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乾坤大(续)一一遥忆故土之十四

水彩

<p class="ql-block">  宋词云: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看来作者辛弃疾的家庭出身和社会环境都比较好,以致少年不知愁。我的少年时代,愁如同春天的柳絮,密密麻麻团团转,点点滴滴赶不走。如果仅凭一己之力,我有可能挺不过少年时代⋯⋯也下知什么时候,灵魂开了一扇窗;也不知什么时候,窗口飘来仙乐声。仙乐,来源于书。那一本本厚薄不一、大小不等、出版时间不同、内容各异的书,犹如高高低低的音符,弹奏出美妙无比的仙乐阵阵,迷醉了少年的我,开启了心灵之窗,增添了我继续去探索人生的欲望和勇气。</p> <p class="ql-block">  我与书的缘起还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个同学告诉我,通济街上的县文化馆中有小人书可看。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个消息的吸引力大于黑洞,之后我就被这个无底黑洞吸入其中,至今也没有挣扎出来。</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独自首闯文化馆,寻至后院,果然有一间“儿童阅览室”,里面热热闹闹地挤满了小孩子。有两个书架上摆放着儿童画册、小人书、《小朋友》、《新少年报》⋯此时,琳琅满目已不足以形容这间阅览室,欣喜若狂已不足以形容我的心。第一次进公共阅览室的我,出来时想,原来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个有趣的地方呀!值得高兴的还有一事,那时的文化馆谁都可以进,不用任何证件。只有一处例外,前厅借阅处好几个大书架上的那些厚厚的“大书”(小伙伴对那些大部头书的称呼),去借的人手中都有一张蓝色的借书证。后来知道,这些“大书”才是真正有无限风光的深海,但当时的我对这个大人才能参与的事,根本没敢去想。</p> <p class="ql-block">  “儿童阅览室”里的小人书很少更新,就那么几本早已破烂的书还不太轮得上看,我逐渐失去了兴趣。我知道街上是有小人书摊的,那里的书又多又不破烂,还不用抢,说得那么好可为什么不早点去呢?说来惭愧,当时的我是个“赤贫户”呀,对那个一分钱一本的高价格,我常常是望而怯步的。问大人要钱,是个难度很大的技术活,偶然有幸得到几分钱,也曾去“奢侈”过几回。有一次在书摊上静静的环境中入迷地看,忘了外界的一切,没想到姐姐气急败坏地找到了我,说要吃饭了,哪儿也找不到我,把我训斥一顿,并警告我,回家小心爸爸打你。</p> <p class="ql-block">  上五年级后,我已和“儿童阅览室”绝交了,改为闯入文化馆前厅去成人阅览室探个究竟。可惜大部分杂志和报纸我都看不懂。但仍有新发现,有一本《科学画报》很对胃口,爱不释手。看吧,勇于寻找,必有回报,从此以后就与它结下了缘。</p><p class="ql-block"> 由于与《科学画报》的缘分深,就有了后面的不了情。进入初中后,县文化馆关闭了,但对《科学画报》旧情难舍,一旦念及,失魂落魄。几番思想斗争后,勇敢地试探着向父亲申报批示去邮局订一份杂志,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高兴自不必说,快速窜上街去,跑进邮局,用有几分颤抖的声音说,“我要订《科学画报》,一年的”。待回家报账时,财务主管不高兴了,说这些没用的书买一本看看就行啦,订一年!!你疯啦!!我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我心儿咚咚跳,脸儿阴云飘,想来大事不好,不是挨打就是勒令退订。那可是已经到手的宝贝呀,我急中生智先说:已订了的不能退,这是邮局的规定。如果能保住杂志而挨顿打也值,我就作好准备挨打。没料到,这次父亲宽宏大量,放了我一码,骂了几句后又去干活了,真不知是不是文曲星在天上帮了我的忙。心喜但不能表露呀,我急忙离开去淘米,拿着淘箩,一步一颠地走向苕溪。</p><p class="ql-block"> 之后的一年内,每至月初,我就倚门望闾,专听自行车铃声(当年私人几乎没有自行车),因为铃儿响处“情人”来。</p><p class="ql-block"> 既是缘分,岂能轻易了断。1970年,我从新疆兵团首次探亲假回故乡,见家中阁楼上的杂物中,当年那12本《科学画报》仍旧躺在尘埃里。此时虽无狂喜,也仍显珍贵,因文革造成的书荒使人饥渴难耐,就把这些画报打了一个包,作为印刷品邮寄去新疆。</p> <p class="ql-block">  上中学后,最使我兴奋的事是学校有个图书室,学生都可以借书。早就听说过有一本《神秘岛》,那可不是一般的好看。我第一次去学校图书室,借的第一本书就是它。遗憾,只在目录中找到了它,它的真容有如它的名字般的神秘:图书管理员说,还未还回来。凡是得不到的东西,其吸引力会成倍增加,以后每次去图书室,首先就借《神秘岛》,奇怪的是每次回答的总是那句“还没还回来”。是我运气太差,还是它实在太神秘?有一回,管理员看我可怜,动了恻隐之心,给我介绍了一本《格兰特船长的儿女》,说,是同一个作者写的。我虽未听说过此书,反正借不到《神秘岛》,不妨看看也行。一看不得了,原来它是个小黑洞啊,一把把我拽了进去,上、中、下,三本不薄的书,十来天就看完了。又发现书后有介绍作者儒勒·凡尔纳的其他多种著作,这对于我可真是求浆得酒,之后就连续读完了《海底两万里》、《八十天环游地球》、《地心游记》、《月球旅行记》、《机器岛》。</p> <p class="ql-block">  直至我初中毕业,这本《神秘岛》就一直没有回到图书室,它真是一本神秘得出奇的书。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会如此地出人意料。谁能想得到,时隔四五年之后的1966年,由于不能自控的命运安排,已远赴新疆兵团的我,去赛里木湖挖药。同住一个大帐篷的良种连一位上海人,我惊讶地发现他带来了两册《神秘岛》。我就这样鬼使神差般地在远离故乡万余里的高山山沟里的帐篷中,实现了中学时的梦想。</p><p class="ql-block"> 书中故事虽朴溯迷离,光怪陆离,但现实,有时候真的会比小说更离奇。以后的岁月,我就转而捧起了社会这本无字大书,艰难地啃呀啃,到如今,牙都啃得残缺不全了,仍旧不能说是看明白了这本艰难的书。</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