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地方民俗（174）常宁字灯

张光友

常宁字灯

旧时衡阳人过春节，最大的乐趣是正月里看耍灯，彼时由于没有更多的其他娱乐活动可供选择，人们便在灯娱乐上大做文章，一个耍灯，便有了许多花样，赋予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其中，常宁的字灯，可谓独树一帜。

所谓字灯，故名思义，当然是以字为主体的耍灯娱乐。这种以摆字造句为主的字灯，迄今已逾600年历史。据传为清康熙年间，由开基祖、袁氏第十二代永权公得以充实和发展，尤其是清咸丰及太平天国年间，第十六代袁绣山又对其表演形式进行了极大的丰富，字灯由原来的二十个字增加至现在的二十八个字，内容和表演方式也不断地走向成熟和定型。字灯一共二十八盏灯，象征着新屋袁氏家族二十八支人口，每盏灯的造型为正方体，灯的正反两面写有一个相同的汉字，另外两面饰有松柏花鸟鱼虫之类的画。这二十八盏灯的字组合在一起，便是一首28字的七言绝句，每年的字不同，组合成的诗也不同，个别变化，在于为头的组织者当年的思路，他是总导演，通过这二十八盏灯的移动变化，可以组合成多种吉祥语和对联，例如某一年选的诗是：“天悬镜映月华中，玉树千枝花吐红，鲜色物浓春绣锦，烟凝柳苑拂熏风＂。这二十八字便可以变出许多组合来。

常宁字灯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教育意义，粗通文墨的人看得懂，感兴趣；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人乐欣赏，喜品味，雅俗共赏之味道甚浓。而队列变换时，辅以锣鼓鞭炮助阵，更显得场面壮观，气势宏大。耍“字灯”者青春年少，身姿矫健，步伐坚定，神采飞扬，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吸人眼球，因而这种字灯在湘南颇负盛名，流传数百余年经久不衰。

常宁耍字灯，通常是与龙灯与狮灯三灯同时出现在一个屋场，规模庞大，气势恢弘。从每年大年初一开始，袁家百余名村民统一着装，出灯时，前行为袁氏宗族大旗，大锣大鼓开路，接着是一提灯笼长者领队；而后“狮子灯”紧随其后，跟一队锣鼓小响器，紧随四个龙门架子灯，带出“龙灯”；其后又随一队锣鼓小响器，再一个长者提灯笼，带二十八个“字灯”鱼贯而行，参加人数达一百余人。

耍灯过程让人大呼过瘾：伴着铿锵有力的鼓点，由青龙、黄龙、硬龙组成的百余米长龙在村民们的挥舞下腾空而起，尽情飞跃、翻腾、游动。在力与技的协调中，他们刚柔相济的表演，展现出独具魅力的风采。随后，颇负盛名的“字灯”队出场，字灯队通常由28个十多岁的青少年组成。

青年们头戴红黄相间的礼帽，身着中式对襟大红衣裤，每人手持一个灯笼，再由一个长者举着彩旗指挥“捡”字。随着指挥者的彩旗号令，队列不断变换，在跑转的过程中持灯者时而双手高举，时而横于腰旁，有时又上下摆动，使方灯一高一低，或呈波浪形变化。跑转数圈后，一声锣响，持灯者即举灯排列成“大对联”、“小对联”、“大、小灯山”等造型，使字灯组成有意义的字句，如此反复表演，使二十八盏灯组成各种词句诗文，妙趣横生。

这首七言诗原诗是：天悬镜映月华中，烟凝柳苑拂薰风。鲜色物融春绣景，玉树千枝花吐红。改变顺序后的七言诗则为：烟凝柳苑拂薰风。玉树千枝花吐红。鲜色物融春绣景，天悬镜映月华中。也可以这样变为：中华月映镜悬天，风薰拂苑柳凝烟。红花玉树千枝吐，景绣春融物色鲜。亦可改为五言诗：月映镜悬天，拂苑柳凝烟。玉树千枝吐，春融物色鲜。五言诗又可变换为：天悬镜映月，烟凝柳苑拂。鲜色物融春，枝吐千树玉。变成对联为：天悬玉镜月映苑，春融柳枝花吐红。变成牌匾时则有：景绣中华，天悬玉镜，玉树拂风，中华春融，华苑映月，月映花苑。

耍字灯亦文亦武，文为诗词对联牌匾，武若行军打仗阵势，以文唤武，以武彰文。年前，即有德高望重者，集结后生，耍狮子，习武术，健身体。在新屋袁家年轻人大都学得祖传十八般武艺，以及“飘桌”、“栽树”等武术技艺。袁家武术祖传于明初，源于实战，讲究攻防，传至后期，则多以观赏性为主。“狮子打”，要求参加者赤膊上阵，腰扎红带，气沉丹田，而后运气开拳，演练各路拳法；或以十八般兵器，诸如大刀、长矛、拳棍、双刀、铁尺、宝剑、流星锤、双节棍(连尺)等各种武打器械单耍或对打。

队伍每至一村，东道主锣鼓鞭炮鸣铳齐响，是为迎灯，十分热闹。进村后狮龙灯先至当地村正厅堂拜祀祖先，然后三灯聚集禾坪上齐耍。先舞狮现“形”，将狮子舞出各种动、植物抑或器物的造型来，中间不时由带灯长者或接灯的村里长者提举灯笼或举手提示“发断”，断语多为恭贺喜庆或指挥耍灯活动的古典韵文，锣鼓暂停，围观者喜闹一片。

这种别具一格的字灯，带有极强的私塾文化色彩，让人们在娱乐中体味到汉字组合的无穷妙趣，也使得一些无机会上学的人，得到了启蒙教育，这种灯即便是在多元化娱乐的今天，依然不失其独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