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春》第十二章连载(6)

李愚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二(6)</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慧的妈妈上了老马的车,在热闹和忙乱中小慧爹妈早已把送周家见面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上车前湘静并未忘记介绍小慧爹妈和老马叔和赵四叔认识,老马叔和赵四叔也帮忙搀扶小慧爹妈上车,这给小慧爹妈留下了深刻的好感,感觉到小慧东家的人真好。小慧爹妈上车坐定后,老马叔把湘静拉到一旁对湘静耳语说道:“湘静小姐!小慧爹妈穿着倒是蛮干净利索,是贫民人家本分打扮,只是小慧妈那上衫太小了一点,方才上车时把衣服下摆叉撑开了,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湘静没等上车核实老马叔所说,两只大眼球机灵一转立刻对老马说道:“老马叔!先不回家、去礼品行!说罢便上到车上,手挽住小慧妈的手坐在小慧妈的身旁,小慧也挽住妈的手坐在另一旁。”两架马车启动返程了,小慧哥未随行站在家门口频频挥手送别;围观的人群也随之散去,只有那群野孩子还跟随在马车后面嬉闹,马车驶出棚户区后老马和赵四挥鞭加快马车行驶速度,把那群嬉闹的野孩子抛得远远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架马车返程已近十一点半钟,小慧妈这次出客穿的的打扮还是经过一番考虑的,她穿上了出嫁当新娘时的那套上身衫下身花边裤口的服饰,初看上去还是蛮得体的。只是收藏了近二十多年的衣服没舍得穿,人体体型发生了巨大变化,当年小姑娘穿的上衣现在穿上显得陂有些紧身,走起路来满身波纹起伏邹巴巴的;那下身的花边裤子把肚皮约束出一条沟壑,好在被上衣遮挡没有显现出来。人胖衣小上车动作太激烈难免把衣服下摆叉撑开。马车离开提篮桥到达上海市区后,小慧爹妈目不暇接地看着车窗外面的繁华惊叹不已,这时两位老人一点也不像上海本地人,倒是挺像从外地初到大上海的乡巴佬;承祖、湘正,还有湘静和小慧,为了让两位老人高兴也不停地东拉西扯的介绍这介绍那,两位老人高兴得笑得合不拢嘴,偶尔也插上几句,小慧爹插嘴问道:“两位少爷,听小慧儿说你们都到什么英国、法国去过,他们的城市也像我们上海这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吗?他们的街道也有我们这样宽吗?听说洋人很奇怪,走路规定只能靠左边走,那么右边留着做什么用啊?”湘正和承祖对小慧爹的一般问题,根据在国外所见所闻很容易问答;只是关于“行人靠左走”文明交通规则的提问,却被问得想笑又不敢笑,承祖忍住笑巧妙地答到:“伯伯!在英国和法国的许多城市也有许多高楼大厦,马路上和我们上海一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也是很热闹的;他们政府为了交通有序,规定马车和行人一律靠左边行走,这叫交通规则。”小慧爹笑说道:“洋人政府这是立的什么规则、太古怪了,一条大路右边空着不让人走真是岂有此理,难怪他们地盘不够用,需要跑到我们中国来抢地盘!”承祖听他这么一说简直是一头雾水,只好笑答到:“伯伯!您看马路右边不是也有马车走吗!只是他们的马车和我们的马车行车的行驶方向不一样啊!他们过去我们过来,他们也是靠左边行走呀!”小慧爹探头向右车窗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少爷!我老糊涂了,原来是这样,洋人这个规则好!这个规则好!”其实除小慧外,湘静、湘正和承祖对上海也是知之甚少的,他(她)们的一些说词也只是根据在国外见闻临时杜撰的。湘静看到马路人行道上一对老年夫妻亲热挽着手行走,便指着对小慧妈介绍说道:“伯母,您看!那两位老伯伯和老伯母手挽着手好亲热哦!”小慧妈顺着湘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笑说道:“我和小慧她爹从来没有这样亲热过,她爹早出晚归赚钱养我们这个家,风里来雨里去的很不容易;我在家生火做饭洗衣服,把小慧爹照顾好,把小慧哥和小慧拉扯成人,那有这种闲心啊!我想那两位老人家他一定是阔佬,周小姐!您看两位老人穿着好时髦啊!要是那种时髦的衣着穿在我和小慧爹的身上,会笑死人的、会笑我们是都市化的乡气的!”小慧妈很要强,说着说着便撩起自己的衣服说道:“周小姐!我这套衣服穿在身上自在得体,裤腿口上的花边是我们村最好的绣娘绣的,这是我和小慧爹结婚那年、请我们村里最好的裁缝来家量着我的身材定做的呢,做新娘穿的,真正的杭州绸缎,不比那两位老人穿的差吧!”说罢看着湘静笑了笑;小慧摇了摇妈的胳膊说道:“妈!您老现在身体发胖了,衣服虽然好,穿在身上紧巴巴的满身皱纹怪不好看的啦!”湘静向小慧咋咋眼说道:“伯母!不听小慧的,蛮好看的!”小慧妈开心地笑了,湘静紧接着又惊诧地小声叫到:“哎呀!伯母!不好了,您看!您衣服下摆叉撑开了呀!这怎么办?”说罢向小慧挤挤眼,小慧用手背贴着嘴偷笑了一声,心想湘静姐真鬼,便帮忙说道:“妈!这该怎么办?”小慧妈撩开衣服下摆叉一看吓一跳,而且下身裤子把肚皮约束出的那条沟壑清晰可见,显得怪不好意思的马上用上衣掩盖住;湘静看出了小慧妈感到很宭,便乘机说道:“伯母!不要紧的,车快到一家礼品行了,我们再买一套新的民国时装换上好吗?”小慧妈看了小慧一眼显得有些为难,希望女儿帮忙回答,可是她哪里知道小慧和湘静早已串通一气了,小慧而故作正经地说道:“湘静姐!看来只能这样了,妈您说呢?”小慧妈笑着点点头说道“是的!时装可能很贵吧?”湘静说:“伯母!就算我孝敬伯母了,不贵的、不贵的!你老不要客气。”小慧妈显得有些为难,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湘静和小慧相对挤挤眼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马按照湘静的安排把马车停在礼品行的对面马路边;赵四的车也接着停下,湘正和承祖本想问赵四为什么又停车!往左车窗看去对面就是那家礼品行,也就没说什么,知道这是湘静的安排,只得服从。两辆马车停稳后,湘静和小慧掺扶小慧妈下车、承祖和湘正也随着掺扶小慧爹下车,两位老人下车后筋骨获得舒展,抬头仰望秋高气爽的蓝天,脸长露出一种自然的微笑,好像那小小的车厢把他们压抑得吐不出气来似的,这可能是因为两位老人从来没有乘坐和享受过这样高级马车的正常生理反应。湘静和小慧掺扶小慧妈横穿过马路时,小慧妈小脚走路一踮一踮的八字步,走路慢且令人发笑,马路上来往车辆只好停下让她们穿过;承祖和湘正掺扶小慧爹已先穿过马路在礼品行门前等候;湘静笑了,好像承祖和湘正能如此懂得她来到礼品行的用意,所以她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进到礼品行,小慧爹妈生活在大上海却从来没有到过和见过这样豪华的商店,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让两位老人东张西望目不暇接,小慧妈嘴里不时发出“嗻、嗻!”的感叹声。四个年轻人为了让两位老人开开眼界,故意慢慢掺扶两老浏览各色各样的商品,好像湘静在巴黎参观画展一样。小慧爹毕竟是男人、又是生意人,他的新奇只是在内心赞叹,同时还盘算着将来应该怎么改行做点什么别的生意更能赚钱;小慧妈的新奇却几乎是全部写在脸上,满脸笑容,这趟出门真是见到了世面、饱了眼福,内心想真该听女儿的,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当一行人到达服装商品区时停了下来,一位店员看到几位着装时髦华丽的先生小姐掺扶着两位老人,赶忙哈腰迎过来满脸笑容的问到:“先生、小姐!想选购服装吗?是不是想要为老人家选购民国时装,两位老人的穿着有些过时了是忽啦?”湘静点点头玩笑说:“是的,先生您怎么知道的?”店员忙陪笑回答道:“凭阿拉眼睛看出来的呀!阿拉一眼就看出老人家有福气,儿女孝顺一定是为老人家选购时装的,我准没有猜错!”这位头脑灵活的店员对湘静恭维了一番后,接着领着一行人走进时装商品区,一边走一边不停地介绍说:“阿拉中国现在是中华民国、许多外国都涌到阿拉上海做生意,法国最流行的时装也不断涌进阿拉上海,法国人最喜欢流行时装;阿拉上海学法国,不到三四个月在阿拉上海就流行阿拉中国自咖(家)的时装;当今老年妈妈流行穿上衣下裙,既得体又显得富态。”接着他又滔滔不绝地给湘静介绍说:“小姐!现在流行上衣有衫、袄、背心,样式有对襟、琵琶襟、一字襟、大襟、直襟、斜襟等,领、袖、襟、摆多镶滚花边或刺绣纹样,衣摆有方有圆、宽瘦长短的变化;裙子有小凤尾裙及月华裙多种品种任您选购,您看老太太喜欢哪种款式?”这位店员口若悬河地介绍,是看透了湘静一行人的购物心理,要不然他绝对不会这样浪费口舌的,最多也就是领着客人参观参观也算尽职了;不过这种尽职也不是白浪费时间的,通常在领客人参观的同时也在观察揣摩客人的购物心理,这就是今天的上海的时代商人。小慧妈也未能抵御住诱惑而心动了——通常像小慧妈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在购物时具有怀旧和保守心理不会随便赶时髦的,能让小慧妈心动可见那位店员是新时代推销员,也绝非前清时商人那种“和气生财”的老面孔能与之相比的,他懂得顾客购物心理学——她那点小小的爱面子心理也随之放弃了,便腼腆地有点不好意思地用耳语对湘静说道:“周小姐您有眼光,您来为我选购一套好吗?”湘静向小慧挤挤眼笑了,小慧也笑了——小慧尽管没有听到妈妈对湘静说了些什么,但由湘静的挤眼眼神却读出妈妈说了些什么,所以她也笑了——湘静笑说道:“好的!我来替伯母选一套保管您老会满意的。”小慧妈满脸笑容连连叮嘱说:“要选经久耐穿的、价钱便宜的。”店员听小慧妈对湘静的这番叮嘱,便以一种很不自然的神态笑说道:“老妈妈!现在民国时期,添置衣服不要讲究经久赖穿的、要讲究时髦,您老是老眼光啦!”这店员不经意地这样一句话,使小慧妈感到有点不舒服地朝湘静摇了摇头;那店员把小慧妈的摇头,误理解认为小慧妈不需要买时髦贵重的服饰,便改口说:“老妈妈!我们店只卖时髦贵重服饰,要买便宜耐穿的请…………”小慧急忙打断店员的话,害怕那店员说一些湘静姐不愿意听的话、也害怕妈妈说话越说越贫民会无意中不给湘静姐留脸面,便对妈妈耳语道:“妈!您少说话,听湘静小姐为您挑选就是了!”湘静不计较那店员说话有失礼貌而不知深浅——在她的面前大谈特谈什么时髦贵重,就好比在圣人面前卖字画一般的不知深浅——也不计较小慧妈说话过于贫民般寒酸而失去体面——她深知小慧妈的心是像小慧的天堂一般,是不能伤害的——对那店员轻蔑微笑说道:“先生!请您为老妈妈挑选现在上海最时髦的时装,裙装搭配要最好的,质地要最好的杭州绸缎面料。”湘静说话尽显贵族小姐般的气质,那位店员见湘静如此风度高雅,再仔细打量掺扶小慧爹的承祖和湘潭欧派西装打扮,庆幸自己没有啰嗦更多而把饭碗弄丢掉的;再看小慧爹虽然身着那身土装,但由欧派西装客掺扶、一定是身价地位很高的土财主,多半也是来购买时装的。于是乎那店员内心高兴得不得了,忙对湘静说道:“小姐!您放心,我会尽力让阿拉娘满意的!”小慧妈笑了,改口称我为“阿拉娘”了,心想我怎么又多了一个儿子,也觉得自己地位好像也得到提升,内心暗自高兴;那店员得寸进尺又继续说道:“小姐!阿拉爷(伢)喜欢哪款时装?男士款式主要是长袍马褂,像两位少爷穿的老年欧式西服还没有流行。”小慧爹是生意人,懂得店员推销心理,立即对那店员说道:“老板!您就不必劳神了…………”湘静没等小慧爹往下说,立即插话道:“先生!阿拉爷是想自己挑选,他老人家平时十分讲究的。”其实小慧爹是想说“我就不更换时装了”的,突然被湘静插话打断,没能把话说清楚、说完整,感到湘静小姐把自己的原意全弄反了,真是哭笑不得、有一种有口难辩之感,忙结结巴巴的说道:“周小姐!这——这——这样——不——合适——吧!”;小慧妈见小慧爹说话那样的不爽快,容易让人误会成自己挑选衣服的做法“不合适”的,老夫妻相守几十年是心心相印的,知道她爹真意是想说什么,只是不完全赞同,便对湘静耳语小声说道:“周小姐!慧儿爹的服装就不要更换了吧!她爹的那身衣服也是我们结婚时添置的呀!让您太破费了,小慧爹觉得不合适的。”湘静笑了,她读懂了湘静妈的酸葡萄心理——她知道女人说话往往是不会太直接的,小慧妈实际想的是到大富人家做客,结婚几十年的衣服也该更换了,要不是不体面的——便立即对那店员吩咐道:“先生!请为两位老人各挑选一套最好的时装,一定要让老人满意!”小慧妈满…………(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