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离婚案的调查(小说连载06)

陶 然

<p class="ql-block">  正因为我决定自己掌握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驾驭自己的命运,所以我当时自信极了,觉得洪天亮正是具备自己条件的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我几乎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让他看,让他品头论足。而他对我那是双手提篮——没挑。每次我出车回来,下汽车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他给我早就准备好了我最爱吃的饭菜,给我准备好了热腾腾地擦脸水。我早就把自己宿舍门上的钥匙给了他一把。我累了,他总是柔情细语地安慰我,然后一言不发地把我替换下来的脏衣服全部洗掉。不怕你笑话,纪秘书,甚至连内裤臭袜子都洗。轮到我休班的时候,他就常常陪我待在一起,给我改善伙食,给我讲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医学知识。久而久之,我心里过意不去,便给他买了一件米黄色的风衣,谁知他见了,竟撇撇嘴,说:“周波,花这些钱干什么?以后不许你胡来了。”有时候,有那么三、两次吧,他在我这里一坐坐到深夜,情不自禁地对我说一些露骨的、挑逗性的话,想用初恋的幸福浪涛把我淹没。但是我都不为所动,保持了沉默和应有的理性,借此表达我的反对情绪。然而,他竟然不知趣,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居然动手动脚起来。有一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吧,他冷不防的突然抱住我,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波……你答应、答应我一次吧。”</p><p class="ql-block"> “你……撒手。滚开!”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愕的不知所措,慌乱中竟然愤愤地在他脸上掴了一掌。“走远点,别碰我!你这个腊月生的。”</p><p class="ql-block"> “波……你……”</p><p class="ql-block"> “你死了心吧,不结婚你啥也摸不着。”</p><p class="ql-block"> “……”他好像啜泣起来,不断地用手绢擦着眼窝。</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暂时原谅了他,认为这是一般未婚青年易犯的通病,何况我们都处在而立之年哩。</p><p class="ql-block"> 我内疚地把他拉到我身边,让他紧挨着我坐下,啥也没说,一把抱住他的脖颈,用雨点般的吻安抚他。</p><p class="ql-block"> 然而当我冷静下来之后,我又不能完全原谅他的这种突兀的行为,并且一丝说不太清楚的阴影闪现在了我的脑际。总觉得他在哪里有那么点不实在不稳重。为什么,我也说不上个子午卯酉。从此,我就尽量地注意起来,譬如晚上不许他滞留的太久,谈心事尽量绕开这种话题,等等。也许这在一定程度上刺痛了他,他竟然发誓般地对我喊:“你,周波,请记住:我发誓要和你尽快结婚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到那时,看你还再掴我。”末了,他鼻子里重重地发出一声鼻音极重的“哼”。</p><p class="ql-block"> “好吧。”我顽皮的一笑,“我赞成,正正规规地来,别偷吃嘴,没方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纪秘书,我是不是讲得有点太暴露啦?真不该说这些。其实,那时我何尝不想早点和他结婚哩?我毕竟也是个女人哪。我不要他一分钱的东西,我自己有,而且他既是一分钱不出,我也完全有能力办了这件事。但是,总得有间房子吧,总不能天当被地当床、披星星挂月亮,洞房之夜光屁股睡野地吧。</span></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他一再告诉我,找不到一间合适的房子。我信以为真。结婚的事,只好一拖再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周波突然停顿了下来,不讲了。她对我又是嫣然一笑:“对不起纪秘书,我得去趟一号,实在抱歉了。”</p><p class="ql-block"> “没什么,请方便。”我不以为然地咧了咧嘴,脸上淡淡地挂上一层笑。“不过,你讲得太使我感兴趣啦,要是你时间太长了 ,我会着急的。”</p><p class="ql-block"> “不会的,顶多十分钟。”她还是那么笑笑,遮遮掩掩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包卫生纸,急匆匆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她的身后 留下了一串“咯、咯”的鞋跟跺地声。</p><p class="ql-block"> 利用这个时间,我趁机把这间屋子迅速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集体宿舍,两张床,很可能同室的女友出车或者回家了。房间里打扮的朴素大方,和周波的穿着正成反比,根本踅摸不到未婚姑娘房子里特有的特征。墙上挂了两祯印刷的条幅,黑边黑字,上写“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字体苍劲浑厚 ,潇洒有力,一时弄不清是哪位大家的笔墨。一张办公桌,放在两床中间,桌上除了一溜各种规格不同模版的书籍,正中间还放着厚厚一摞写满了字的稿纸。我翻了翻,找到了题目:《弃》,是小说底稿。看不出,周波还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姑娘。</p><p class="ql-block"> 门被轻轻地推开,周波这回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在脸盆里洗了洗双手,一脸难为情地说:“纪秘书,正想请个大笔先生指点指点哩。这是我业余时间写得一篇短篇小说,别白看啊,帮忙斧正行吗?”</p><p class="ql-block"> 我抱歉地笑笑:“呵、呵,实在对不起,我对写小说是一窍不通,请原谅。不过我是先睹为快,借此也长长见识。”</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我搞新闻报道还马马虎虎,搞文学创作,我还真是个门外汉。</p><p class="ql-block"> 周波好像没听见我说话,双手向后拢了拢头发 ,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咱们言归正传,纪秘书。</p><p class="ql-block"> 由于没有房子,婚事暂时搁了下来。洪天亮不急,我也不催,正好集中精力让小说脱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过了两个月。</p><p class="ql-block"> 八三年元旦期间,乘客流量突然增大,我由原来跑县城到省城的线,转到县城跑D市线上的加车,那是咱省第二大城市,单程四百多公里。 跑一个往返,休息一昼夜,虽说累点,也还说得过去。</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也就是我改线后第三次出车的那次。车才跑了五十华里,后门上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旅客,他头戴一顶很旧的军帽,眼上挂一副镀水银的宽边墨镜,嘴上严严实实地捂着一个大口罩,身穿一身退了色的绿军装,怀里抱着一位四、五岁的小男孩。男孩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汽车在坎坷不平的三级公路上颠簸,车厢里乘客吵吵嚷嚷不休,也未能把那男孩惊醒。我只觉得那男人的身姿有点熟,由于我在前门,不便仔细观察,其实我也不想仔细观察。车上人那么多,工作忙死了,哪有那心思,只是听见后门值班的王大姐喊了两声“请给抱小孩的乘客让个座”,以后便没再注意这档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