆小。 画后留言：我的心，永远在回家路上！说得多好呀—— 揣着回家的心，出门。 在路上，你长大了；换个说法更好：只有在路上，才能长大—— 首先辞去珠宝公司首席设计师职位，准备读研（虎妈威逼，你不爱读书）。离开前，还设计审定近50个跨年新款。 等待录取期间，你打了2份临时工：教孩子画画，做留学咨询。 新冠爆发，你为学校设计了全套网课。网上授课150小时。 申请到联邦和安省政府救助款：共计13258加币。 取得全系唯一1份全额奖学金。同时获得安省政府“优秀学生特别助学金”：5000加币。 圣诞节为贫困社区孩子，制作了200个八音礼盒。3天2夜，纯用手工。 昨天下午4点（北美凌晨4点）来电。像打了鸡血，让我猜，硕士论文第1阶段得了多少分？ “A+？” “那还用说，猜具体分数。” “反正，论文不可能100分。” “教授评语是：Candy卓越的才思、精巧的架构、超常的勤奋，值得给出：我教授生涯中，第1个100分。” 我愕然：搞没搞错啊？ 有年去加拿大。不看书睡不着。翻遍家里犄角旮旯，找不出1个字，哪怕美容杂志。 丫头大了，不能打，道理我懂。调侃道：你的专业是聋哑人手语？ 你一声不吭，打开储物间，搬出两纸箱笔记。估计100万字以上，还有草图、公式、图表，全英文。 “爸，你老拿几千册藏书炫耀。在我看，是身外之物。我的书都在这。”你指指脑袋。 气死老子了！当时就想写信，题目：《你生于书香之家，何以沦为学渣》。 放下手机，打算把题目改为《你怎样从学渣到学霸》。 新冠太闹心，想收拾收拾情绪，还是先写《回家》。 现在知道，何以通宵努力—— 你想回家。 你知道妈期待啥礼物。 你打算用节俭、勤奋、聪慧，上路换取—— 哈利法克斯海边，把晚霞收藏； 刚果河畔，孩子的笑扛在肩上； 曼尼托巴田野，你捡拾着秋风； 瑞尔森草地，口袋里贮满书香。 够了，礼物足够了。 亲情、健康， 爸妈60岁才晓得捧在手上。 回家途中， 不要耽搁得过于悠长。 快睡觉吧， “小木头”明早还要起床， 收拾行囊，向东方…… 靠，咱爸啥时会写诗了？喝了大粪？还是失恋？还押韵呢！ 咱中国人讲究：好画配好诗。不像老外，1个字：糙。 考虑到诗画将流传千古，留下作者线索，为后人省点考古费。 《回家》作者：小木头、周工。 姥姥说女孩傻点好，就叫木头。 姓周，满世界打工，简称周工。 祖籍：中国乐山；生卒年不详。 父女俩于距今1000年前新冠时期，联袂创作了珠联璧合、催人泪下的诗画作品《回家》。乃地球艺术史上千古绝唱，还有等等…不再赘述。多了，露馅儿。 （周牧星——《回家》之二） 　《回家》还有1幅姊妹画。 1台甲壳虫，车顶绑满行李。夕阳下、枫叶间，行驶在高高的山岗上…… 这地方，爸认识：休伦湖欧文湾的科灵伍德山地。多年前，你带爸妈去过。全家默默地看着同样的夕阳、同样的风。你突然说：“能和爸妈在一起，到哪儿都是家！” 心头一酸，想哭…… 这才想起，画中的路牌：Welcome Home（欢迎回家） 看车牌：CBLE7x0，正是你的。 估摸你的意思：没有机票，开车回家？ 查地图，多伦多到武汉，陆地距离2万多公里。每天500，50天？路况如何？有没有食人部落？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渡过白令海峡？找两救生圈，背着甲壳虫游过去？等到下个冰川期，从冰上开过去？ ——爸彻底懵圈。 等到沧海桑田，等到地久天长； 等到海枯石烂，等到地老天荒… 爸妈等“小木头”回家。 怎样？表扬信够水准啵？ 不够的话，明天接着来。反正咱家都是话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