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亲75岁时留影</p> <p class="ql-block"> 就在新世纪开局之年,年迈的母亲经历了人生最难熬的岁月,天天打针,时时输液,病痛的折磨,使她老人家骨瘦如柴,失去知觉八个月,最后离开了这个世界。总结母亲84年的一生,经历了甜、酸、苦、辣四个阶段,她是名副其实的贤妻良母,又是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女性。</p><p class="ql-block"> 1916年7月13日,母亲出生在静乐县一个叫庄车坪的小村子里,全村只有三十来户人家。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姥爷叫王相成,拥有上千亩土地和上万亩森林,有两房太太,也算得上一个腰缠万贯的土财主,人称相老财。姥爷的第一房太太不会生养,在姥爷48岁那年还没有一男半女,在族人的劝说下只能再娶一房太太。一个穷人家只有18岁的女儿就嫁给了相老财,这就是我的姥姥聂好女。姥姥过门后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p> <p class="ql-block">母亲80岁时留影</p> <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就是他们的第三个女儿,取名王连连。 母亲虽出在战乱年代,国家内忧外患,军阀四起,战争不断。可身居偏僻小山庄的姥爷一家人还算比较安然,在这僻静的村子里,没有文化的熏陶,也没有战争的硝烟,人们依然过着封闭落后的田园生活。母亲的姐妹兄弟虽没有官宦人家的锦衣玉食,也没有富贵商家的绫罗绸缎,但也丰衣足食,富贵有余。所以说母亲的童年是在糖罐子里长大的。在母亲16岁那年,姥姥就因病去世了,她留下的一堆孩子只能由姥爷的大太太抚养。她们虽然失去了最亲的母爱,但依然生活在阔小姐的氛围里。母亲17岁出脱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在她们姐妹中是个头最高,五官最为端正的一个,所以姥爷特别宠爱她,在她只有五岁的时候,姥爷做主把她许配给了我的父亲周恭。</p><p class="ql-block"> 父亲祖上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户,他的爷爷一直在外经商,也挣回了不少钱财,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周国仕,却是一个身体虚弱,脾气和善,没有多少本事的富家少爷。父母的婚姻是在两家都鸿运的时期订下的,可是在母亲过门前,周家已被土匪哄抢,父亲的爷爷被土匪打死,他的奶奶在生活无望中也服毒自尽。父亲上百岁的太爷爷和我的亲奶奶也气急功心,患病身亡,一年之内四个亲人亡故。从此周家全面破产,家中只留下两处破旧院落和十几亩薄田。为了生活,父亲中途辍学,孤人独马到太原打工,母亲过门后开始料理这个破落之家,历尽艰难。母亲的俩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都嫁给了周围村庄的名门富户,生活过得比较舒适。只有母亲嫁了个穷人,耕田织布,烧火打炭,吃尽苦头。</p><p class="ql-block"> 日本人打进来了,父亲才从太原返回故乡,他没有在家安身立命,而是投入了轰轰烈烈的救亡运动。因为父亲的抗日,日寇接连不断地到我们故乡新堡村扫荡,房子被烧了,粮食被抢走了,父亲带着游击队躲进深山老林。这时候的母亲已有了两个孩子,大姑娘也就是我的大姐周雪芬已经三岁了,她下面又生了一个男童,大人没有饭吃,孩子缺少营养,骨瘦如柴,嗷嗷待哺,日本人又一次扫荡,这个男童饿死在母亲逃亡的山沟里。为此母亲悲痛欲绝,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又过了两年,战事依然吃紧,已当了县抗联主任的父亲、因工作劳累患上了肺痨,这是一个很难治的病症,为了躲避日本鬼子搜查,组织上把他安排在一座叫小炭窑沟的荒野处养病,每天夜晚母亲踏着月光,在崎岖的小道上行走十多里为父亲送饭,每次还必须赶回来照顾女儿和老人。就在这一年,母亲又生了一个男孩,谁想到这个男孩也和饿死的哥哥一样命运,在日本人又一次扫荡中,也死在母亲逃亡的山洞里。</p><p class="ql-block"> 一连两个儿子的夭折,使父母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悲痛和打击,也使他们进一步看清了日本侵略者是怎样的凶残狂妄,还有那些残遭日寇杀戮的亲朋好友,都使他们的心中流血。 泪淌在眼里,火烧在心上,更坚定了父母要尽快赶走日本鬼子的决心和信心。 有一次,父亲的入党介绍人县青联主席冯铭来到我家,他对母亲说:“小日本烧了你家房子,你们的俩个孩子都死在他们的淫威下,这个仇我们要报!老周是共产党员,你也可以入党,把咱们二区的妇女工作抓起来!”</p><p class="ql-block"> 母亲回答说:“老周是共产党的人,他在外面打鬼子我坚决支持,我是他的婆姨,就得为他管好这个家。我没有读过一天书,怎能管好一个区的妇女工作呢?” 她谢绝了抗日政府对她的重用,一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没有文化什么也干不好,二是她一心一意要为父亲管好这个家。</p> <h3>母亲60岁照片</h3> <p class="ql-block"> 说到没有文化,成为母亲一生的心结,她从来也没有和她的财主父亲在心理上划清界线,但她经常怪怨姥爷没有让她上学堂!母亲身体一贯健康,在八十三岁患病之前,从来没有去过医院,她根本不知输液和打针是怎么回事儿。在她八十岁的那年,妹妹给她量了一次血压,才知她的血压偏高,就给她准备了一些降压药,有时想起来就吃上一粒。</p><p class="ql-block"> 这次回宁武老家去二姐家小住,忘了带药也没当回事儿,想不到铸成大错,突然患上了老年失忆症,说话东拉西扯,没有边际。到地方医院打针输液,可能用错了剂量,致使脑部出血。当转入省人民医院,病情开始加重,经过半月治疗不见好转,医生劝告早日回家。为防止在省城下世火化,只能将她送回老家二哥处静养。 </p> <p class="ql-block"> 回到新堡后,她已失去了思维知觉,但还能高声叫喊,大声说话。但她说出的话东拉西扯没有边际。只有常说的一句话最清楚:“爹啊,娘啊:我要背上小书包去上学!” </p><p class="ql-block"> 这句话她在梦幻中不知说了多少遍,可能这是她一辈子的心结,这句话可能在她七八岁时和姥姥、姥爷说过,当时没有实现,一直刻印在她的脑海中。我听懂了她的梦想,爬在她老人家身边,对着她的耳朵大声问:“妈妈:您是不是想上学?”只见她的眼眶中浸满了泪花,一下变成了儿童般的声音:“谁不想上学呢!” </p><p class="ql-block"> 母亲病了并且那么突然,一住进医院就再没有好起来,这是所有亲人都没有想到的。老人家在重症监护室只待了一星期,就失去了生存的希望!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只能用专车护送她返回了宁武新堡老家。好在二哥有一处大院七间大正房,这么多人回来也都有地方安歇。 </p><p class="ql-block"> 母亲就被安置在最好的一间屋内,农村老家没有床只有火炕,睡在上面还是满舒服的。只可惜母亲因脑部出血太多,严重压迫了脑神经,大脑已失去了控制能力,虽然能说话,可已经不认识人了。许多亲戚来看她,也只能在旁边坐坐。</p> <h3>1957年全家合影</h3> <h3>作者 周三白</h3> <h3>山柏工作室</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