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欢子

海边漫

　　油菜花一开，蛤蜊就肥了。

清明时节，常有小贩骑着车沿路叫卖：“菜花-欢子！菜花-欢子！”

欢子就是蛤蜊，菜花欢子包卷饼，是清明时节最鲜美的食物。每到此时，妈妈总会买来菜花欢子，洗净，煮一锅水，放入欢子，坚硬的外壳，随着水温的升高，次第张开嘴，从一个个开了口的欢子里挑出嫩嫩的欢子肉，放入盘中，再将欢子汤倒进大碗中沉淀，滗去杂质，就是一碗其鲜无比的欢子汤。欢子肉是淡黄色的，每一个欢子都伸出一个小尾巴，软软的很可爱。这时的欢子肉还不能吃，里面有泥沙，妈妈说，这欢子在水中要沿着同一个方向冲洗，否则就洗不干净，原理何在，我至今没有弄懂。反正这样做的结果的确是干净了，不碜了。

洗好的欢子肉，新鲜的韭菜切成段，梅条肉切成细丝，半块豆腐切成丁，葱姜切末，佐以料酒，热锅冷油，急火快炒，一盘韭菜欢子炒肉丝转眼可得；嫌韭菜味重，换成莴苣丝，清香爽口，同样宜人。此前，另一口平底锅上早已做好十几张鸡蛋薄饼。欢子肉丝端上桌，摊开一张薄饼，用汤勺舀几勺欢子炒肉丝，摊匀，从一头慢慢地卷起来，变成装满馅儿的细长条，咬一口，鲜得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咽下去。再喝一口欢子豆腐汤，汤面上飘着碧绿的韭菜叶或者莴苣叶，你想想，那是个什么感觉？“神仙！”是不是？

剔了肉的欢子壳堆在桌子上，女儿很好奇，一个个抓到手里把玩。外婆见了，从中挑出些大的，请邻居在欢子壳上面钻了眼，然后手把手教宝宝用线将欢子壳串起来。转眼间一个欢子壳风铃就做好了。孩子简直太开心了，举着欢子壳风铃到处跑，不时停下来，听春风吹着欢子壳上下相撞、左右相碰，嗤嗤作响。

蛤蜊作为餐桌宠物，古已有之。

黄庭坚说“仙儒昔日卷龟壳，蛤蜊自可洗愁颜。”，问君能有几多愁，几粒蛤蜊解千愁。

“莫遣下盐伤正味，不曾著蜜若为甜。 雪揩玉质全身莹，金缘冰钿半缕纤。 ”在诗人杨万里的眼里，蛤蜊就是人间至味，加一点盐则太咸，倒一点蜜则太甜，明玉气质，金钿外形，这通身的气派哪里是食物，分明就是一个仙子。

“嚏涕春风欺薄罗，扶头宿酒想轻歌。 牡丹花满蛤蜊到，学士其如此夜何。”唐伯虎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别人就问啦“您怎么喝这么多啊？”唐伯虎白了对方一眼，一脸无辜：“这能怪我吗？蛤蜊太好吃了，都是蛤蜊惹的祸啊！”

吃蛤蜊，南宋的汪元量最有情调。“潋滟湖光绿正肥。苏堤十里柳丝垂。轻便燕子低低舞，小巧莺儿恰恰啼。花似锦，酒成池。对花对酒两相宜。水边莫话长安事，且请卿卿吃蛤蜊”。

你看，十里苏堤，柳丝轻拂，燕子低飞，黄莺鸣唱。春花似锦，美酒成池，如此湖光山色，良辰美景，来呀快来呀，朋友，我请你们吃蛤蜊！

即使没有吃过蛤蜊的，读了汪元量的这阕词，也会对蛤蜊心生向往的。想着：明天，就在明天，去菜市场称几斤菜花欢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