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中印公路挖路者寸永态采访记

云南.曹歌

寸永态：中印公路挖路民工口述历史访谈录受采访人：寸永态，汉族，97周岁，抗战筑路民工 采访地点：腾冲市新华乡下荒田村 采访时间：2023年1月31日上午11点。受采访人近况：老民工寸永态，采访时97岁，现仍在世。 曹歌 拍摄

寸永态：中印公路挖路民工口述历史访谈录

受采访人：寸永态，汉族，抗战筑路民工 采访地点：腾冲市新华乡下荒田村 采访时间：2017年2月10日上午10点。受采访人近况：老民工寸永态，采访时91岁，现仍在世。 曹歌 拍摄

腾冲市新华乡早晨。 曹歌 拍摄

【口述历史】中印公路挖路者97岁寸永态

一. 抗日战争历史背景

1937年77事变，引发全国抗战爆发。日本帝国主义军国主义穷凶极恶，占领东北三省，又把战火烧向华北及全中国。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进入全兵皆兵，保家卫国的紧急时期。在山河破碎，国破家亡，国难当头之际，1937年12月，滇西20万各族民工，男女老少，浩浩荡荡，开上了滇西崇山峻岭之间的工地，九个月时间挖通了滇缅公路，极大支持中国抗战。这是当时中国唯一的一条国际援华物资运输线，被称为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生命血线。 回忆修筑滇缅公路的艰辛岁月， 滇西各族民工，阿昌族挖路人投身其中，龙陵县，梁河县、盈江县民工，挖路地段在龙陵县境南天门附近，工程十分艰巨，在滇西荒无人烟处，炸悬崖，琢崄岩开路。乡村许多老人受访时都一直说他们去龙陵那边挖路，依稀记得南天门放马桥这些老地名。

1943年2月为紧急配合抗日战争需要，又要紧急修筑联接中国缅甸印度的一条陆上公路运输线一中印公路。滇西父老乡亲，自带伙食、自带锄头、砍刀、大锤等工具，盖起窝棚，按照上峰划给的施工任务区域，艰难挖掘。滇缅印战区盟军司令部、中国远征军驻印军司令部和中国政府，为了打击日寇，收复缅北失地，夺取中国抗战全面胜利，根据战局发展态势，需要尽快修通中印公路。各族民工刚完成滇缅公路挖掘任务，又接到挖掘中印公路的命令。滇西各族儿女，没有退路，尽管有少数人受不了那种鬼活路而逃跑了，多数人面临国破家亡，只有拼命完成工段挖掘任务才能回家。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万众一心，众志移山。艰难挖掘，终于在1945年1月24日通车。

（ 一），阿昌族乡村收到修挖抗战公路命令纸条

民国三十三(1944年秋 )，国民政府因抗日战争需要，抢修保（保山）密（密支那）公路，即中印公路。滇西南甸宣抚司所属木二甲的关璋村、马茂村、弄哄村、弄坵村，共同收到上峰传来，立即派民工去赶挖公路的命令。命令写在棉纸上，派人送来给寨子主事乡老。村里持事乡老后人把它塞在小铁桶中放在土墙洞里。经历抗日战争，经历解放战争，躲过“文革”浩劫保存下来，真是奇迹。 这是当时由国民政府梁河国民党设治局发出派工命令。

这张派民夫劳工纸条上面说 “条商该各寨漏夜（连夜）赶办事：案奉 官处 设治局 紧急命令内容：查现修保密公路，上峰命令伤（殇）紧，克不容缓，查本镇应出之民工，业经讨论，实合户口三家一名，其民工须各带锄头、粪箕、砍刀、锯子、斧头，也不论谁一种可，又被盖衣服。仰该各寨持事赶速漏夜派足，于明日前来官处点名，而所到之民工应暂带七天伙食，以后自有政府担负，事关交通重要，辜勿违误。如违枪毙当事人。火速！飞速。 右仰。 来人脚力国币共伍百元。 木二甲 官章 弄哄 马茂 弄丘 速遵办。 军粮也要送来。 十月二十三日 条 ”

清晨，本文作者由腾冲市新华中学退休教师寸待敏老师，新山社区许德荣主任陪同，驱车前往荒田村，采访时年92岁的寸永态老人。寸老者年近百岁，仍身心健身，精神饱满，记忆力好，表叙清楚。采访时，他说，他17岁时，跟随当工头的父亲，跟着民工去古永猴桥国内国外工地挖中印公路，给我们清晰地讲述了那些挖路工人的故事。寸永态老者说，他亲眼见到美国工兵黑人驾驶员开的挖路机，也见各民族民工帮工兵挖毛路。他见过大小蒲窝新华乡一带，苍蒲河，大坡，黄叶林，荒田一带村子的阿昌族人被派工去挖路，各民族民工一起在工地工棚里过年。真的是感叹人生苦短，现在那些大多数修挖中印公路的阿昌族祖辈已经仙逝归西，与青山同在了。仍然还在世者，已越来越少，已很难找到的经历者中，找到了一个老前辈挖路人见证人当事人。实属不易，口述历史，令我肃然起敬，震撼人心。

（ 二）， 中印公路 中印联合公路，也叫史迪威公路。它连接中国、缅甸、印度，全长2125公里。中国境内850公里，国外1275公里。它始于印度雷多（也译为列多）从列多出发，进入缅甸，穿过野人山，在缅北胡康河谷，自北向南到达密支那分成南线北线两条。

中印公路南线，也叫旧线，1945年1月24日修通。从密支那，经八莫，南坎，再到中国畹町，与滇缅公路共线。 中印公路北线，是新线，自密支那出发，经过腾冲，到达保山，汇合滇缅公路，北线也叫保密公路和腾密公路。北线越过伊洛瓦底江，经腾冲、龙陵与滇缅公路相接。北线，又分正线支线。

中印公路北线之正线，是翻越高黎贡山大蛇腰，过大蒿坪，过怒江，过道街，到蒲缥，到大官市，进入滇缅公路。中印公路北线之支线，是从腾冲到龙陵，猛连，团田，过腾龙桥，到龙陵县城，驳接滇缅公路。

中印公路保密公路段，全长295公里。其中，中国境内约180公里，境外约115公里。中印公路1946年完工修通，昆明至保山段与滇缅公路共线，而后由保山至龙陵转往腾冲直线开往缅甸密支那，再往印度雷多终点。

1942年2月一1944年9月，在滇西大反攻隆隆枪炮声中，中国驻印军与国民政府、云南省政府，测量赶修中印公路，虽然有工兵机械化做主力军，但是，为了赶工期，一些施工路段，先用民工开挖出基础毛路，便于机械推土机挖掘机操作。民工力量缺一不可，于是，国民政府紧急组织云南省地方政府，又开始大量征集当地民工开挖。梁河县与腾冲县毗邻中印公路，被就近征召民工数量最多，尽力完成挖路任务，责无旁贷。梁河县广大阿昌族乡村，都收到火速派民工挖公路的命令。阿昌族同胞，扶老携幼，选出了强壮精干的男劳动力，前往腾冲参加抢修中印公路。在梁河县曩宋阿昌族乡关璋村发现了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紧急派民工修挖中印公路及保密公路的命令文物，这就是有力物证。

二.中印公路挖路者寸永态采访记

2017年2月11日，我应邀来到腾冲市新华乡荒田村，见到了滇西抗日战争时期，中印公路挖路民工，录音拍摄受采访者，完成了口述历史访谈录。

2017年2月11日，农历正月十五，腾冲市新华乡早晨 ，乍暖回春，天气仍然寒气拂面。我应邀请前来参加腾冲市阿昌族学会举办的阿露窝罗节活动，来到新华乡政府所在地，古称小蒲窝的新华街子，住在腾兴宾馆。黎明拂晓，公鸡报晓，整个宾馆四周的房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一片乡村烟火热闹，一派乡村人气。清晨主人来叫我去吃早点，自然而然来腾冲乡下，最好的早点是吃饵丝。早点后，曹明正会长安排我熟悉了解走访一下新华乡周边。安排主办方派新华中心村社区许德荣主任，中学退休教师寸待敏老师，来领路陪我去田野考察乡村。寸老师是中学数学老师，但是，精通天文地理，了解民间风俗文化，在中学里担任历史老师，还会写古旧体诗词，数量已还不少。 一路向西爬坡，山路十八弯，经过山田，茶地，一层层梯形台地茶园，郁郁葱葱，春意盎然。村庄不少，好居高山，荫庇在一棵棵高大的老核桃树下，我们经过大坡村，来到了下荒田村。

荒田村，有上荒田村，下荒田村，海拔约有二千多米，海拔高度比新华乡高出上千米，整个村子坐落在高山顶上。村边，森林资源丰富，自然植被好。村里，高高的棕树正在发米黄色新棕苞蕾，光秃秃的椿树正在吐鲜红色嫩芽。村民房舍都是土木结构，上瓦房，因为海拔高，天气冷，冬天温度低，偶尔下鹅毛雪花时，天寒地冻，因此，乡亲们有砍柴取暖过冬的习惯，每家门口都码满了一垛垛木柴禾。

走进寸永态家，一个古朴典型的小四合院子。其院场心不大都是石头石板石材料镶嵌的地面，一正两厢都是木结构的老房子。房子占地面积小，空间不小，看起来，紧凑安暖，整个家装修过，木板璧，木板门，左右的两间厢房耳房是二层楼，楼板都是木板结构。厢房楼上堆放杂物，住宿客人，楼下灶台厨房，旧时拴马匹。正房堂窝（堂屋）墙上设有神龛，正中置有案台供桌，入石阶右下角，设有火塘，在此空间里，祭祀祖宗，烤火取暖，会客聚会。那天上午，我们就在火塘边采访记录中印公路挖路民工寸永态口述历史。

挖路民工寸永态，腾冲市新华乡荒田村人。其父亲寸世林是乡贤，家境殷实，抗日战争时期，荒田村寸世林，寸尊昌，是整个新华乡挖路民工的监工及工头。1945年割谷子季节，寸永态跟着父亲去古永挖中印公路，十冬腊月，在古永过年，那是1946年春节，在中国国内古永高良工路段挖路三个月，又往外国密支那方向挖路三个月，前后去半年，直到中印公路通车才回家。他告诉我，荒田村寸世林，寸尊昌，寸永庆，董生传，寸永态，苍蒲河村董发道，都一起去挖公路。整个新华乡那批参加挖路民工约有一二百号人。 挖路民工年龄大了，年代久了。民工筑路者用血与汗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取得最后胜利，做出了历史性重要的贡献。

岁月如歌，人寿苍桑，这个民工群体，随着时间推移，更迭流年，已经所剩无几了。老民工寸永态，身体健康，胃口好，睡眠好，听力好，视力不好，小学辍学，未婚。现年已96岁仍在世。 致敬，国难当头，那些不顾个人安危，赴汤蹈火，为国家效劳，为国家服务的所有小人物们，所有的无名英雄们，你们都是践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主义情怀的民族英雄们！

三，中印公路挖路者乡村采访笔记

二战期间，到腾冲修挖中印公路口述历史，采访时断时续，据梁河县弄坵村梁其生老人回忆，弄坵村有三人参加挖保密公路，腾（腾冲）密（密支那）公路。

本文作者采访口述历史者，梁其生享年90岁，时年83岁，曾经因为弄坵小学老师杨管哨人李维胜生病，疑似患精神病，无法上课。1958年左右，梁其生被推荐担任弄坵小学代课老师。 梁其生老人说，弄坵村曾挖中印公路者有三个人：第一个人是梁本华，小名，常华，1979年左右已故，享年约68岁，现在是梁早春家父亲。第二个人是曩路石，小名郎有德（梁本正），其父曩姓、母李氏现已移居缅甸滇丙村。当时的说法是修路回来后拐着寨子的郎富宝姑娘（郎大河之女，梁本忠之姐），跑缅甸了，就在洋人街附近，70年代梁其生和寨子的私下到缅甸买米，得到了其人的帮助并在他家住过。现在弄坵的后人与梁其序同为家道。第三个人是梁其才，也就是梁存昌（小名郎存德）家父亲。1978年已故，享年65岁。当时是由寨子共同承担他们三人费用，具体的按户均来承担的数量不详。

在二战期间，日本军队进入腾冲后在梁河县河西区抢修“腾八公路”。从遮岛链子桥到腾冲曩烟段，也就是现在梁河的西岸公路。当时弄坵寨子参加人员是梁本云（郎永兴）已故，是梁其苍家父。梁本华（郎常华）已故，是梁家昌家公。另外一个人是梁本生。这件事，梁河河西村寨老人知晓的人还有好大一部份。

根据老关璋村人曹连恩享年93岁，时年88岁、新关璋曹连能80岁讲述，在二战期间新老关璋村合起来计算户头，被派遣去挖滇缅公路中印公路的人家有3户。第一户是曹和春（曹先品的爷爷），修路当年40岁，1962年去世，享年72岁。第二户是曹石顺（曹金苍的爷爷），修路当年50岁，1952年已故，享年64岁。曹石顺修路回来后，脚步走路，有一些跛脚，晚年需要拄拐杖才能走得稳步子。据说是在挖公路期间被一种“莫多嘎”的东西，可能是摩托或者卡车或者工程车，碾压着脚丫，受伤回来以后，他的脚一直崴跛（“拜”）着走路，晚年还依靠拄拐杖才能走路。曹石顺与曹先崇的爷爷曹石有是同胞兄弟，曹石有1975年去世，享年96岁，与曹石顺是亲兄弟。第三户是老关璋寨曹自德（曹约妹的爷爷），当年约50岁，1950年已故，享年57岁。关璋村与弄坵村去挖路人的报酬怎么抬？现在后人只说当时的政府有一些民工补助。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不负韶华，只争朝夕。共和国历史，辉煌伟大，屹立于人类文明的东方，是无数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人间春色，是无数千千万万前辈包括无名之辈们，前仆后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任劳任怨，忘我牺牲地为国家独立民族自强而奋斗的结果！爱国者，永远爱国爱族爱乡，让我们致敬那些，在国难当头，国破家亡之际，那些不顾个人安危，赴汤蹈火，为国家效劳，为国家服务的所有小人物们，所有的无名英雄们，您们都是践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主义情怀的民族英雄们！（曹先强 撰文）

【阿昌族乡村发现修挖抗战公路命令纸条】

民国三十三(1944年秋 )，国民政府，出于抗日战争需要，抢修保（保山）密（密支那）公路，即中印公路，史迪威公路，中美联合公路。当时，滇西南甸宣抚司所属木二甲的关璋村、马茂村、弄哄村、弄坵村，共同收到上峰传来，立即派民工去赶挖公路的命令。命令写在棉纸上，派人送来给寨子主事的乡老。村里持事乡老后人把它，和一大包旧纸约旧契约塞在马帮从缅甸带来的马锅头放小物件的小铁桶中，放在土墙洞里。经历抗日战争，经历解放战争，躲过了“文革”浩劫，保存下来，真是奇迹。

这是当时由国民政府梁河国民党设治局发出派工命令，上速乡村原来属于国民政府梁河县设治局遮岛镇木二甲。在这张派民夫劳工纸条上面说，如果不按照命令要求办理，不速派民工去挖公路，要按“如违枪毙当事人”。

《中印公路征调阿昌族民工挖路命令纸条》原文摘录：

“条商该各寨漏夜（连夜）赶办事：案奉 官处 设治局 紧急命令内容：查现修保密公路，上峰命令伤（殇）紧，克不容缓，查本镇应出之民工，业经讨论，实合户口三家一名，其民工须各带锄头、粪箕、砍刀、锯子、斧头，也不论谁一种可，又被盖衣服。仰该各寨持事赶速漏夜派足，于明日前来官处点名，而所到之民工应暂带七天伙食，以后自有政府担负，事关交通重要，辜勿违误。如违枪毙当事人。火速！飞速。 右仰。 来人脚力国币共伍百元。 木二甲 官章 弄哄 马茂 弄丘 速遵办。 军粮也要送来。 十月二十三日 条 ”

2017年2月10日（农历春节正月十五）清晨，本文作者由腾冲市新华中学退休教师寸待敏老师，新山社区许德荣主任陪同，驱车前往大坡村，又到荒田村，采访时年92岁的寸永态老人。寸老者年近百岁，仍身心健身，精神饱满，记忆力好，表叙清楚。笔者采访他时，他说，他17岁时，跟随当工头的父亲，跟着民工去古永猴桥国内国外工地挖中印公路，给我们清晰地讲述了那些挖路工人的故事。寸永态老者说，他亲眼见到美国工兵黑人驾驶员开的挖路机，也见各民族民工帮工兵挖毛路。他见过大小蒲窝新华乡一带，苍蒲河，大坡，黄叶林，荒田一带村子的阿昌族人被派工去挖路，各民族民工一起在工地工棚里过年。真的是感叹人生苦短，现在那些大多数修挖中印公路的阿昌族祖辈，已经仙逝归西，与青山同在了。仍然还在世者，已越来越少，在已很难找到的经历者中，找到了一个老前辈挖路人见证人当事人。实属不易，口述历史，令我肃然起敬，震撼人心。（曹歌 撰文）

受采访人：寸永态，汉族，时年91岁。现年已96岁仍在世。 地点：腾冲市新华乡荒田村 。时间：2017年2月10日上午10点。受访人近况：老民工寸永态，身体健康，胃口好，睡眠好，听力好，记性好，视力不好，小学辍学，终身未婚。现已97岁仍在世。

2017年2月10日 作者采访中印公路挖路者寸永态。杨继稳 拍摄

2017年2月10日 作者采访中印公路挖路者寸永态。杨继稳 拍摄

2017年2月10日 作者专门前往荒田村采访中印公路挖路者寸永态，大家合影。杨继稳 拍摄

2018年11月24日 作者又一次来采访中印公路挖路者寸永态。王红 拍摄

2018年11月24日 作者第二次来采访中印公路挖路者寸永态，与他合影。王红 拍摄

中印公路当地土著民众挖路者。（资料图片）

中印公路当地土著民众挖路者。（资料图片）

中印公路土著挖路者。（资料图片）

中印公路少数民族土著挖路者。（资料图片）

大坡村茶山上。 杨继稳 拍摄

大坡村茶山采访茶农。 杨继稳 拍摄

大坡村采访途中。 杨继稳 拍摄

日出东方霞光万道。 曹歌 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