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娘记(亲情陪伴连环画)

伍旭东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font-size: 18px;">每个人都是依偎着母亲温暖的怀抱,渐渐长大。但等到母亲垂垂老矣,需要儿女温暖的怀抱时,我们却往往表现得羞羞答答,甚至有些吝啬。或许,当岁月的脚步远去,母爱浓缩成记忆,做儿女的才会明白,除了粗茶淡饭,我们还欠母亲一个深情的拥抱。</b></p><p class="ql-block"><b> —— 题 记</b></p> <p class="ql-block">  前年端午节,正逢母亲80大寿,我特意请了几天假,从京城赶回溆浦老家。</p><p class="ql-block"> 显然,母亲早就知道了消息。听到我的敲门声,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母亲没有一丝惊讶,布满皱纹的脸庞笑容灿烂,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老菊花。</p><p class="ql-block"> 放下行李,取出给母亲带的礼物,顺手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又见母亲!又见母亲!您若安好,便是晴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一</b></p><p class="ql-block"> 按照这几年的习惯,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陪母亲去街边修脚店修脚。</p><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说,平时剪手指甲、脚趾甲这些活,都是老四媳妇给她做。但因为她有点灰趾甲,有时也由老三陪着来这个店修脚,慢慢的与店老板也熟悉了。</p><p class="ql-block"> 老三在城管局上班,那段时间一直比较忙。母亲脚趾甲长了,脚底又长了两个鸡眼,走起路来钻心地疼。她不好意思跟老三讲,只好忍着,想等我回来陪她去。</p><p class="ql-block"> 我故意说:“谁不晓得,你是心疼那30块钱。”母亲扑嗤一声笑了。</p><p class="ql-block"> 进了修脚店,店老板热情招呼:“伯娘,您来了。原来都是您戴眼镜的儿子陪,今天怎么换人了?”</p><p class="ql-block"> 当得知我是老人的大儿子,店老板一个劲儿地夸老三:“你那个戴眼镜的弟弟好孝顺的,经常带你妈来修脚,你妈真是好福气。”</p><p class="ql-block"> 听她这么一说,我感觉比夸我自己还舒坦。</p> <p class="ql-block">  母亲修完脚,感觉轻松不少。临走时,我问店老板可不可以办卡,母亲一听,极力阻止:“修个脚不当吃不当穿的,花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办了,不办了,以后我也不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理会母亲,坚持办了张优惠卡,并叮嘱店老板:“以后我妈不管谁陪着来,划这张卡就行了,反正我妈你也认识。”</p><p class="ql-block"> 见我已交了钱,母亲不再坚持,只好给自己找台阶:“办个卡也好,以后我带你舅舅、舅母来修,他们也有灰趾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曾经,网上流行一句颇为煽情的话:“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其实对军人来说,陪伴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离家几十年,跟父母见面几十回,好不容易回趟家,还要走亲戚,见朋友,会同学,各种应酬,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转眼间,母亲满头青丝染白霜,而整个过程,我却没能亲历,更无法体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凡上了年纪的人,多少有些固执。</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就没见母亲戴过帽子。这些年,妻子给母亲寄了四、五顶各式各样的帽子,在电话里又是哄又是劝,可老太太就像跟帽子有仇似的,死活不肯戴。</p><p class="ql-block"> 2017年秋末,我回老家休假。这天早晨,天下着小雨,阴冷阴冷,母亲拿着把雨伞,说要跟我去街上买点小菜。我从柜子里找了顶崭新的绒线帽,让她戴上。</p><p class="ql-block"> 母亲看了看帽子,又看了看窗外,并不伸手来接,站在那里跟我讨价还价:“现在才到十月份(农历),天气又这么热和,戴帽子太早了,等到腊月再戴吧。”</p><p class="ql-block"> 我一气之下,向母亲下了最后通牒:“今天不戴帽子,就别想跟我出去!”接着又补充一句:“以后不戴帽子不准出门,出门必须戴帽子!”</p><p class="ql-block"> 母亲没办法,只好被迫就范。</p><p class="ql-block"> 见母亲老老实实把帽子戴好了,我缓和了语气,半开玩笑地说:“你看,其实你戴这顶帽子蛮好看的,至少年轻二十岁。”</p><p class="ql-block"> 母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了挠腮帮子。</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母亲患过脑血栓,最怕受凉,脑袋更受不了冻。医生警告过我,气温低的情况下,脑血栓患者不戴帽子,后果真的很严重。</p> <p class="ql-block">  每年端午节前后,是家乡的梅雨季节。从傍晚开始,一场小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的下到次日早晨,时而急,时而缓,时而密,时而疏。我和母亲只好坐在家里,打开电视,不紧不慢、漫无边际地聊着天。</p><p class="ql-block"> 趁母亲站在窗口看雨景的时候,我用手机悄悄拍了几张照片,翻开给母亲看,没想到母亲居然问我:“这是哪个?”</p><p class="ql-block"> 我说:“这不是你吗?刚给您照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皱了皱眉头,仿佛若有所思地答道:“哦,是我坐在桥边照的。”</p><p class="ql-block"> 得,记忆“串线”了。我晕!</p><p class="ql-block"> 原来,我曾给母亲看过一幅照片,那是前些天老三陪母亲散步时,在县城浮桥边给她照的,结果,她来了个张冠李戴。</p><p class="ql-block"> 看来,母亲真的是老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二</b></p><p class="ql-block"> 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跟着老三住。平时,母亲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先去老电影院听一小时左右老年保健讲座,顺带着从主办者那儿领些红枣、挂面、鸡蛋之类的小东西回来。</p><p class="ql-block"> 拎着这些小东西,母亲两眼放光,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就像捡了个大元宝似的。</p><p class="ql-block"> 然后,母亲直奔街上一家理疗器械店,那里安装了几台电动按摩椅,老人可以免费去做理疗。因为人多椅子少,去晚了怕排不上,母亲每次都是在吃早饭前赶过去等。</p><p class="ql-block"> 虽然明知这些都是商家诱老人掏钱的套路,但想到能让母亲打发时间,驱除孤独寂寞,我就没再反对。</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反复交代,去是可以去,绝对不能乱买东西。母亲听后欣然答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天早饭过后,大约上午9点来钟,母亲提着小马扎出门了,去警予广场和一帮老婆婆打牌。母亲的马扎很简陋,就两个支架绑四根皮带,坐在上面摇摇晃晃,是她自己花20块钱在街边小摊上买的。</p><p class="ql-block"> 为安全起见,我提出去买个好一点的马扎。母亲说:“那些老婆婆都是10块钱一个的,还没我的好呢!”</p><p class="ql-block"> 知道母亲很固执,我只好作罢。</p> <p class="ql-block">  警予广场,一棵老樟树,一块水泥墩子,几个马扎,一副纸牌,就是老人们全部的娱乐世界。</p><p class="ql-block"> 2017年休假那段时间,正是寒秋时节,我怕母亲冻着,劝她去街上棋牌室打牌。母亲心疼每天10块钱“桌子钱”,死活不愿去。</p><p class="ql-block"> 我说:“哪怕你天天打,又能花几个钱?你要是舍不得,这桌子钱我替你掏。”</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听急了:“你的钱就不是钱了?我不去!等天冷了,我去棋牌室看他们打牌,总不会收我的桌子钱吧。”</p><p class="ql-block"> 我哭笑不得。唉,老人的心思,有几个儿女能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天早晨,陪母亲去菜市场买粽子,走到步行街时,遇到一个经常和母亲打牌的老婆婆,俩人打过招呼,站在路边寒暄了几句。</p><p class="ql-block"> 从母亲说话的神态,我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妈您去打牌吧,我自己去街上转转,您不用管我。”母亲望了望正在等她的老婆婆,犹豫了一下,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转身时,我问她身上有没有零钱(昨晚刚给了她1000块,估计这钱她舍不得用),母亲说没带零钱。我在裤兜里掏了半天,只找到52块零钱,顺手递给了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从中抽出10块钱,把剩下的还给我,连声说:“这点够了!这点够了!”</p><p class="ql-block"> 转了一会,我有些不放心,便去打牌的地方找母亲。果然,别的老婆婆身边都放着一杯茶,唯有母亲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p><p class="ql-block"> 我赶紧到街边小店买了瓶矿泉水,连同买粽子剩下的30元钱,一同递给母亲。母亲责怪道:“我又不渴,花这个钱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呷凉茶呢。”</p><p class="ql-block"> 见东西已经买了,又没法退,母亲不再坚持。但那30块钱,却死活也不要。后来还是一起打牌的老婆婆劝她:“儿子给你钱,有什么好推的?”母亲这才勉强接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趁老人们正在专心打牌,我轻轻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个温馨安宁的画面。但目光掠过母亲如雪的白发,心却似针扎般的难受。</p><p class="ql-block"> 依稀记得,三十多年前,在老厂那间地磅房旁边,母亲也是这样,一有空就和几个女工友摆出方桌,围在一起打纸牌。只不过那时的母亲,还是满头青丝。</p><p class="ql-block">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的一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披衣坐起来,打开手机,在朋友圈里写下这样一段话——</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从满头黑丝到白发苍苍,它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就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30年前的母亲,始终是我们心中的温暖;30年后的我们,或许也能成为后人眼中的经典。有人说,这世上最美的不是照片本身,而是它帮你留住的记忆。生命中那些即将绝版,或早已绝版的照片,仿佛在讲述一个道理:尽孝,其实是在与时间赛跑,我们必须跑在父母生命的前头,所有的付出才有意义。因为 ,渐渐老去的父母,不会一直在那个叫“家”的地方等我们……</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三</b></p><p class="ql-block"> 那次从北京走之前,妻子怕我路上寂寞,给我带了一大包水果和零食。上了车打开包装盒,想了想,又把橘子和冬枣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家给母亲吃。</p><p class="ql-block"> 印象中,母亲年轻时从不吃零食,反倒是老了以后,每次出门总喜欢在兜里揣几块糖果,不时嚼上一块。用老三的话说,越老越馋嘴。我知道老年人吃糖不好,婉转地问过母亲,她说自己血糖不高,我也就罢了。</p><p class="ql-block"> 2016年,母亲来京参加孙子婚礼,回老家之前,妻子给她买一大包俄罗斯糖块。这种糖口感比较硬,吃起来很脆,母亲虽然年近八旬,但牙口还好,这糖就成了她的最爱。</p><p class="ql-block"> 后来,妻子又给母亲带过几次俄罗斯糖块。但我觉得,母亲毕竟上了年纪,吃太硬的东西不好消化,所以我们决定换换口味,给母亲带了几袋鲜花饼。</p><p class="ql-block"> 我和妻子的想法是,千金难买老人喜欢。再说,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她牙口再好,想吃又还能吃几年呢?</p> <p class="ql-block">  天底下每个当母亲的,或多或少都对孩子说过善良的谎言,诸如只喜欢吃鸡头、鸡爪,不喜欢吃鸡腿之类。仔细回想起来,我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曾撒过这样的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给你点,再给你点,我呷不了咯多。”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勺将她碗里的饺儿(馄饨)便劲往我碗里扒拉。</p><p class="ql-block"> 多么熟悉的一幕!</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经常跟着母亲到一个叫均坪的小镇赶场(赶集)。</p><p class="ql-block"> 均坪的场坪很小,在一条小巷子里,两边的木板房东倒西歪,摇摇欲坠。但这儿却有着“清明上河图”般的繁华,戴斗篷的,穿蓑衣的,光脚板的;扛木头的,挑箩筐的,提篮子的,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甚是热闹。</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才七八岁大,每次去赶场,走到均坪这家唯一的饮食店门口,便迈不开步子了,眼睛盯着食客们跟前那一碗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儿直咽口水。</p><p class="ql-block"> 每当这时,母亲会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条小手绢,那手绢里包着皱皱巴巴的毛票和硬币,是赶场的花销。她会很小心地从中抽出两毛钱,给我买一碗饺儿,并叮嘱煮饺儿的师傅,多放猪油和小葱,这样才香。</p><p class="ql-block"> 然后,母亲坐在一旁,用疼爱的眼神看着我,直到我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的把饺儿吃完,只剩下半碗油汪汪的饺儿汤。母亲帮我擦掉嘴角的油渍,问我吃饱了没有,我虽然觉得不太解馋,但还是懂事地说:“吃饱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我们,便悄悄端起我剩下的半碗饺儿汤,抿着嘴,对着碗口,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半滴不剩。</p><p class="ql-block"> 我一脸疑惑,刚准备问母亲,母亲笑了笑解释道:“我就喜欢呷饺儿汤!”</p> <p class="ql-block">  如今,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这家饮食店还在,招牌上写着:“均坪老饮食店”,以此证明自己是一家老店。</p><p class="ql-block"> 我问了饺儿的价格,老板说,5块钱一碗。与当前物价比起来,确实不算太贵。于是,我硬拉着母亲坐下,要了两碗饺儿,想找找当年的感觉。这才发生了前面那一幕。</p><p class="ql-block"> 吃完后,我问母亲:“饺儿好不好呷?还是原来的味道吗?”母亲愣了一下,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饺儿汤好呷,饺儿汤好呷……”</p><p class="ql-block"> 突然想起来,当年母亲每次都是喝我剩下的饺儿汤,并没有正儿八经吃过这家店的饺儿,让她怎么去比较前后50年的味道呢?</p><p class="ql-block"> 顿时,心里一阵酸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曾看到过一句诗:回家是一次穿越花园的旅行,携一缕花香醉了归途……我想,这样的诗句,应该是属于那些富豪明星的。当你远方的家,只剩下一位老母、一栋孤宅、一座空巢的时候,绝不会有这样的心境。</p> <p class="ql-block">  母亲有个好朋友叫罗姨,每天与母亲几乎形影不离。但我发现,过去,罗姨站在楼下喊一声,母亲几分钟就能下楼;如今,罗姨需要在楼下等一二十分钟,母亲才能慢慢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亲眼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慢慢变老,真是件挺残酷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受此触动,趁家人陪母亲去乡下古村落游玩的机会,我给母亲拍摄了一段视频,标题就叫《孤独的老人与空寂的老宅》。整段视频没用任何背景音乐,只有母亲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蹭过地面发出的时轻时重、时疾时缓、断断续续、拖拖沓沓的脚步声……那是母亲患脑血栓留下的后遗症。</p><p class="ql-block"> 在视频结尾,我用这样一段话坦露自己的心迹:也许要不了多少年,我们这代人也会伴随着这样的脚步声走进岁月深处,不再回头。到那时,母亲的脚步声注定将成为儿孙们珍贵的记忆。作为家中长子,把家族的记忆完整地保存下来,既是责任更是使命。</p><p class="ql-block"> 视频传到网上,短短一天时间,点击量过万。</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又围绕母爱主题,先后创作了《娘在哪里 家在哪里》《唯有母爱不会走远》《母亲送儿远行 花香醉了归途》《捉鸭记》《母亲的长镜头》等短视频作品……我想表达的观点是:<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儿女可以暂时走出母亲的视线,却永远走不出母亲的心房。母亲深情凝望的地方,那就是儿女们的天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从某种意义上说,尽孝也是一种修行,它修的是福,行的是善。</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四</b></p><p class="ql-block"> 给母亲过生日订饭店,是我们兄弟四人商量后定下的,叫“财神院子”。找这么个地方,倒不是为了讨财运,而是因为它有个大包厢,一张桌子能坐二十多人,刚好够我们一家用。</p><p class="ql-block"> 我考虑,那天母亲虽然是主角,但还有大舅、二舅、二舅母等几位长辈都健在,他们兄妹间感情非常好,走动很勤,如果今天他们缺席,这桌寿宴办得再热闹,也不能算成功。</p><p class="ql-block"> 所以,早晨8点钟,我就把舅舅、舅母请来了,和母亲一起,先陪他们去城郊翠灵山公园转了半天,算是在寿宴前“热身”。</p> <p class="ql-block">  小县城办桌寿宴,价格并不贵,谁都承受得起。但我想,尽孝是每个儿女平等的权力,别人无权剥夺,也不能代替。经过协商,我们决定实行AA制,费用由兄弟四人平摊。</p><p class="ql-block"> 订做生日蛋糕这活,就交给儿子和侄女去办,因为他们都已工作,有工资收入。接受任务后,兄妹俩高高兴兴地张罗去了。</p><p class="ql-block"> 晚上6点,除了在北京上大学的小侄子还在返乡路上,其他人全部到齐。</p><p class="ql-block"> 老二下午往怀化跑长途客车,本来说要晚到一会,路上紧赶慢赶,居然提前赶到了。</p><p class="ql-block"> 大侄子那年本科毕业,刚考上研究生,原打算留在学校陪女朋友过生日,后来听说奶奶过80大寿,二话没说,几天前就从南昌赶了回来。</p> <p class="ql-block">  我端起茶杯,准备以茶代酒,宣布寿宴开始,母亲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一听,是小侄子打来了。他一边向奶奶表达生日祝福,一边为自己赶不上寿宴而懊恼。</p><p class="ql-block"> 母亲连忙安慰道:“没有事的,没有事的,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奶奶去车站接你。”</p><p class="ql-block"> 老实说,早在几天前,我就打好了腹稿,准备在寿宴上讲一番话。可临到跟前,我就后悔了,这种场合,如此文绉绉、酸溜溜的话,不光我讲不出口,相信老人也听不懂,还不如不讲。</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让直接上蛋糕。</p><p class="ql-block"> 当侄女给奶奶戴上生日花冠,儿子和侄子点燃生日蜡烛,全家人打着节拍唱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发现母亲的双颊泛起了红晕,两只深深的眼窉,早已泪光莹莹……</p> <p class="ql-block">  夜深沉,人无眠。躺在床上,想起几十年的母子情份,不由潸然泪下,曾经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从脑海里闪过。我赶紧打开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自己的感悟——</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对世界而言,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对我们兄弟四人而言,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80年前的今天,在溆水河畔一个叫杨家仁的村子里,随着一个女婴的呱呱落地,命中注定我们兄弟四人将与这个人结缘,并有机会相继来到这个世界。从此,风风雨雨半个多世纪,我们与这个人同欢笑、共悲喜,血肉相连、生死与共。这个人,就是我们的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在母亲诞辰的日子,写下这些文字,既是对过去温暖时光的追忆,更是对母亲未来岁月的祝福。</span></p> <p class="ql-block">  短短几天时间,匆匆而过,纵有千般无奈,万般不舍,儿又要远行。</p><p class="ql-block"> 临走时,母亲嚷着要去送站,为显示自己有力气,还费劲地抓起一个拉杆行李箱。刚把车停稳的老四赶紧下车,抢过行李箱,劝阻道:“您自己连路都走不稳,到底是您送大哥,还是大哥送您?您就莫添乱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声不吭,执拗地跟着上了车。</p><p class="ql-block"> 火车又晚点了,广播通知要再等50分钟。溆浦站是个老站,候车室的铁皮座椅东倒西歪,肮脏不堪,加上那天下了一天的雨,气温骤降,座椅冰冷刺骨。</p><p class="ql-block"> 我抽出餐巾纸把座椅擦拭干净,又从背包里掏出准备带到车上用的睡衣,铺在座椅上,让母亲坐下。</p><p class="ql-block"> 母亲死活也不坐,后来实在拗不过,只好挪了半个屁股过来,偏要我挨着她一起坐,弄得旁边的人哭笑不得。</p> <p class="ql-block">  这时,火车进站的铃声响起。在离别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拥抱一下母亲。但环顾四周,候车室里人头攒动,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p><p class="ql-block"> 再说,我一个年过半百的大老爷们,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跟母亲拥抱,知道的说我们是母子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作秀呢,肉麻。</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里,刚伸出去的手迟疑片刻,又收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我为自己的胆怯而羞愧,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等下次吧,等下次吧……可是,人生短短几十秋,又能有几个下次?</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其实,人这一生,就像搭车旅行,会经历很多次上车下车。你上车前,父母已在车上等着你;你上车后,同样会找个座位痴痴地等,等着你的孩子和未来。生命便是如此循环往复。</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当然,同车的还有很多人,上上下下、来来往往。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有刻骨铭心的,也有一闪而过的。但离你最近的永远是你的父母家人。至于父母能陪你多久,或者你能陪父母多久,都是前世续下的缘。</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人生的无奈就在于,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想放手,但时间却无情地松开了我们的手,不再回头;本以为只是一次平常的分别,没想到竟成了永别;说好的来日再见,让我再看你一眼,结果却成了最后一眼……所以,好好珍惜这份缘吧,莫等父母转身下车了,才想起时间的残酷,独自面对父母孤零零的背影,空悲切……</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愿岁月静好,永远不老……因为,今生我还欠母亲一个深情的拥抱!</b></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