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娘胎里结缘 来尘世间做伴

伍旭东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同一个温暖的“房间”住了十个月,同一条生命的脐带连了三百天,同一股甘甜的乳汁喝了一两年。我们不仅有着相同的血缘、相同的基因、相同的容貌,而且有着相同的情感、相同的牵挂、相同的惦念。不管词典对“兄弟”二字如何定义,我只相信,兄弟就是:于娘胎里结缘,来尘世间做伴…… </b><b> —— 题 记</b></p> <h3><font>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其实,最最珍贵的是娘胎缘,千年万年也修不来。<br />  父母无疑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但从出生的那天起,我们就在目送父母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有一天突然消失。<br />  婚礼更像是一场交接仪式,让一对夫妻从父母手中接过责任的接力捧,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之旅的陪伴者、搀扶者。但命中注定他或者她,会在我们人生最重要的成长阶段缺席。 <br />  从这个意义上说,唯一能陪我们从起点走到终点的,只有一奶同胞、兄弟姐妹。<br /></font></h3><h3> 剪不断的是手足情深,割不裂的是血脉相连,忘不掉的是快乐童年……</h3><h3><font>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兄弟姐妹一辈子相守相伴、相亲相爱,更是血浓于水的情义,足以令天地动容。<br />  这种情,叫情深似海;这种义,叫义薄云天!</font></h3> <h5>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兄弟情深第一次合影。那时外公还健在,我16岁,刚读高中,最小的弟弟年仅8岁,正读小学二年级。(1978年)</span></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 <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家乡小河边有座古老的碾房,小时候,我曾跟母亲去碾过米。连接碾房的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在渠水的冲击下,那笨重的碾子日夜咯吱咯吱地转个不停。&nbsp; &nbsp; &nbsp; &nbsp;&nbsp;</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由于渠水常年冲刷的缘故,碾房的出水口形成了一处呈燕翅状的水潭,深达两米左右,当地人称为燕儿潭。</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每年一到夏天,燕儿潭就是我们小孩子的世界。每天一放学,我们把小书包往碾房边一扔,三下两下脱去短裤背心,赤条条地往深潭里跳,如同自由自在的鱼儿。那种乐趣,是澡堂里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大约在我9岁那年,有一次,我带着大弟去河边玩。走到碾房跟前才发现,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正在河里洗澡。从那一身黝黑的皮肤判断,他应该是前面那家煤矿的工人。</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当时,大弟才五六岁大,比较调皮,又不会游泳,我怕他惹事,不让他下水,就叫他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玩自制的竹水枪。</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弟和那个中年汉子混熟了,两个人有说有笑,互相朝对方拍打着水花,就像是一对忘年交。我放下心来,自己一个人去河边抓螃蟹去了。</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突然,我听到“扑通”一声,扭头一看,只见大弟正在河里胡乱扑腾,拼命挣扎。而那个中年汉子,则站在河边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我立刻明白了什么,扔下螃蟹朝那个中年汉子冲去,一边哭一边拧他的胳膊,大声喊道:“他不会游泳!他不会游泳!”</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中年汉子知道玩笑开大了,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跳下河去,把大弟抱了起来。这时,大弟已呛了好几口水,小脸憋得通红,缓了好半天,才哭出声来。</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惊魂未定的我赶紧穿好衣服,领着大弟回了家。听我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母亲紧紧搂着大弟,心疼得呜呜直哭。</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一向性格温和的父亲,这时铁青着脸站在一旁。沉默半晌,突然,他一个巴掌朝我打过来,接着就是一顿咆哮:“你是个死人啊?打不赢你没长牙?不知道用牙咬?!”</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在我的记忆里,这是父亲第一次朝我发这么大的火,更是唯一一次对我动手。</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大弟河中挣扎的那一幕,让我至今心有余悸。如果那次大弟真的遭遇了不测,那我这个当大哥的,必定要在痛苦和忏悔中度过一生。</p><p class="ql-block"> 我时常想,一个家庭的每个成员,就像一片片独立的拼图,结合后才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如果丢了一片,永远都不会完整;如果有一片色彩暗淡,整幅画就不会完美。</p><p class="ql-block"> 我想说的是,对于我的家人来说,你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是我不想遗失的那重要一片。</p> <h5><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兄弟情深第二次合影。那是我入伍第4年首次回家探亲。(1983年)</span></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 <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1975年9月,我上县城一中读书。因为学校离家较远,我只好在学校寄宿,每周回家一次。名义上是过礼拜天,其实多数时间是在父母单位打小工,挣钱䃼贴家用。 &nbsp;</p><p class="ql-block"> 当时像我这么大的孩子,或者小我两三岁的职工子弟,一般都在厂包装车间干活,按件计酬,每天能挣到一两块钱。这对普通的职工家庭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我那时长得瘦小,干活动作也慢,挣到钱自然就少。但我每次把皱巴巴的毛票塞到母亲手里,母亲就像接过一张十万元存折那般神圣,一脸的幸福和满足。她认认真真地把毛票点过之后,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家里那口大木箱里。</p><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 &nbsp;每到夏天,碰到厂里没活干的时候,我也会和大弟抬着冰棒箱,到附近农村去卖冰棒。当时,冰厂给的批发价是两分七厘钱一根,零售是三分钱。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我们常常跑到十几里以外的村子里去,最多的一天挣了三块多钱。</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天中午,大地被太阳烤得像火炉似的,我们兄弟俩走到一个叫板溪的地方,又热又累又饿,最后瘫坐在村头一口水井旁,艰难地用手去捧井水喝。&nbsp; &nbsp; &nbsp;&nbsp;</p><p class="ql-block"> &nbsp;这时,一个面相有些凶的中年汉子走过来,问冰棒怎么卖。我算了算从冰厂到这里的路程,告诉他说5分钱一根。他当时没说什么,要了两根冰棍就吃了起来。谁知,吃完后他转身就走,根本不提钱的事。我赶紧追上去,找他要钱。</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中年汉子被激怒了,他双目圆睁,冲我们吼道:“人家才卖3分钱,到你这里竟然卖5分钱,你们这是搞投机倒把,我马上去公社报告,信不信现在就把你们抓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投机倒把的罪名可不小,我们一听,吓得落荒而逃。一路上,不但大弟的塑料凉鞋跑丢了,差点连冰棒箱都摔坏了。这下,我们还倒赔了几块钱。&nbsp; &nbsp; &nbsp; &nbsp; &nbsp;</p><p class="ql-block"> 从那之后,母亲再也不让我们去卖冰棒了。</p> <h5>  <b>  </b><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我与大弟。1975年摄于县城照相馆。</span></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 <p class="ql-block">   湘西。大山。老厂。</p><p class="ql-block"> 44年前的中秋之夜,月也是这么明,风也是这么轻,大地也是这般醉人。</p><p class="ql-block"> 在一间半窑洞式的职工宿舍里,父亲母亲借着昏暗的灯光,给我们兄弟四人分切月饼。</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种极普通的老式月饼,乒乓球拍大小,馅里有豆沙、桔皮、冰糖等,外面裹着一层香喷喷的的芝麻粒,让人馋涎欲滴。</p><p class="ql-block"> 切月饼一般由父亲掌刀,母亲只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眸子里散发着柔柔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父亲举刀的时候,极具仪式感。他凝神静气,屏着呼吸,缓缓地将刀举起,停顿片刻,等看准了位置,再稳稳地将刀落下。</p><p class="ql-block"> 所以,父亲分给我们的月饼,又整齐又均匀。或许,在父亲眼里,他分给孩子们的不是月饼,而是爱……</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父亲44岁,母亲39岁,我15岁,二弟12岁,三弟9岁,四弟7岁。</p><p class="ql-block"> 这是那个年代一个普通的六口之家。</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由于整个社会物质匮乏,几乎所有日常生活用品和肉食品都要凭票供应,月饼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年中秋,我们全家领到了6张月饼票,母亲去厂子附近的代销点买了6块月饼。然后,父亲找来报纸,将月饼分成3份,一份留给住在乡下的外公,一份留给在老家的叔叔,实际上自家只剩下两块月饼。</p><p class="ql-block"> 那天晩上,正好附近一个叫向家塘的村子放电影,我就跟母亲提出,想带大弟三弟一起去看电影。其实我这么做,是有私心的,怕几个弟弟在家,提前把月饼分吃了。</p><p class="ql-block"> 从厂里到向家塘,就三四里地,路程虽然不远,但要穿过一片油茶林,走过一座摇摇欲坠的石桥,还要翻越两个山坳,加上晚上黑灯瞎火的,母亲确实不放心。但经不住我软磨硬泡,最后答应让我自己跟着同学去。</p><p class="ql-block"> 临走前,母亲将家里唯一的一个铜壳手电筒交给我,并给了我一根竹棍,反复叮嘱道:“山路上蛇多,走路看着脚下,莫要打野望(四处张望)。跟着同学一起走,莫走丢了!”</p><p class="ql-block"> 因为一直想着分月饼的事儿,那晚的电影我看得心不在焉,感觉时间也很漫长。</p><p class="ql-block"> 看完电影回到家,已是午夜时分,父母和几个弟弟都睡下了。我迫不及待地推开灶屋,只见灶台上摆着一个瓷碗,碗里放着半块切得整整齐齐的月饼。未等走近,一股浓浓的芝麻香味扑鼻而来。</p><p class="ql-block"> 我来不及细想,抓起月饼狼吞虎咽,三下两下就吃完了。仍觉得不解馋,干脆端起碗来,伸出舌头,去舔碗底残留的的芝麻粒儿。</p><p class="ql-block">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全家六口人,就剩下两块月饼,给我留了半块。如果三个弟弟也各分半块的话,那就是说,给我们分月饼的父母,压根儿就没尝到月饼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并没有就此事去向父母求证,因为我心里清楚,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求证的答案。不过,那半块月饼的醇香,以及那个温馨的中秋之夜,却让我回味了近半个世纪。</p><p class="ql-block"> 如今,当年给我们分月饼的两个人,12年前走了一个,另一个也到了风烛残年。</p><p class="ql-block"> 但我想,只要我们守护好家中这“半个月亮”,这个家就是完整的、团圆的。天堂里的父亲看到这一切,一定会感到很欣慰。</p><p class="ql-block"> 又到中秋,好怀念儿时兄弟四人分享一块月饼的那种快乐、幸福、甜蜜……</p> <h5>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兄弟情深第三次合影。春节回家与家人团聚。(1995年)</span></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上世纪80年代末,我在南京上军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有一年放暑假,我刚从学校回来,就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弟拉着一车货物下一个长坡时,制动突然失灵,车像一匹受惊的野马朝下冲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大弟紧急处置无果,赶紧跳车,所幸只受到轻伤,而那台车撞到拐弯处的山崖上,变得面目全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到家的时候,父亲已去了事故现场,只有母亲一人在家,眼睛肿得像红桃子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见了我,母亲向我哭诉道:“你大弟这车刚办了承包,还没开几天呢,就撞成这样了,不晓得修得好修不好,要好多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劝慰母亲说,车坏了还可以修,只要人没事,比什么都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接近黄昏时分,父亲和大弟回来了。只见父亲满脸胡茬,眼窝深陷,全身上下尽是油污,仿佛一夜间苍老了10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见到我,父亲一脸平静,淡淡地说:“幸亏炼儿命大,我们一家还能吃上团圆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后来才知道,这次事故,光修车就花了4000多元。上世纪80年代,这个数字几乎等于我们全家半年的工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而就在此前不久,三弟得了急性出血热,差一点性命不保。对于我们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来说,父亲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屋漏偏逢连夜雨。过完暑假刚回学校,我就接到父亲的来信,打开一看,家里又出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原来,在厂模型车间上班的四弟,不慎被木工刨床刨伤了两根手指。一向报喜不报忧的父亲,此时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我,说明父亲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我仿佛听到了一棵大树即将倒下时发出的吱吱声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然而,父亲信中的叙述始终波澜不惊:“经济上的压力、精神上的负担虽然有些重,但我还能承受,不需要你来分担。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是家中长子,应该懂得自己的责任。希望你正确对待,千万不要影响学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信读到这里,泪水夺眶而出……</span></p> <h5>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兄弟情深第四次合影。后排中为妹夫。当时全家刚从山区老厂搬到县城不久。(2005年)</span></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10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准时给家里打电话。三弟告诉我,母亲上杨家仁表舅家喝喜酒去了,今天表舅的儿子结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赶紧拨通母亲的手机,母亲正跟几个舅舅、姨姨聊天,笑声朗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说:“妈,明天就是周六,反正您也没什么事,就在杨家仁多住几天吧。”母亲乐呵呵地说:“好,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又叮嘱:“天冷了,记着及时添加衣服。”母亲还是乐呵呵的,连声说:“好,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早晨6点不到,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我有些烦躁,心想是谁这么早打电话,连个双休日都不让人安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抓起手机一看,是母亲的电话,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一接通,里面却传来大弟焦急的声音:“阿哥,妈生病了,早上4点叫的120,从杨家仁接到医院,刚做了CT,医生初步诊断是脑梗塞,面积比较大,人还处在昏迷状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一听,犹如挨了当头一棒,顿时睡意全无,哽咽着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昨晚上还好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大弟的声音也在颤抖:“阿哥,要么你叫一下妈,看她有什么反应。一路上我们都叫不应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对着话筒大声喊:“妈!妈!我是焕儿,您听到了吗?”半天,话筒里寂静无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正要叫大弟接电活,里面却传来母亲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啊……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喊:“妈!妈!”可话筒里仍然是一片寂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顿时,悲从心来,泪如泉涌。</span></p> <h5>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兄弟情深第五次合影。摄于县城浮桥上。(2015年)</span></h5> <h5>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兄弟情深第六次合影。跟母亲在一起,儿子的笑容甜如蜜。(2017年)</span></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2013年9月初,母亲因患压迫性腰椎骨折,住进了县中医院。我赶回去的时候,母亲躺在病床上,身下铺着防水棉垫,身上穿着尿不湿,几乎“全副武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中午时分,临床病友的妻子和儿子正在吃饭,母亲轻轻地说了声:“我想拉屎。”说完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把脸偏向一边,不再吭声。我顿时窘得无地自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好在病友的妻子通情达理,不但没有厌恶之感,反而安慰我们:“没事的,医院嘛,哪有那么多讲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此时只有我和老三在,母亲身边没有一个女性,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一向脸皮很薄的母亲是不会吭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不知如何是好。老三倒是显得很镇静,一边让我把母亲上身侧过去,一边跟母亲开玩笑:“干这活我可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你多担待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说着,他熟练地给母亲换裤子,擦身子,铺棉垫,动作有条不紊。而我一只手扶着母亲身子,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连看都不敢看一眼,阵阵恶臭飘来,熏得我直想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好不容易忙乎完了,老三又提着提桶去打热水,给母亲刚输完液的胳膊进行热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知道母亲跟老三住了十多年,对老三有些依赖也正常,但作为一个男人,如此细微琐碎的事情一做就是十多年,多么不容易,他对父母的那颗孝心感天动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在老三面前,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span></p> <h5><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我与三弟。1994年春节除夕摄于家中。</span></h5>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我与三弟。2016年摄于北京青龙湖公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 <p class="ql-block">&nbsp; &nbsp; &nbsp;&nbsp;&nbsp;2016年4月初,三弟因眼疾去长沙做手术。由于工作的原故,我无法前去陪他。手术当天,在焦急的等待中,我在朋友圈写下这样一段话——</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都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弟,一旦有谁遇到个三灾两难的,大家都是扯心扯肺的痛。可是,我们又不是医生,眼看着兄弟被病魔折磨,心中那种无奈、无力、无助,简直令人崩溃。</span></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日子过得虽说有些平淡,可是,我的兄弟还在受难,咱不抱怨!</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生活的细节虽说有些琐碎,可是,我的兄弟还在受罪,咱不颓废!</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谁都盼着月圆花好,可是,我的兄弟还在病痛中煎熬,咱不逃跑!</b></p><p class="ql-block"> 时隔4个月,术后逐渐恢复视力的三弟看到这条微信,给我发来一首李文华演唱的《大哥》,并特意说明:"《大哥》这首歌有很多版本,但我感觉唯有李文华的这首《大哥》,最能表达我对大哥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接着,他又发来一条微信——</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父爱如山,母爱似水,兄弟是手足。不管是多少年的娘胎缘,我确定错过今生今世,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也没有这种缘分,我好想抓住它,留住它,把它带到下辈子。下辈子我们仍然是父子,仍然是母子,仍然是兄弟,仍然是一家人!</span></p><p class="ql-block"> 没等看完,泪水已模糊了双眼……</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15px;">  兄弟情深第七次合影。母亲手腕骨折住院治疗期间,兄弟四人一起陪伴母亲。(2018年)</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15px;">兄弟情深第八次合影。乔迁新居后,全家人第一次在我家团年。(2020年)</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对于大弟、三弟的出生,我没有一点印象了,唯有四弟的生日我记得很清楚:1970年12月26日,跟毛主席的生日是同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那天,全厂开大会,厂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在礼堂表演节目,为毛主席庆祝生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我和一帮小伙伴正围着舞台追逐嘻戏,母亲的好友曾姨一把抓住了我的小手,说:“焕伢,你妈给你生了个弟弟,快回去看看吧!”我一听,撒腿就往家里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到了门口,只见母亲已经坐起来了,背靠床头,额头上围着条毛巾,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我想靠近去看弟弟,却被接生的罗姨轰了出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那一年,正处于非常时期,父亲在遭受人生噩运。生活的磨难,让32岁的母亲过早的衰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从那以后,我渐渐懂事了,成了母亲的帮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转眼间,51年过去了,四弟已年过半百。这些年,尽管我们兄弟几个隔着千山万水,但彼此间心理距离却很近。每当逢年过节或过生日,都要打电话或发微信问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每次回老家,为了给母亲一个意外惊喜,也为了不给几个弟弟添麻烦,我一般不跟家里打招呼。但我爱发微信动态的习惯,常常让我在无意间暴露行踪。几个弟弟总能通过微信中的蛛丝马迹,判断出我到家的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很多次,在我到站前十几分钟,突然接到三弟四弟打来的电话,说他们正在车站出站口等着我……那一瞬间,心中的温暖和感动,真的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只想说,</span>被人牵挂的感觉,真好!</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2015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回溆浦过年。吃完团圆饭,见天色还早,我和四弟一起,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县城新修的灵翠山公园游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站在公园山坡上,正好可以俯视整个县城。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远处的街景被薄雾笼罩着,䑃朦胧胧。有些性子急的孩子,已开始放烟花,五颜六色的焰火,在县城上空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此情此景,令记忆的闸门一下洞开。想起我们兄弟几个的童年时代,想起一家人相亲相爱走过的日子,我竟然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害怕这样的日子会悄悄溜走。其实,人生的无奈就在于,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想放手,可时间却无情地松开了我们的手,不再回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拉住四弟,以火树银花的县城为背景,让儿子给我们兄弟俩照了张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照片发朋友圏时,我感慨万千,特意写了这样一段文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0, 0, 0);"> </span><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儿时的你,很轻很轻,大哥瘦小而单薄的脊背,曾是你梦中的摇篮、宁静的港湾。白驹过隙,转瞬五十四载,似曾相识燕归来。故乡的山,陌生而熟悉;故乡的水,熟悉而陌生。改变的是容颜,不变的是温暖……</span></p> <h5>  <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我与四弟。1993年摄于老厂脚下三拱桥。</span></h5>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我与四弟。2015年摄于县城灵翠山公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