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

香溪居士

　　在下了一万次的决心之后，我终于去狗店领养了一只小狗。为了纪念我的第一只爱犬球球，这只小狗我还是给他取名“球球”，这很时髦且温暖人心，恰如特朗普的儿子也叫特朗普一样，再没有比承载前任的名字更能体现家庭的爱心了，虽然这在我们中国显得有些另类，甚至大不敬，为了小狗的名字，我考虑了整整三天，够了，我坚持认为这是个英明的决定。

我的这只小狗，我实在说不上它的品种，狗店的老板一再声称它是银狐和博美的串串，但实际上一点也不像，就是一只小土狗。对此我毫不介意，本来我对阶级出身之类就嗤之以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要的是狗，不是猫就行。它是只小白狗，严格的说是灰白，小家伙长的很俊，是的，可以用俊这个字来形容它的容颜，英俊如一只袖珍的小马驹，当时我一眼就从一群小狗中相中了它，眼缘，天注定。我很羞愧，虽然我写过关于狗狗的文章数篇，但自己其实并没有完整的陪狗狗度过一生，正如我说过，一个人，如果没有养过一条狗，似乎就不是完整的人生。这话有些绝情，把我自己逼上了尴尬的境地，养还是不养？我的人生还缺些什么？狗吗？也许是吧，至少目前我需要它给我闲散的人生添点色彩。

自从把球球接回家后，我每天忙碌了很多，我真是把它当儿子来养的。您知道，以前我家的老球球，我一直就愧疚于它，一次狗粮都没吃过，还在乡下终其一生，如今小球球来了，我觉得我必须要好好待它，我如今的经济条件也大好于从前，我给它说，爹地妈咪要把它当富二代来养着。

但富二代怎么生活？参考思聪少爷吗？我真不知道，我家的生活水准几十年没有变化，我和太太两人都是过节俭日子的主，只觉得给它吃吃狗粮，不吃剩饭，就不错了吧，捎带着买个玩具，开车带着出去兜兜风，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共产主义了，但一次我带它去宠物医院打疫苗，真的开了眼。

按说从狗店领养的狗狗，应该是打过疫苗的，为此狗店老板还收了我260元钱，理由是狗不要钱，但针要钱，这道理听起来理由充分，且让你充满感激。但后来，别人告诉我，这都是套路，打没打谁知道呢？这防疫针你还得找正规医院去打，这事马虎不得，为了我家的富二代，我特意寻了一家看似正规的宠物医院，牵着球球走了进去。

医院不大，但装修典雅，一进门，就有导医台，里面有两位漂亮小姐姐，一同站起来和我打招呼，

“欢迎先生，请问您家宝贝需要什么服务？”

对于我和球球，这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它很拘谨，紧紧的贴着我，我说，“我们来打疫苗的，这个小狗，两个半月大小。”

“好的，挂个号吧。”小姐姐甜甜的声音，“咱们的宝贝叫什么名字？先生您贵姓？我们需要给您家宝贝建档立卡的，以后再来就方便了。”

“它叫球球，我姓郝”，我看着小姐姐在一个挂号机上操作着，赫然，我们家球球有名有姓了，“郝球球” 出现在电子屏幕上，我有些诧异，我低头看了看怯怯的小球球，又看了看屏幕，难道，球球的户口就这样成立了？一个名字确立了我们爷俩的正式关系，我真的成了它的爹地？我一时还真的接受不了。

“它是什么品种啊？”小姐姐问到，里面有一栏必须要填写的。

我也不知道，这正是我想问的，毕竟他们专业，天天接触狗狗。我让她研究研究球球再填写。她看了看球球，从下拉框里找了半天，问我，“中华田园犬，行吗？”，语气里似乎没有太大的把握，或许怕我嫌弃，我说过，我对小土狗不歧视，郝球球是什么品种就是什么品种，这掩饰不了，我们不是虚荣装B之徒。

这宠物医院的生意真不错，不时有客人牵着爱犬走进来，似乎他们都是老相识了，相互打着招呼，

“贝贝妈妈来了……宝贝快进来”，

“欢欢妈妈，您好，这次又要做美容吧……”

泰迪，贵妇，金毛，博美，萨摩耶.....一只只品种狗狗如小姐少爷一般出出进进，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族的范。我家的 郝球球太小了，他还没见过世面，有些胆怯，自卑，我也是，我听着人们在讨论狗狗吃那种进口狗粮，怎么刷牙，剪什么发型，补什么营养，谁家的宝贝得了肺炎，谁家的又需要打吊瓶，等等，等等。天呐，狗狗竟然还要刷牙？原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我和郝球球原来就是个屌丝。

打完针后，我带着球球飞也似的逃离了那个地方，我觉得自尊还是受到了伤害，我口口声声要我家的球球当富二代，原来我所谓的富二代标准在当下已是贫二代，看来人还是要不断的学习，不学习怎么知道原来狗还需要刷牙，不学习，怎么知道七元一斤的狗粮竟然在人家眼里是垃圾，几十块钱一斤的进口货才行，我觉悟太低了，我受不了，我觉得我肯定不舍得给球球买进口狗粮吃，那他的生活标准岂不比我这个当爹的还高？他要高消费，要吃高级饭，泡高级澡，我还要陪他遛弯，给他捡狗屎，擦屁股，陪他看电视，哄他睡觉…，想想我的头大了，要是这样，我俩到底谁是儿子谁是爹？

不，这不是我家郝球球要过的生活，我们不做富二代了，我们要穷养，好在球球是个小男孩，还是小土狗，骨子里咱们就有吃苦耐劳的基因。现在，我真的庆幸自己选了只小土狗，不是那些贵族狗们。但如今是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养狗和养孩子一样，网上充斥着无数的教程，AI技术自动就把你这个奶爸奶妈给识别出来，一个劲的给你推送无数的信息，不知不觉间，你已经陷入这汪洋大海之中，填鸭般的被动接收这些知识。人家的狗狗怎么这么聪明？人家的孩子怎么早早就认识这么多字了？我家的球球智商是不是问题？怎么这么久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还到处乱拉乱尿，不会用狗厕所？再怎么说，穷养只是在生活上可以不讲究，但教育上，咱还是不能含糊的，教育要趁早，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爹地妈咪一到床上就拿着手机刷着训狗的视频学习。

天底下，最好的生意就是制造焦虑，然后贩卖解决焦虑的方案，人类的幼崽如此，城市狗狗的世界也是一样。

我们在如饥似渴地学习之中，郝球球似乎也体味到爹地妈咪的努力，智商和体重一样，一天以吃一两狗粮增加一两体重的速度在提高着。

　　自从养了郝球球，我每天要带他去上班的。都说教育要趁早，包括学生意，这是我在养他之前就规划好的，我工作也不忙，办公室里同事也不多，十几年如一日，没啥变化，换句话说就是有点死气沉沉的，球球过来，一则可以活跃办公室的气氛，二来呢，我若出去办事，同事们可以照顾他。我希望他也能快速成长，办公室人来人往，他也见见世面，涨涨见识，毕竟好歹也是个富二代。

第一天带他上班，我就觉得他不凡，当时我一手拖着一个买菜的小车，一手牵着他走，他竟然知道跳到小车上让我拉着他走，没人教他，这小家伙很聪明，爹地很满意。在办公室，也落落大方，很放的开，该拉就拉，该尿就尿，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似乎他明白，这是爹地的公司，将来可能就是他来接班的。但爹地很狼狈，一趟趟给他擦屁股，搞得午饭都没胃口。好在，郝球球明显的智商不凡，一切的学习都很快，几天后，大家都愉快地接受了他。

我喜欢午后三点左右带他在办公室小区的路上散散步，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因为这时正好他吃完午饭后两个多小时，是他习惯排便便的时间，二是这个时候午后的阳光正温暖着，我们爷俩都喜欢晒太阳。我俩一般是沿着小区的道路转圈，小区人少，狗更少，人车分流的设计使得小区很安静。为了这次散步，我一般提前准备一些东西带着，最主要的是报纸。这次很幸运，找到了一张今天的报纸，这么新鲜的报纸最适合来给狗狗包裹便便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这报纸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都手机时代了，谁还读报呢？

午后的阳光真值得赞叹，温暖而不热烈，暮春的空气里都是花香，这个时候如果还戴着口罩真是浪费了这大好春光。我牵着狗绳，球球在前面蹦跳，他还是个孩子，总不能安安稳稳地走路，但他蹦他的，我想我的，我在思考人生。

我这个人有些神经，总喜欢思考一些不靠谱的东西，什么文学，哲学，甚至宇宙，一点人间烟火气息没有。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养一条狗的原因之一，我希望让这狗把我的时间占起来，让我不再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我也拯救不了世界。郝球球的到来的确起到了这个作用，为了让那份报纸尽到责任，我不时的观察狗狗的屁股，推算他何时拉屎。不瞒你说，多次之后，我真的掌握了一些经验，凭眼观看球球肛门隆起的大小，就能判断他便便的时刻，我也是个天才。

一般我们在步行道上转一圈后，照例要来到中心花园大草坪上撒个欢。这小区已有十几年光景了，设施已不如从前，斑驳的草地上杂草稀稀落落，一丛一丛的苜蓿长得倒不错，环绕着的精心设计的水系早已干涸，地面崛起着参差不齐的瓷砖。中国的小区，都一个德性，过了十年，无论当初多么高档，都如同女人般人老珠黄，年长色衰。

岁月是把杀猪刀，无论对人还是物，都一样。

人们都说，如果想一直享受一流的物业服务，住一流的小区，那就请10年换一次新家吧，如同娶新媳妇一样。但娶媳妇的代价实在太高，人世间不是谁都有钱有力气可以夜夜做新郎的。我很喜欢这个小区，主要是离家近，还安静，我们的那座办公楼是附属于这个住宅小区，我们在靠马路的位置，但物业管理是一家。球球在草地上乱窜，我则在一旁的石级上做了下来，草地上有几只灰喜鹊在捡拾小树枝，旁边还有两只黑条纹带冠子的戴胜鸟，一步一步地行走，专心且霸气地在草丛中啄食，一点不担心我们这一人一狗。几只蝴蝶在飞舞，球球在追逐着蝴蝶，他现在还是个淘气包，看见会动的东西特别兴奋，总要试探一番。探索就是学习，我很支持他这么做。但在外面，有一点球球让我很无奈，也很没面子，到现在他竟然还没有学会翘起后退撒尿，我原以为这是一切小公狗天生的本领，原来事实不是这样，这个也需要向前辈学习的，可惜他目前几乎不接触其他的狗狗，我又不能示范教他，也许不久以后，让他看看视频，他会学会的。我说过，他是个小天才，天才有时候在生活方面也许会有些遗憾，狗也不能十全十美吧。

在我从家里往办公室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幼儿园，每天早上会碰上很多小朋友，我牵着小球球，总能吸引很多小朋友的目光，都是小孩子嘛，相互吸引很正常，我这个人也喜欢小朋友，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笑脸心儿都化了，于是我就更加的珍爱自己的郝球球。我曾经在万能的朋友圈发了一次微信，一个小男孩的背影，配着文字，

“郝球球，我的宝贝，富二代，加油💪。”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表达一下对球球的爱。但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如今，信息时代，智能AI技术，无数勤奋贪婪的商家瞬时盯上了你。不到一天，我和我太太的手机就要被打爆了，推销电话狂轰滥炸，大家都认为我家球球是个优质资源，富二代嘛，什么都需要用好的，有推销婴幼儿用品的，有学期教育的，有幼儿英语培训的，有美术班报名的，还有高尔夫骑马训练的，甚至还有幼小衔接班，小升初课业辅导的，等等，等等，当今的社会服务是多么强大且体贴，尤其是认定你是一个有钱人之后，看来，我在商业领域三十年的打拼还是有一点名声的。开始，我耐心的给对方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家宝贝还小，才四个月大，你们搞错了。

对方很执着，一个劲的要提供他们的服务，“老板，孩子小不要紧，我们就要从小就开始规划，将来才能出人头地呀……”

我挂掉了很多如此无聊的电话，有时实在忍无可忍，就对着手机狂喊，“你们搞错了，我家宝贝不是人！是狗！”

对方一点都不生气，“这位家长，你不需要我们的服务也可以，但你不能侮辱自己的孩子，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怎么说他是条狗呢！！！”

我真的被打败了，到底是谁泄露了我的个人隐私？怎么他们都知道我的手机号，算了，人家也要生存，混口饭吃都不容易。这还不算，竟然还有些傻蛋朋友打电话来向我道喜，“郝总威武，这把年纪还宝刀不老，喜添新丁，佩服佩服。” 佩服个鸟，我就养了条小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个有素质的人，不跟他们计较。

　　虽然郝球球没有参加这些培训班，但我对他的教育还是抓的很紧，很到位的。他聪明伶俐，很多指令不能说一学就会，但一天下来，总能给你带来惊喜。他先是学会了“做”，然后又听懂了“No”，隔了几天，就明白“吃”这个字了，我很满意，你看得出来，一开始我就给他提供中英双语教育，我本身就是学外语出身的，要想接爹地的班，双语是基础，不得不说，我对他是有一定的规划的。我们隔壁就是巅峰英语培训学校，徐校长是我的好朋友，我带球球拜访的第一位客人就是他，郝球球不能总待在自己家里，要出去见见世面。第一次进人家的家门，郝球球表现的有些问题，我和校长很没谈几句话，他竟然在校长的办公室里转了几个圈，拉了一泡热腾腾的狗屎！天呢，真丢死人了，我无比尴尬，本来我是想在校长面前表扬他多么听话和聪明的，校长的学校很热门，名校，学位很抢手，不提前下手很难搞定的。但球球的这一泡便便，搞得我无地自容，好在，校长很大度，说，郝球球这是给他带来了狗屎运，他可能要来好事了。

为了庆祝他来到我们家一个月，我们觉得周末开车去郊区的别墅住一天。作为富二代，香车美女加别墅，这是标配，我们家球球还小，美女就算了，但香车和别墅爹地还是有的，否则哪敢号称他是富二代呢，我一直就是一个谦虚的人。有一个小秘密，我忍不住想透露一下，关于郝球球的，虽然他这么小，但我观察他是个风流胚子，水平不亚于泰迪。他有一个毛绒玩具，是个小熊，个头和他差不多，这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了，只要吃饱了饭，就骑着小熊玩，但骑着骑着，这小家伙总要对着小熊做些不可描述之动作，每次都这样，跟那些臭名昭著的泰迪一个德性。基于此，我个人认为，郝球球长大后也许会风流成性，我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对他需要严加管教，将来不要在作风上犯错误，不赌，不毒，不嫖，走遍天下，这是真谛。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太太有事，我懒得做饭，就要了份排骨米饭的外卖。一般我一个人就点两块排骨的，这次突然想到，郝球球都来家里一个月了，人家还没吃过一次肉骨头，想想好难过啊，于是就点了份三块排骨的，其中一块呢，当然是给球球的。饭送来了，我吃肉，顺手就把骨头给了他。小家伙太兴奋了，哇，这就是传说中的肉骨头啊🍖，他口水流的好长好长。我本意是让他舔舔骨头就算了，想想骨头那么大，他应该嚼不动咽不下去的，但我错误估计了他的本领，等我准备收拾地面时，发现三大块骨头都不见了，我到处寻找，估计他给叼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但一无所获，我甚至翘开他的嘴巴查看，里面也没有，恐怖，他竟然都咽下去了！郝球球，你可是富二代啊，你这副吃相，传出去多丢人。我当时并没多想，狗嘛，本来就喜欢骨头，只要不是鸡鸭骨头就行，那个我明白，不能给他吃，这个是猪骨头，应该没事。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问题严重了。他早上呕吐了，骨头渣子吐的到处都是，有些还是大的骨头，他吃的太多又不能消化，只能吐出来。小狗，吃东西不知道饥饱，有东西就拼命的吃，若不加控制真的会被撑死。好在，看看他精神头还可以，还是活蹦乱跳的，就又稍稍用狗粮喂了喂他，然后开车上路。

郝球球不太喜欢汽车，只要汽车飞驰起来，他就要爬下闭眼睡觉，跟孩子一样。但这次有些问题，他竟然晕车了，又呕吐了，还吐出了块大骨头。由于他在后座，我们都在前座，没法及时给他收拾，这家伙很恶心，竟然在这段时间里，把吐出来的东西又吃了回去，尤其是那块大骨头。我好生气，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到了别墅，郝球球似乎不那么兴奋，应该是肠胃不舒服了，这块骨头可能要酿成大祸，整个中午，晚上都有些蔫，只是胃口一如既往的好，给多少吃多少，但不排便了。妈咪是大夫，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她有经验，她对我说，球球可能会肠梗阻，那块骨头如果吐不出来，会到肠子里，把肠子堵了，那可麻烦了。

四月的香溪庭院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鲜花遍地，一步一景，球球是第一次过来，我们本打算带他好好的欣赏一下，到湖边走走，沿着小区道路逛逛，这里面住的可都是有钱人，路上说不定能碰上不少富二代们，交交朋友，拓展一下人脉，这对于一个将来要当总经理的孩子还是很有必要的。可是，球球不太舒服，我们没有强求带着他环小区旅行，只是带他到不远的湖边散了散歩，沿途就碰上了一位邻居，带着一只大狗，仔细一看，是只日本的秋田犬。我们礼貌的打着招呼，但郝球球似乎很害怕那只大黄狗，一个劲的往我身上跳，对方呢，秋田犬似乎也不是善类，对着球球呲牙，发出呜呜的声音。哎，算了，一个是土八路，一个是皇军，他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我抱起球球，对他说，“别害怕，太君只抢花姑娘，你是个小公狗，怕什么。”

我们这个别墅小区，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诚如我前面所言，一个好小区，能维持盛世的岁月也就十年，过后便如秋天枯叶般败落下去，看看这房子，看看这湖，看看这条当年引以为豪的小溪，看看这些花花草草，物是人非，四月里竟给人一种暮秋没落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我家的这位接班人解释，若将来他们长大，香溪还是以前的香溪吗？

好在香溪人在行动了，好多热心邻居站了出来，大家已经战斗了两年，终于成立了新的业委会，听说现在大家在齐心协力选聘新的物业，以期对香溪进行翻天覆地的整治，恢复往日的美景。我虽然没有加入业委会，但我一直热心的支持着他们，我对郝球球说，要想成为领袖，就要从基层做起，看吧，这便是民主的力量，为自己发声，为他人发声，为整个家园发声，大家就会记住你，你就会成就你的价值。

哎，扯远了，他才是几个月的孩子，这些他也听不懂，做人做狗的道理，其实都一样，我只是随机的教授给他而已，社会险恶，各色人等，希望他能早早领会。

一天了，球球只吃不拉，爹地和妈咪的心纠纠的，总也放心不下，最坏的打算就是他真的得了肠梗阻，那改怎么办？夜里，他躺在卧室的一角垫子上，就听得他肚子里咕噜噜咕噜的响，似乎翻肠倒肚，应该很痛苦。下半夜，他去了趟厕所，我赶紧起来查看，他拉了点东西，但不是便便，是类似脓血类的东西，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如果对于一个真的孩子，这没有什么犹豫的，直接送医院动手术就是，不存在治与不治的问题。

但对于一只刚领到家门的小狗，而且还是免费送养的小土狗，治还是不治？要是治疗需要动手术，就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治还是不治？

我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我是个过日子节俭的人，平日里既不喜欢挣钱也不喜欢花钱，日子过的闲淡舒适，正如我的性格，既不喜欢多事更不喜欢惹事，但事情往往不是因为你喜不喜欢就不找上门来。就如目前的球球的处境，如果我放弃呢，我自己或别人肯定会说，看看，心疼钱，舍不得给人家治病，就是一个伪善的人，把钱看的太重了。如果我坚持不惜任何代价救治这只小狗，从理性的角度很多人就觉得不值得，我有病，这有道理的，因为救治的结果有不确定性，而救治的成本却与此不成正比。我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等待在ICU病房外的病人家属，大夫让我拿主意，拔不拔管？所有的亲戚都看着你，所有的账单也在等着你。

选择困难是最困难的困难！

我一夜无眠，压力山大，艰难的熬到了早晨。我祈祷球球能熬过这一劫，虽然他才来我家一个月，但我心中已经把他当做了家人。怎么办？我和太太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等等，等到明天，如果情况还是不好就送他去医院了，我决定还是给他治疗，至于结果，听天由命吧。狗命由他不由我。

这边，听说最近香溪的业委会工作也遇到了阻碍，类似肠梗阻，由于内部矛盾，一委员私自藏起业委会公章拒不配合，又拒绝认可业委会的罢免决议，导致目前业委会无章可用，好多工作无法推进。矛盾，困难，一个又一个，这件事再小区业主群里搞得沸沸扬扬，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心里很不痛快。听说业委会要为此召开一次会议，这位委员也参加，希望这次会议能解决这个问题吧，实在不行，就如同球球目前的境地，动手术。

下午我们忧心忡忡地回到市内，我们的富二代一如即往的在车上睡觉，还是有些晕车，但不错，没有再呕吐。他这次的香车别墅之行有些狼狈，富二代之徒有虚名，相比他的处境，这些实在不足挂齿，都是身外之物，四大皆空，身体健康才是唯一，若他能逃过这一劫，我以后打算推荐他了解一些人生哲学，也许对狗有用。再者，我不会刻意逼他跟现在的孩子们一样，学着学那，上各种补习班，跟别人家的孩子PK，非要争抢第一不可，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我们吃过晚饭，他禁食，但他精神头还是不错，那个玩具熊兼性伙伴还是他的最爱，玩起来还是不亦说乎，满屋子乱跑，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危险，或许，本就没有危险，我们不知道，我们在观察，在等待。八点钟，妈咪开始追剧“小舍得”，最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就是这部剧，看的年轻家长们焦虑万分，连我都有些为了球球而焦虑了。

制造焦虑，再贩卖焦虑，真是门好生意，前面提过了，再提一次。而我目前的焦虑是，郝球球，你到底能不能拉屎？

好消息终于等来了，八点四十，我家的富二代终于拉下了宝贵的一条便便！

我找出一张便纸，把这条宝贵的便便擎在手中，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他没事了，他的肠道通了，郝球球得救了！

灯光下的便便小小的一条，闪着莹莹的光，柔软而富有光泽，似乎我手里拿的不是狗屎，是一条灿灿的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