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纳爱花

<p class="ql-block">  窗外,又是明艳的人间四月天。而她,却被自己的情绪所困,郁郁寡欢。</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四月,草长莺飞,芳草滴翠。她最常做的便是外出踏青。什么花在什么时候开,她都会敏捷地发现。一家人往往在暗香涌动的空气中沉醉不知归路。而现在,她每天早出晚归,只是在接孩子的空当瞥一眼远处的天空和高楼。她甚至对路边鸢尾花疯长的速度感到讶异:仿佛前天才是刚出头的嫩芽;昨天已是齐腿深;今天饱满的紫便在肆意张扬它们怒放的喜悦。而由紫转白的梧桐,则是在宣泄它们不被人注目的凋零的悲凉。又仿佛一转眼,月季花便三三两两压枝低了,而眼角余光瞥见偶有幽花一树明,抬望眼,枝头槐花已如雪……</p><p class="ql-block"> 她喜欢和风,喜欢鸟鸣,喜欢田野中泥土的清香,可是身与心却被困于生活的一地鸡毛中:一边是乱纷纷的工作日程,一边是乱糟糟的家务,还有操不完心的一对儿女。</p> <p class="ql-block">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她的袍已经老旧黯淡,而面对虱子偶尔的啃咬,她选择的是隐忍。</p><p class="ql-block"> 忍受工作的琐碎、忙碌和压力,忍受爱人的凉薄,忍受身心的疲累,忍受一日日地在家与单位及孩子学校之间画圆……</p><p class="ql-block"> 终于在一个休息日,面对满屋的狼藉,和接连忍受女儿冷落近一周而努力修复无果的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已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做一个好的工作机器和贤妻良母,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p><p class="ql-block"> 她抱着拖把蹲在厨房无声地哭泣,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来。她忍着尽量不出声,可最终没忍住。</p><p class="ql-block"> 听见动静的儿子跑过来轻拍她的背:“妈妈,你太累了,我来拖地。”一边去夺她手中的拖把。她抬头止声,对儿子说:“你去玩吧,妈妈的情绪与你无关。”</p><p class="ql-block"> 涮拖把时,她看见镜中自己的脸:眼睛潮红,有一抹怨毒弥漫在眼底,因此居然呈现出一丝狰狞来,但更多的却是狼狈与寥落――女儿始终没出自己的房间一步。</p> <p class="ql-block">  吃过饭她便把自己反锁进房间。听见他们又买回了两只兔子,她更是怒火中烧:果然没有一个人体谅她的辛劳!听到他们父子几个在外面笑语晏晏,她越发觉出自己的失败与落寞。</p><p class="ql-block"> 这种感觉像毒虫一样咬着她的心,噬骨的痛啊!</p><p class="ql-block"> 及至忍到了半夜,确信他们都睡着了,她终于小心翼翼地用哭声来宣泄自己的委屈和伤心。</p><p class="ql-block"> 门被从外面打开,爱人进来,轻抚她的背,一反往日的烦躁与讥讽,软语温存地安慰她:“我近来确实做得不好……工作就是为了生活,谋生而已,不必那么较真……”</p><p class="ql-block"> 她呜呜咽咽,有无尽的委屈:“我不是机器,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也需要关心……我是一个母亲,但我的感受、情绪和需要也应该被看见……闺女不理我一周了,我连原因都不知道,我今天这么伤心,她没事人一样说笑看电视!我活得真是太失败了!是不是没有我你们会过得更开心更轻松?你们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养什么就养什么了……”</p><p class="ql-block"> “说哪里话呢!今天还是闺女给我打电话让我快回来,还让弟弟来安慰你,连吃的都是她让弟弟送进来的,哪像你想的那样!闺女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其实我要的并不多,并不是要人跟我分担,只是想在我疲累和抱怨时,能有个抱抱或者安慰,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span></p> <p class="ql-block">  当曙光爬上窗户,她听见洗衣机的轰鸣。起床,看见阳台上新晾的衣服,餐桌上香气袅袅的饭菜,心里顿时有股暖流,就像窗外四月温煦的和风,她的心舒展而柔软。</p><p class="ql-block"> 她低下头,看见纸箱里那对兔子,雪白软糯,一只是红眼睛,一只是黑眼睛。它俩动静相宜,相偎相伴,她的一对儿女守在旁边笑意盈盈。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它们,明白它们将是日后女儿繁重学业解压的最好慰藉。</p><p class="ql-block"> 她想起这些天的困境,心里明白,困住自己的,其实只是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