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河谷的割草人

吴金泉

<p class="ql-block">伊犁河谷的割草人(短篇小说)</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沈飞是随着一帮子盲流进入伊犁河谷的。他去的时候是秋季,峡长的河谷已落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山里的雪更厚,松林银白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在大山的深处搭着几顶简易的帐篷,他们像一群转入冬窝子的羊,在几座帐篷中草草安了家。这群人中有两对夫妻,他们各自独立出去,住在小帐篷里。山里的气候逐渐冷起来,大帐篷生有炉火,做饭取暖,小帐篷除了遮一点风,和外面的露天地没什么两样。老板为了省钱,小帐篷并没有配备火炉,但那两对夫妻坚持住在里面,宁可挨冻也不愿意分开。山谷的坡面上长着大片的麻黄草,被一层厚雪覆盖着,用镰刀刨出雪中的麻黄草,把它们割下来,聚拢成一小堆、一小堆,等山里下起雪,老板便用老式的解放牌大卡车把麻黄草运出去。</p><p class="ql-block">老板运草很神秘,像做贼似的,用帆布帐篷把草遮盖的严严实实,用粗麻绳梱扎了一道又一道,生怕露出一根草。</p><p class="ql-block">收割麻黄草的共十几个人,除两对夫妻,其它的都是青一色的光棍。这些人因何来这里,为什么来这里,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稀里糊涂的被老板从火车站坐客车到了伊犁,又被老板用卡车拉到这个山谷,在伊犁河谷的大山深处安营扎寨,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栖息地。</p><p class="ql-block">老板不定期会来这里。有时几天,有时十几天,都是下雪天。凡是下雪天老板准到,他们搞不明白老板何以选择下雪天呢?老板来一次给他们备足十天半月吃的和日常用品、还有煤,而后拉走他们割下的麻黄草。他们割得多挣得多,即没有领工的人,也没有监工的人,在这个山谷他们除了割草,别无其他事情可干。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从深雪中往出刨麻黄草,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p><p class="ql-block">老板是个矮胖的小个子男人,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矮男人叫什么名字,他们只是听卡车司机叫他六哥。六哥除了给他们分配割草任务,很少说话。他总是一脸凶相,好像谁欠了他的债似的。</p><p class="ql-block">在这里割草的人来自天南地北,他们是在火车站一个山沟里相遇到一起的。他们没有暂住证,遇到执法人员逐个排查,他们像惊弓之鸟四散跑去,正当他们惊魂未定之时,那个叫六哥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六哥正在找人干活,他们一听管吃管住还给工钱,比他们干零活要好的多。况且,火车站附近干的都是零活,还时常找不到活,他们没有暂住证,没有住的地方,反正不管在那里都是劳动挣钱,他们认为给六哥干比在火车站找零活干强。</p><p class="ql-block">河谷里没有人烟。偶尔会看到哈萨克族牧民骑着马从河谷穿过,在山的很深处有牧民的冬窝子。但,那些冬窝子不知分布在那个山谷里,他们找不到。天气越来越冷了,山谷里似乎有他们永远割不完的麻黄草。六哥只让他们干活,却并不给他们工钱。六哥来一次他们要一次,六哥只给他们算帐打欠条,至于钱总是说收草的人还没有跟他结帐呢。要等到收草的老板给他钱他才能给他们工钱,再说了,就是给他们钱了,也没有地方去花呀。</p><p class="ql-block">沈飞感到六哥在骗他们。把他们扔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在那里,如果老板不来了,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和大家伙商量了一下,试图逃出这个山谷,寻找一处有人居住的地方安身。可他们十几个人逃了几次都是半途而废。空幽幽的山谷没有路,没有可供利用的路标,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原地,凭他们的脚力和判断力,根本不可能走出这里。至到找不到路他们才明白,六哥每次拉草选择下雪天,就是让雪填埋车轱辘印,防止他们逃出这条山谷呀!这个可恶的六哥,他把一切都设计好了。这里也许就是死亡之谷,是他们最终葬生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沈飞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他鼓动一起逃亡的盲流备足干粮和水,随着拉麻黄草的车印走出这里,给自己寻找一条生路。但,他们想逃却无法找到被雪掩埋的车印,只好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干活,期待着把这条山谷的麻黄草割完,自己得到解脱。</p><p class="ql-block">那时,巩留县和周边县都建有麻黄厂,收购麻黄草制作麻黄素。巩留地处伊犁河谷中部,伊犁河上游南侧,天山支脉那拉提山北麓,位居伊犁河谷中部,四周分别与新源、尼勒克、伊宁、察布查尔、特克斯及巴音郭愣蒙古自治州的和静县相邻。</p><p class="ql-block">麻黄草属草本植物,是草麻黄、中麻黄或木贼麻黄的干燥草质茎。有广泛的中药用途。麻黄草是药材,也是制造冰毒的原料,产于新疆、内蒙古、河北、山西等地,是国家控制植物,严禁自由买卖。</p><p class="ql-block">麻黄草为草本状灌木植物,木质茎短或成匍匐状,小枝直伸或微曲,表面细纵槽纹常不明显,质较脆,易折断,折断时有粉尘飞出,断面略呈纤维性,周边绿黄色,髓部红棕色,近圆形。气微香,味微苦涩。果实像樱桃一样,每颗果实中包裹着2粒种子。在成熟之后果实呈现出红色的模样,十分鲜艳漂亮。</p><p class="ql-block">六哥神通广大,他在冬季或初春雇人去深山割麻黄草,而后用大卡车拉运出去。至于草拉到了那里,这些割麻黄草的人根本不知道。</p><p class="ql-block">春节刚过,六哥一次调来了两辆车,拉走了收割下的麻黄草,让沈飞他们继续割麻黄草,谁想,六哥一去不返,他们十几个人被困在山里了。</p><p class="ql-block">他们没吃的了,才感到了一种危机。他们判断六哥不会再到这里来了。干了几个月,六哥除了供他们吃饭,并没有给他们支付一分钱,他们更不知道六哥是那里人,是干什么的。六哥不来,他们十几个人就算白干了。几个男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冒死走出这条山谷,谋求一条生路,守在这里只能被活活饿死。这座山和这条山谷,他们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从无名山出发,顺着伊犁河谷走,渴了抓两把雪填进嘴里,饿了只能强忍着,他们已经断了食物,山谷里除了残雪,已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草根或野兔之类的动物。</p><p class="ql-block">整个山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阳光照在残雪上呈现出斑驳的碎片,灰暗而败落,他们的腿像灌满了铅,沉重的往前挪着,往前挪一步非常艰难。他们饿的饥肠辘辘,前胸贴到了后背,许多人都失去了信心,对生和能走出这条山谷,不抱任何希望了。</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沈飞是山东人,离婚后来新疆投奔表哥打工,到了才知道,表哥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死了,他便毫无目的的瞎奔,走到吐鲁番,身上没钱了,便帮农户干活维持生计。挣了一点路费,他又去了托克逊。他没有勇气再回老家了,便留在新疆打工。后来,他又去乌鲁木齐火车站找活干,常年居无定所,就是当时的盲流。他喜欢新疆,认为新疆的钱好挣,不愿意离开,但却没有找到固定工作。他们打工的人很多,通常都是被老板安排在一处离干活地方很近的地方,几十个人住在一个大房间,临时搭一个大通铺,光板上铺些草,再把各自的被褥铺上去。男女分开住,女的也是一张板铺,只有夫妻才可以单独居住。房子紧张的时候,是上下铺,夫妻也得分开,无法享受夫妻生活。</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到处都在抓盲流。</p><p class="ql-block">许多内地来新疆打工的人,挣点钱不容易,不愿意花钱办暂住证。派出所经常查流动人口,见到没有暂住证的就抓,有时,抓的人太多了,派出所没有房子,便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房间拥挤,把抓来的人关在一个房间,一个大点的普通房间能关百余人,晚上根本不能睡觉,像罐头中的沙丁鱼,一个挨着一个站着。</p><p class="ql-block">火车站很破旧,但那里来往的人很多,特别是打工的人都想在那里挣点活钱。派出所对没有办暂住证的抓了一批放了一批,关久了也没地方关,还得管饭。再说,他们有些根本交不起办暂住证的钱,又能把他们咋样?他们并没有犯法,而且人多,只能以教育为主,许多被抓的盲流,对他们的处理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但,经过整治,多数人还是办了证的,也就避免了见到警察撒腿就跑的局面。</p><p class="ql-block">当时办暂住证收费并不高,有八十,一百五,一百八,但办起来却很复杂,需要个人身份证,用工单位证明材料,一半以上都是自流打工人员,哪里去找用工单位的证明材料呢?</p><p class="ql-block">有时场景很壮观,像战场。</p><p class="ql-block">没有暂住证的打工人像一群逃兵,漫山遍野跑。派出所警察在后面追,追上一个,俘获一个。老火车站那一带的山上,被打工人挖了很多山洞,那是他们临时住所,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每一个山洞里住着几个到几十个没有暂住证的盲流。</p><p class="ql-block">派出所突击检查,盲流为逃避办暂住证就漫山遍野跑,警察在身后鸣枪示警,枪声啪啪响,但民工根本不怕,他们知道警察是在吓唬人,不敢真打。</p><p class="ql-block">沈飞因为没钱,也没办暂住证,被警察追得满山跑。他没跑过警察,被抓起来和百余人关了三天,出来后,他和十几个人离开了火车站,盲无目标的走着,被正在找人干活的六哥弄到伊犁河谷去割麻黄草了。</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一行十几个人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着毫无目标的沿着伊犁河谷走。早春的天气已有了暖意,残雪的颜色逐渐变成了灰白,只是雪还很厚,雪地里找不到一丁点吃的。</p><p class="ql-block">沈飞建议大家扔掉笨重的物品,轻装上阵,逃命要紧,千万不能舍命不舍财。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扔的东西,除了帐篷随身携带的就只有衣服和被褥了。</p><p class="ql-block">两对夫妻各有各自的打算,他们舍不得扔掉自己的帐篷,想在宿营地保留各自独立的空间,虽然背负沉重也不采纳沈飞的建议。他们想保留自己的爱巢,即便是死,也要死在爱的温柔乡里。</p><p class="ql-block">几天的行程,他们也不知道走出了多远,正当他们失望之际,却远远看到远处的山坳里升腾起了一股淡淡的炊烟,不太分明,像细丝一般顺风向山谷的深处飘去。他们的心中一阵兴奋,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便鼓足劲头,不顾一切地向炊烟升起的山谷走去。近了才看清,是一个牧民的放牧点,搭着简易的帐篷,在一块平地上围着木桩和树枝做成的圈子,一只黑狗卧在帐篷边,见到有生人走过来,狂吠着向前扑击。那烟是炉筒子冒出来,牧民生火取暖的。黑狗扑击着,看到人多并不敢扑上来咬人,只是一个劲儿地狂吠着,帐篷并没有出来人。</p><p class="ql-block">远近也看不到人。</p><p class="ql-block">只有黑狗独守着这个放牧点。</p><p class="ql-block">帐篷。炊烟。</p><p class="ql-block">远山一片刺目的白雪,在阳光下返射出五彩缤纷的色彩,山体庞大悠远,起起伏伏、错落有致的伸向蓝天深处,和飘浮的白云融为一体。巨大的山脉雄伟壮阔,座落在山中的大峡谷随着山峰的走势峰峦迭起,呈现出线条分明的谷中河床,把山体衬托的高大秀丽。</p><p class="ql-block">沈飞略一迟疑,便招呼所有人扩大范围包抄过去,试图把黑狗围起来。黑狗很狡猾,像似看出了他们的企图,左右冲撞,不让他们靠近。沈飞他们把包围圈再次扩大,终于把黑狗围了起来,他们手中拿着镰刀,向黑狗挥舞着,把包围圈逐渐缩小,到很近的距离上,同时挥动镰刀向黑狗砍去。</p><p class="ql-block">黑狗猛地一窜,从两人中间的空隙奔突出去。他们毕竟腿上没劲,身子摇摇摆摆没有砍到黑狗。</p><p class="ql-block">黑狗窜出去一路狂奔,跑到那顶帐篷边转过身又对着沈飞他们狂吠起来。他们跌跌撞撞举着镰刀向黑狗挥舞着,一道道银光在阳光下闪烁。他们继续追赶黑狗,黑狗在帐篷一转兒着圈子,再也不进包围圈了。</p><p class="ql-block">他们吞咽着口水,想象着煮狗肉的那股子香味,胃里的馋虫不断蠕动着,口中涌满了一股股奔涌的酸水。</p><p class="ql-block">沈飞腿软的鼓不上一点劲。他喘着粗气指挥大家扩大包围圈,一定要把黑狗围起来杀了。吃狗肉是他们能生存下去唯一的希望了。</p><p class="ql-block">黑狗高大壮实,膘肥体壮,跑起来带着一股劲风,它一直狂吠着,横冲直撞着,从这边窜到了那边,它的速度快的犹如一股风,这些追赶它的人根本无法靠近它。</p><p class="ql-block">黑狗的吠叫传出了很远,在山谷回荡。从山坡上驰出一匹快马,向这边飞奔而来。沈飞他们立刻停止了追击黑狗,做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骑马的是一位中年哈萨克族汉子,他快马加鞭飞驰而来,用马鞭指着沈飞,怒气冲冲,嘴里唔哩哇啦不知在说什么。</p><p class="ql-block">沈飞不懂哈萨克语言,只是看牧民的口型和焦急的样子明白了他要问的话。他连比带划的说:“我们迷路了,往这座山外走。我们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想用我们的帐篷换些吃的。”</p><p class="ql-block">中年汉子粗懂汉话,他生硬地说:“我们只有两个馕了,还有一些煮下的肉。帐篷对我们有用处,你把帐篷留下,我把馕和肉给你。”</p><p class="ql-block">沈飞毫不犹豫的把帐篷给了中年汉子。</p><p class="ql-block">过了好一会儿,中年汉子才从帐篷里出来,拿着两个馕和几块肉,歉意地说:“就剩这些了,你们全拿去吧。”</p><p class="ql-block">沈飞问:“还有吗?多给一点,我们可以把帐篷都给你。”</p><p class="ql-block">中年汉子说:“没有了。就这些了。”</p><p class="ql-block">沈飞说:“都给了我们,你怎么办呀?”</p><p class="ql-block">中年汉子说:“你们往前一直走,走出这个山谷就有连队了。山里还有一个圈,那里有吃的。”</p><p class="ql-block">沈飞向中年汉子深深的掬了一躬。</p><p class="ql-block">他把吃的匀成十五份分给大家。</p><p class="ql-block">沈飞决定在这个牧民点休息一下,然后去找那个连队。可其他人都不同意,认为这个牧民点既然没有多余吃的,留在这里意义不大。何况,黑狗一直在向他们扑叫,弄得人心里很烦的。万一要是让黑狗咬伤了,走路就更艰难了。何况,它的主人回来了,他们也就打消了杀黑狗吃肉的念头,还是早走为好。</p><p class="ql-block">沈飞看大家心意已决,便带着大家往山谷的尽头走。毕竟,中年汉子说的那个连队不会离这里太远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对四川夫妻,男人叫周雄,是个瓦工,一直在建筑工地干,媳妇儿叫段梅,也在建筑工地当小工。工地停工了便找小活干,结果,也被六哥骗到了伊犁河谷割麻黄草。周雄心地善良、性子直,段梅长得小巧玲珑,天生丽质,是一位绝色的美女。</p><p class="ql-block">周雄和段梅结婚时间不长,两人还没有孩子呢。他俩来新疆打工,不论到那总是形影不离,相依相伴,那顶小帐篷是他们的爱巢,他们宁肯挨饿也不愿意拿着帐篷去换吃的。沈飞分给他们的馕和肉,周雄没舍得吃,全部强行喂到了段梅的嘴里,段梅气得把他喂肉的手指咬出了两排牙齿印。</p><p class="ql-block">段梅说:“你不吃,我就不吃。”</p><p class="ql-block">周雄说:“我身体好,能扛得住。你不吃,也不让我们的孩子吃吗?我还等你给我生个胖小子呢。”</p><p class="ql-block">段梅说:“我怎么不知道有了孩子呢?”</p><p class="ql-block">周雄说:“我知道啊!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必须吃。”</p><p class="ql-block">就这样,周雄把自己的那一份吃食,连哄带骗的全部给段梅吃了,他连一片肉、一粒馕渣都没吃。</p><p class="ql-block">山里的路不像平滩,看着快到了,其实还远着呢。周雄实在走不动了,停下来对大家说:“我走不动了,你们大家帮忙,看在我们相处几个月的份上,说什么也要把我媳妇带出去。”</p><p class="ql-block">沈飞说:“没人帮你这个忙。你媳妇你自己带出去。”</p><p class="ql-block">段梅搀着周雄,眼里扑闪着泪花,泣声说:“我不允许你呆在这里,你必须鼓起勇气走出去。”</p><p class="ql-block">周雄泣然笑道:“我的事自己知道。你们不用管我,拜托大家了。”</p><p class="ql-block">周雄的话像临终遗言,让所有人心中酸酸的,他将面临一场生离死别,对生充满了绝望。</p><p class="ql-block">段梅和那个女人已开始哭了。她们鼻子一把眼泪一把,哭的凄凄惨惨、戚戚切切,让十几个男人眼中也布满了泪花。段梅哭着说:“你不走了,我呆下陪你。生,我们生在一起,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我绝不会把你扔在这里,就是背,我也要把你背出去。”</p><p class="ql-block">沈飞说:“对,我们既然形成了一个整体,就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大家都鼓个劲,已经不远了,我们马上就会走出去了。我提议:扔掉所有没用的东西,先走出去。有人才会有一切。人走不出去,要东西有什么用呢?”</p><p class="ql-block">这次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纷纷说:只要人走出去,东西可以再置,也可以回来再拿,现在是活命要紧。</p><p class="ql-block">于是,他们支起帐篷,把一切随身物品、包括行李一起放进帐篷,而后,向着前方的河谷慢慢走去。</p><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六哥并没有把麻黄草卖给制药厂。原来,倒卖麻黄草是违法行为,他私下卖给了药材贩子。整个冬天,他收割了几十吨麻黄草,可药材贩子只是赊欠,并没有付给他钱。他去结账,收购药材的老板张明告诉他,他卖给制药厂的账还没结算,现在没钱,还得等几天。就这样,每次去要账张明总是笑眯着一双细眼说:“再等几天,我一结帐就给你给钱。”</p><p class="ql-block">六哥感到,这个张明是在耍他,他不是没钱,是有钱赖着不给。之前,他曾给张明上过货,他虽然名声不好,有点赖,但还是把账给他结清了。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背地里都叫他老赖,也有人叫他张扒皮,他欠别人的只有到了实在抺不过去了才给。人们在背地里不叫他的名字,叫他大赖,这个名字做生意的人谁都知道。</p><p class="ql-block">大赖做的是独门药材生意。他有店面,营业执照,有购销手续,在别人手里属于非法经营,他可就合理合法了。他收购药材的价格总比制药厂高出一点,尽管赖,药材贩子还是把药材卖给他。六哥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大赖收购药材自有他的一套办法。尽管他赖着把欠款往后拖,但他一直认账,让别人干气没办法,更不敢去告他。因为他是合法经营,别人是非法采购,他早摸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和采药人的心理,就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了。六哥每次去要账,他总是往后拖,一天拖一天,几个月过去了,可他总是说没钱。</p><p class="ql-block">六哥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他连一点同情心、一点人性都没有。</p><p class="ql-block">大赖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长着两只小眼睛,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球透过细缝挤出来,给人一种生性多疑,飘忽不定的感觉。他的脸上总是浮现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瞬息万变,让人很难察觉。那张脸变化多端,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充溢着奸诈、狡猾,还有一股十足的无赖相,使人联想到很多对他恰如其分的字眼:无耻、泼皮、恶棍、流氓、十足的骗子。</p><p class="ql-block">六哥为了要账,曾请大赖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酒。酒足饭饱后,大赖拍着胸脯子说:“放心,你那一点钱,我马上给你。”可过几天去要,大赖马上变了脸,凶巴巴地说:“你不要催。给你钱我也得有呀!再过几天,这些天钱还没有到账呢。”</p><p class="ql-block">六哥感到自己真正受骗上当了。这个大赖名符其实,说话如放屁,始终在骗人。他说的明天根本不算数,他的话没有一点可信度。那个所谓的明天,就是一直让他等下去,等到不知是猴年还是马月。</p><p class="ql-block">麻黄草全部卖给了大赖,自己已经很被动了。他拖着不给钱,那些雇下割草的工人怎么办?六哥没法等。十几个工人要吃饭呢,他等不及。大赖总是承诺说就快了,过几天就能给上钱,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推,直到最后两卡车麻黄草送去,大赖还是没有给六哥结账。这时,六哥隐隐感到事情有点不妙,大赖想赖账了。他每天堵在大赖门口,急着要钱,伊犁河谷还有十几个人等米下锅呢。没钱,怎么买米面和煤?还有油盐酱醋茶?再者,活干完了,还得给工人发工钱呢。他已向亲戚朋友借了许多钱,债台高筑,已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到钱了。</p><p class="ql-block">六哥真急了。按时间算,该给工人送吃的了,没有吃的,那十几个人就会饿死在那条山谷,出了人命自己是要担官司的。而且,借亲友的钱都已过了还款期,如此拖下去,把他也变成了一个不讲诚信、说话不算话的人。万般无奈之下,六哥只好身上梱上炸药包,把大赖堵在了家里,言明如果拿不到钱,就要和大赖同归于尽。</p><p class="ql-block">正当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就要动手打架时,六哥的老婆从大赖的卧室走出来,她凶巴巴的瞪着六哥厉声喝道:“老六,你想干什么?张老板已经把钱给我了,现在,他并不欠你的钱。”</p><p class="ql-block">六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老婆,有点惊讶的问:“桂花,你怎么在这里?”</p><p class="ql-block">桂花说:“要钱啊!你不是要不来钱嘛,只好我要了。”</p><p class="ql-block">六哥说:“那你要来的钱呢?”</p><p class="ql-block">桂花说:“钱?别提了。一提钱我就来气,本来想多挣点钱在县里买套门面房开个店,让你也当老板,好好风光一下,却不想全输光了。再输,你老婆都得赔进去。”</p><p class="ql-block">六哥问:“我的钱你打了麻将?”</p><p class="ql-block">桂花说:“对呀,什么你的我的,我不是你老婆嘛,连你都是我的,钱自然也是我的。”</p><p class="ql-block">六哥问:“你输给谁了?”</p><p class="ql-block">桂花反问:“谁?张老板组织的场子,多数输给张老板了。他不是你最好的大哥、最好的合作伙伴嘛!”</p><p class="ql-block">六哥终于明白了,整个冬天桂花早出晚归原来是和情人幽会。她从大赖的卧室出来,就像这个家的女主人,自己的老婆背判了他,自己的钱和老婆都被大赖骗走了。他挥手狠狠打了桂花一记耳光,骂道:“骚婊子,你个吃里扒外的败家娘们,你卖给人家,还倒贴啊?不值钱的贱货。”</p><p class="ql-block">桂花扑上来撕扯着六哥,竭嘶底里的吼着:“你敢打我?我跟你拚了。”</p><p class="ql-block">六哥左右开弓,又狠狠抽了桂花两记耳光,两眼充血凶狠地说:“姓张的,立刻还钱。不然,我让你死。”</p><p class="ql-block">大赖说:“没听到你老婆说话吗?怂包,没用的东西,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能栓住女人心才是真男人呢。”</p><p class="ql-block">六哥说:“你们两个狗男女,就等着下地狱吧。”</p><p class="ql-block">桂花又要往前扑,被大赖拉住了。他看到桂花脸颊上肿起的几个红手印,用手轻轻揉了揉,对桂花说:“算了,从今往后,你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了。老六,我放你一马,你走吧。你再胡闹我可要报警了。你私闯民宅闹事是要坐牢的。”</p><p class="ql-block">六哥说:“我就要你一句话:钱,给还是不给?”</p><p class="ql-block">大赖说:“我也告诉你,钱已经给过你们了,在你老婆手里,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钱的。”说着,大赖拿出了几张收条,笑嘻嘻的递给六哥,拖着长声说:“我没骗你吧?这是桂花写下的收条。”</p><p class="ql-block">六哥说:“我不认这些烂纸片子。你欠的是我的钱,为什么给桂花?”</p><p class="ql-block">大赖说:“她来和我结账,我那有不给的道理啊?再说,给你给她不也一样吗?”</p><p class="ql-block">六哥骂道:“你们两个狗男女,竟敢合起来骗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想跟你过也可以,我成全你们。把钱给我拿来,一分都不能少。”</p> <p class="ql-block">大赖“哈哈”一笑,厚着脸皮说:“我可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充当第三者。你们的家务事自己去解决,我是局外人,可管不了。”</p><p class="ql-block">六哥说:“你就是把大天说下来,今天也得给钱,不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p><p class="ql-block">大赖顿时翻了脸,两眼露出凶光,高声喊道:“吓唬谁呢?我可不是吓大的。”</p><p class="ql-block">六哥说:“不知死活的东西,去死吧。”说着,他拉开衣服亮出了雷管和炸药。</p><p class="ql-block">大赖对这种把戏见多了,不以为然。很多要账的都是这样吓唬他的,他经历过几次了。他们都拿着假炸药、假雷管,这一套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他哈哈一笑,把桂花拥进怀里,大有一起赴死的壮举。</p><p class="ql-block">六哥的心血猛然往脑子里攻,头上聚积着一股怒气,眼睛血红,一片模糊,他顿时感到万念俱灰,脑子一片空白,似乎在那一刻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什么也不顾及了。只有一股强大的热流一直往头上攻,脑子昏昏沉沉失去了理智。他拉开了导火索,两眼盯着前面的大赖和桂花,一付豪迈的凌然之气。</p><p class="ql-block">导火索“咝咝”冒着火星,屋内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大赖见过这种阵势,曾有人点燃导火索吓唬过他,后来还是让他制服了。对于要账的人,他有一套比他们更厉害的对付办法。他更紧的搂着桂花,把头靠在桂花的头上,神色自若的盯着六哥,想以气势彻底压倒他。</p><p class="ql-block">六哥狂怒地喊一声:“去死吧。”向大赖和桂花扑去。</p><p class="ql-block">大赖看六哥举动反常诡异,一把推出桂花撞到了六哥身上。他一个转身快速往门口跑,却迟了。</p><p class="ql-block">“轰”的一声,炸药爆炸了,火光四起,整个房间摇晃了一下,轰然倒下。</p><p class="ql-block">五</p><p class="ql-block">周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段梅扑在他的身上大声喊:“周雄、周雄,你醒过来呀!”</p><p class="ql-block">沈飞摸摸他的胸口,又摸摸他的脉搏,对段梅说:“人活着呢。他只是饿晕了,能有一点吃的东西就好了。”</p><p class="ql-block">大家互相望着,脸上都是失望。</p><p class="ql-block">段梅毫不犹豫的咬破了食指,往周雄的嘴里滴血。</p><p class="ql-block">一个胖女人拉住了段梅。她叫桃花,是朱灿的老婆。她和段梅是一块儿落难的,看到段梅这样,她猛然想起自己还有奶子,奶胀了时常往出挤,让朱灿喝,他嫌弃不喝。现在,不正好能派上用场吗?可让她当着十几个男人的面往出挤奶子,给另一个男人喂,确实感到难为情。</p><p class="ql-block">她对一帮子施救的男人说:“你们离远一点,我来救周雄。放心,保证能把他救活。”</p><p class="ql-block">沈飞和其他男人向后退着,直到几十米了,桃花才让他们站下。</p><p class="ql-block">朱灿语气生硬的说:“桃花,你可不要胡来。”</p><p class="ql-block">桃花说:“你少管,救人要紧。”</p><p class="ql-block">朱灿加重语气,显然不高兴了:“桃花,啥事想清楚了再做。”</p><p class="ql-block">桃花顶了他一句:“你还像个爷们吗?”</p><p class="ql-block">朱灿不吭声了。</p><p class="ql-block">朱灿看到段梅往周雄的嘴里滴血,清楚桃花要干什么了。他的心矛盾着。他对周雄没好感,对段梅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什么?一时半会儿他也搞不清楚。段梅漂亮的令人羡慕,令人振奋,令人产生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而小两口好的就像被抺上了蜜,在那么艰难困苦的境遇内相敬如宾,相亲相爱,惹的桃花没少拿她们两口子说事,没少骂他。桃花说他是花心大罗卜,见到漂亮女人魂都没了。特别爱挖苦他,说他看段梅的眼光不对,里面含有色眯眯的成份,只要是段梅有事求他,他比兔子跑的还快。说他心里惦记着段梅,对自己的苦恼不管不顾,也不碰她的身子,一天到晚不知在想些什么?</p><p class="ql-block">朱灿对桃花的指责只好默认。他认为桃花像似他肚里的迴虫,把他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面对那么漂亮的女人,谁不动心呢?除非是傻瓜。可是,他也觉得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虽然天天相处,但段梅从来没有多望他一眼,更别说对他含情脉脉、暗送秋波了。他感到失望,可也一直不放弃自己的努力,去赢得段梅的芳心。老天有眼,机会还是让他遇到了,他想很好的把握这次机会,让事情的发展产生逆转。</p><p class="ql-block">可是,偏偏这个桃花要与自己做对,要击碎他的梦想。</p><p class="ql-block">桃花让段梅把周雄扶着坐起来,她撩起衣襟把乳头对准周雄的嘴,用手轻轻搓揉、按压起来,一滴白白的乳汁流出来,流在周雄的嘴唇,接着,又滴出了一滴。</p><p class="ql-block">周雄的嘴唇动了动,用舌尖舔了下嘴唇。</p><p class="ql-block">桃花用双手按压着乳房,向前推动,随即一股白白的乳汁便形成了一条线,喷射出来,喷进周雄一张一合的口中。周雄的喉结蠕动着,吞咽着甘甜的乳汁,渐渐,周雄的眼睛睁开了,恍惚中,眼前洁白一片,只能感觉到那片白在阳光的照射下光洁透明,就像他时常见到的女人的胴体,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p><p class="ql-block">周雄终于清醒了过来,同时,他也停止了吞咽。桃花并没有发现周雄的变化,还在用力按压着,乳汁便顺着周雄的嘴角流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衣服。</p><p class="ql-block">周雄挣扎了一下。两个女人同时发现周雄醒了,一齐开怀大笑起来。桃花赶忙放开双手,拉下衣服,一扭身跑了。</p><p class="ql-block">周雄一脸茫然,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片红晕,随即那片红晕扩散着,整个脸被一股红光笼罩着,脸上呈现出一幅幸福的喜色。他望着跑走的桃花,双腿着地长跪不起。</p><p class="ql-block">段梅搀起了他。</p><p class="ql-block">沈飞等人一齐涌了过来。</p><p class="ql-block">朱灿追上桃花,把她拉了回来。往众人跟前走的时候,他悄悄拉住了桃花的手,把她的小手捏了一下。而后,他很大方的搂着桃花的肩膀,相拥着回到了众人身边。</p><p class="ql-block">没有人说话。一时,伊犁河谷显得格外宁静。静的好像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突然,沈飞喊了一声:“桃花,好样的,我们爱你。”顿时,响起了一片“哗哗”的掌声,经久不息。</p><p class="ql-block">段梅紧紧抱住桃花,就像抱住了阳光,抱住了整个世界。</p><p class="ql-block">他们继续前行,很快便走出了伊犁河谷。前面是一个团场。他们看到了一个村庄,顿时兴高彩烈的呼叫起来,正当他们喜出望外、跌跌撞撞向前奔走时,几个警察包抄过来,把他们全部抓了。</p><p class="ql-block">沈飞吼道:“凭什么?我们没有犯法。”</p><p class="ql-block">警察说:“割麻黄草就是犯法,你们等着坐牢吧。”</p><p class="ql-block">沈飞说:“我们是打工的,老板让我们干我们不得不干。你们去找老板呀。”</p><p class="ql-block">警察说:“少废话,赶快走。”把他们带到了当地派出所。</p><p class="ql-block">六</p><p class="ql-block">张明的老婆王芬来给男人收尸。她把沈飞一干人保释了出来,在县城租了房子安顿他们住下。</p><p class="ql-block">他们十五个人无家可归,就出去找零活干以维持生活。</p><p class="ql-block">半夜有人敲门,却是王芬。她请求沈飞帮忙,从炸毁的房间扒出丈夫的尸骨。</p><p class="ql-block">沈飞答应了王芬的请求。毕竟这个女人保释了他们,不然,谁知道他们在派出所要呆多久呢?几个月的工钱没处去要了,六哥死了,人死了一了百了,况且,六哥也被张明骗了,他挣得钱全部打了水漂。</p><p class="ql-block">沈飞他们并不知道内情,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死了男人很可怜,便随她去了张明的住处。六哥不知当时使用了多少炸药,把整个房间都炸塌了。他们只扒翻出了几根尸骨,并不知道是不是张明的。</p><p class="ql-block">沈飞一干人在县城打工,挣了一点路费钱便各自回家了。只有沈飞无处可去,他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便一直住在租屋四处打工,过着穷困撩倒的生活。</p><p class="ql-block">王芬的家被毁了,她住在娘家,她的生活没了着落,便也去到处找点零活干,很多时候,她就跟上沈飞到建筑工地去当小工。从王芬的嘴里他知道了真相,原来六哥没有给他们工钱,是因为张明耍赖行骗没有给六哥卖麻黄草的钱。他还拐了六哥的女人给他当情人。张明死了是罪有应得,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为多。张明五毒俱全,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她看不惯张明的所做所为,和他闹着离婚。其实,她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她还告诉沈飞:张明干过许多违法的事,坑骗过许多人,有人扬言要杀了他,有人也拿炸药包吓唬过他,但却没有人动真格的。这次他是触动六哥最低底线了,才是他有了这样的下场。想想也好呢,他不死不知还会害多少人呢!</p><p class="ql-block">沈飞说:“你不应该给我说这个,在不好他也是你的男人啊!”</p><p class="ql-block">王芬说:“我信任你才给你说他的事。很多次,我真想举报公安局把他抓了,免得他再害人,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举报他。他如果进去了,凭他犯下的罪,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p><p class="ql-block">沈飞说:“只是可惜了六哥,也搭上了一条命,不值啊!”</p><p class="ql-block">王芬说:“幸亏你们没有出事,十几条人命呢,你们没吃的,六哥能不着急吗?其实,六哥人挺好的,我了解他。”</p><p class="ql-block">沈飞说:“我们能出来也是侥幸,如果拿不定主意就饿死在那条山谷了。”</p><p class="ql-block">王芬和沈飞接触久了,暗暗喜欢上了沈飞,便大胆提出跟沈飞搭伙过日子。</p><p class="ql-block">沈飞当然求之不得,便一口应承了下来。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他们即没有初恋,也没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只是为了过日子结合在了一起。至到后来,他们彼此才体验到了一种互相之间的爱,才享受到了一种生活的甜蜜。</p><p class="ql-block">沈飞和王芬的生活像平静的伊犁河水,轻轻流淌着,没有激流,没有浪花,静静的穿越山谷,向远方流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