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农村的生活枯燥乏味，冬天对我们这些离家的孩子就更难熬了。田野上北风呼啸，白茫茫一片，大雪封山连通往县城的公路都封了，一个个山村都成了孤岛，社员们没事也都猫在家里闭门不出。而这时生产队队部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这时候队里已经没有女社员的活了，男劳力还要出工，就是用那种特重特厚的一种大镐把囤集在队部院内院外的粪堆创开，然后搬到马车或牛车上，由车夫赶着车送到地里一小堆一小堆的卸下。别看是北风呼啸的冬天，这时却是社员们一年之中最快乐的时候，每夫吃完早饭，男劳力们踏着厚厚的积雪，愰愰悠悠来到队部，先在热乎乎的炕上舒舒服服的躺一会，抽袋烟，然后换着班的出去抡镐刨粪装车，再进屋继续抽烟舒服的一躺或天南地北的乱侃一气，躺在那热乎的火炕上，那舒服啊！无法形容。…………</p> <p class="ql-block">冬去春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过去，春耕夏铲就这样我们习惯了也麻木了，命运让我们当个农民，当个社员，那就当吧！</p> <p class="ql-block">第二年，上边的政策终于有了变化，允许我们回家了。所以秋收过后，庄稼也全部进入场院，女生们就陆续的回家了，留下我们男生和队里的男劳力们开始了打场的劳作。打场这种活是我下乡后所有农活中最喜欢干的了，夜幕降临，村庄四周漆黑一片，大山也显得幽幽的似鬼魂一般府视着我们。晚饭后，我们三三两两走出家门，聚集在场院里用那两个大齿的大木叉，把要打的庄稼均匀的辅在场上，车把式就指挥着牲口拉着石滚子，一圈一圈的压着庄稼。于是我们就都钻进场院旁边一个半地窖式的窝棚里躺在那热乎乎的土炕上，开始了北京人所说的侃大山。别说农村人知道的真不少，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在这里我头一次听说十届三中全会是十个大元帅在三点钟开会；上海有一条中国最著名的马路是软的，人和车走上去颤颤巍巍的，特别舒服；当然他们也向我们打听城市的情况，我们讲了以后，他们又半信半疑的。当然这也不怪他们，这里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山区，顶多去过公社和附近村屯，大多数社员根本就连火车都没见过，实际上那年月能挣点工分，混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那钱、那精力去外面，就算咱们城市里吧，又有几个没事出远门的？。</p> <p class="ql-block">不过我最爱听农村人讲发生在他们身边或者农村的故事，什么哪儿闹鬼啦，谁被黄皮子迷住啦；而且农村人编的“四大”特别让我感兴趣；什么“四大红，四大绿，”什么“四大软，四大硬”……等等，农村真有能人，真能编，别管是荤是素，即使听起来让人脸红很牙碜，但是那么的合辙押韵，琢磨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p> <p class="ql-block">但让我们最感兴趣，最高兴、最昐望的是大伙捅咕打头的，让他求队长允许用打下的粮食去换点大米、肉和酒来做吃。实际上我们这个小隊长本身就是个酒蒙子，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见他戴着副玻璃瓶底式的眼镜，一下子就让我联想到电影地道战那个鬼子队长，觉得很像。他真的特爱喝！见酒没命，不过这终究是生产队的粮食，他也不敢轻易的答应，但还是有绷不住的时候，这时大家伙都忙活起来，去屯里换洒换肉换大米的自有人去，我们就赶紧翻庄稼辅场翻场。</p><p class="ql-block">唉呀！那个香啊！想想，我们大隊全是旱田，每天吃的不是包米面就是高粮米，吃一顿大米饭得用高粮去换。我记得那时是一斤七两高粮换一斤大米，平时都省吃俭用，怕粮食不够吃，谁舍得老用口粮换大米吃，除非败家不过了。</p><p class="ql-block">我们用高粮杆做成筷子，在黑里咕咚的窝棚里，在马灯昏暗的光影里，拿着破瓢破茶缸子大口喝着农村那又苦又辣的洒，拼命往嘴里塞着肉和大米饭。现在想起来我都想哭。……</p><p class="ql-block">悲酸苦辣涌心头，那酒喝的我昏昏沉沉，外边喊翻场了，我提着大叉子晃晃悠悠钻出去，只见我们同队的高三知青洪庆凯抱个大扫帚，刚出去就爬在地上没起来，我是坚持翻完场，回到土炕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酒喝的，三天我都没吃饭，整天头晕乎乎的，那几天别说喝酒闻到酒味，听到酒字我都想吐。</p> <p class="ql-block">终于打完场，送完公粮，就开始分社员和我们口粮和计算公分，分配了。说起来真可怜，那分值低的都难以置信，我们队算下来一个工分才二分三厘。我在知青里算是能干的了，一年下来拼死拼活挣了三千多工分，扣掉口粮钱，桔杆钱等乱七八糟的，分到手里十几元钱。捧着这十几元钱，我仰望天空欲哭无泪，这就是我一年来在农村辛辛苦苦、一个汗珠子落地摔八辨挣来的全部血汗钱哪！呜呜…………。</p><p class="ql-block">然而还有比我更惨的，好多同学一年下来挣的工钱还不够交口粮的，得往队里交钱，于是那年快过年时，小隊会计专程来到沈阳，去各家齐口粮钱。那各个知青家招待的，恐怕小队会计过年都没吃过！………</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是一九六九年，我十七岁！</p><p class="ql-block"> （ 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