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圣的一百篇散文之十三:过年

卢晓圣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年</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每逢春节来临之前的半个月,在我老家的山沟沟便回响鞭炮的零星噼啪声,成群的孩子们追逐着鞭炮的鸣响声,来回跑动的欢声笑语,使我的脑际便莹绕着故乡过年的星星点点印象,并使我无意识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p><p class="ql-block"> 大人们逢年过节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父母亲如遇过年更是焦虑而眉头紧锁。母亲总是发愁,愁过年走亲戚要送的礼;愁客人如果来了之后桌上端上去甚么菜;愁姐姐的新衣服拿甚么去买;愁给我买个蓝外套新棉布料的尺寸;今年的价钱涨没涨去年的尺寸今年差多少。手里的布票差多l少。我每年总是换一件棉布的罩衫,父亲的棉袄总是浆洗一下过年穿,母亲的棉袄有时候也浆洗一下照样过年。母亲不怕累,不嫌收拾屋子的卫生脏和要拆洗的东西多,而总是担心洗衣肥皂不够用,一块肥皂能不能洗干净。起先母亲总是用洗衣粉和肥皂的替代品,有时候是碱,总烧手,有时候是积的一些亲戚家送的皂角。我小时候记得,母亲买包洗衣粉用票,买肥皂,票也是母亲能不能把衣服洗干净的根本凭证。年能不能过好,这票是母亲的第一个取决于愁和笑之间的法码。我小时候不懂事,常把衣服弄脏,母亲先是骂后是哭。我记得很清楚,母亲洗这些年前的脏衣物和被面去的地方很多,有时候去附近工厂,有时候去河裹洗,而冰冷的河水刺骨,但每亲还是默默的洗完最后一件,从没有怨言。母亲爱干净,过年的干净确实来之不易,最不易的是母亲年年坚持。虽然家裹的布件和家俱都不很贵,但格外洁净,人都说看到这些东西就能体现出母亲的形象。</p><p class="ql-block"> 从大年腊月十五开始,母亲先是刷房,用细细的黄土浆把院,厨房的墙壁还有灶台刷得黄亮。母亲又用白土(石头矿上的一种软白涂科,用水活好把睡觉的房子刷白刷亮,这样一年内因烧炕和作饭熏黑的墙体,得以焕然一新,农村的房子墙壁都是土墙,但经母亲这一粉刷,却有了另一种韵味,甚至作完后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于是一家人好的心情便也有了,年节的喜庆从母亲的劳动中便创造出来了。姐姐总是画些窗画,然后用水彩染得鲜艳夺目,等房子刷干净以后,姐姐总是把窗棱框卸下来用水洗干净,再把画好的窗画贴上去当糊窗纸,院子自然就有新年的气氛。母亲每看到这一切总也能喜悦一番,脸上的笑容停留在窗子挂上去的一小会儿,便很快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大姐辛辛苦苦终年下地干活,有时候还挣男劳力的工分,一年到头也挣不来现钱,工分只能记账。记得有一年年节来临之前,大姐很早时就让母亲答应她过年时给她买一双新近时兴的尼龙子,大姐专程去县城走了好几家百货商店,比较好了颜色和最合理的价钱,步行走了十几里地跑了几趟最后跟我母亲要钱,当时我母亲因给家里买了年节用的东西后就没钱给大姐。我记得大姐可能因为母亲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而哭了很多天,母亲在夜里也偷偷哭了好几次,哭到了除夕也没有给我大姐买上一双尼龙袜子。我记得母亲总因愧对她而在没人时掉眼泪,我当时很小,但我每想及此总也酸憷一阵。</p><p class="ql-block"> 父亲关心的是过年买上十斤八斤的猪肉,买上一斤二斤的散白酒,给家多拾些烧炕的柴火,在除夕之前给自留地拉些土粪,等待来年有个好收成,给水缸挑满水,他的心情在表面上总显得无所谓,但深夜里总抽着汗烟叹长气。</p><p class="ql-block"> 母亲最忙最累最操心,刷房子刷墙,洗东西,还得夜里给我缝衣服(后来花钱让裁缝作),其次就是作些用于招待客人的好吃的。母亲用父亲买的不多的菜和肉能做出很多样的菜:酥肉丸子、肘块、蒸碗、用锅蒸好,炒菜有海带、黄花、粉条,她的手巧极了,她用擀面杖擀好面后,用手一掏,各种造型花样的东西放进油锅炸,年节自制的干果就产生了,很好吃很香。用极其简单的白菜榜子和萝ト也能做出上好的酸菜,熬菜、炖菜也作得色香味俱全。蒸年包子蒸花花馍,母亲最在行。馍蒸好了后白不,皮很薄,等蒸气散去还特别亮。母亲自己会用一点油炸出很多东西,各种各样的干果(面作的)给我们吃,母亲把面擀平后,拿刀一切,用手指一掏扔进油锅裹,于是各种造形的、味道很美的,有时也作一些花花馍,就像她的剪纸和花一样得到很多人的称赞。</p><p class="ql-block">过个大年全家花上几十元钱,在母亲的精明与细巧,勤劳与操持之后会过得很舒心。可我印象中,母亲总因贫寒的家境和子女的喜悦类似于的事情,不能如愿而偷偷落泪(这点钱一般来源家庭副业或自留地收入,每分钱都是一滴汗水摔成八瓣换来的,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我那时也为了母亲能有喜悦的心情,我就去附近梅家坪火车站捡煤粒,刺骨的寒风和来回要过一条石川河的河水,冰冷的记忆给我的烙印,使我终生难忘(因要脱了棉裤、棉鞋淌水过河)。</p><p class="ql-block">姐姐们过年时村裹的伙伴们到家一来谈天说地愁苦的事情便也会抵消很多。大姐、二姐也时常为自己的对象制作鞋垫,先把布按织的纹路抽出格子,再用针纳缝成各种字样有“正”字、有“甲”、有“祝福”。她们编织着对未来的梦和对生活美的追求。有时候她们为了缺钱,要买的买不来而感伤,但很快心情便能平衡,忧伤便得以调节,在过年那一天和前后总还是很快乐的。</p><p class="ql-block">过年对我当时来,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花几毛钱买两鞭炮仗和一群同村的伙伴一起在初一那天天不亮放一放,或者说放半鞭天亮后再放剩下的半鞭,听谁的炮声大传得远,飞得高。扔得高过头时炮仗一炸响,在炸响的地方有一蓝蓝的飘悠悠的烟,这时心情会更好。当然时而也有哪哪的孩子手被炸伤,因放炮而我们一点影响也没有。</p><p class="ql-block">现在我到北京这十几年来每逢过年,小时候的往事和父母亲过年时段的喜怒哀乐、悲悲喜喜的心情成了我内心深处的铬印。父亲去世了已快二十年,母亲去世了也快六年了;两个姐姐:大姐的孩子已二十岁日子过得很充实,她人勤劳吃苦,像我母亲;二姐的大孩子已经上了高中,在我印象中极深刻的印象是她年青时心灵手巧,活泼漂亮,剪纸画,画窗花的灵巧与聪慧,在我母亲的影响下,继承了很多优点。她们也来过几次北京,我也不同程度的替母亲和我自己帮扶过很多。</p><p class="ql-block">老家要回去一趟坐火车加倒车要将近三十个小时。我从小失去父爱,在母亲坚强与不屈不挠的拼搏中把我拉扯大,能自食其力,在失败面前我想得最多的是母亲的坚毅和她们在逆境中的那种默然的伟大,在贫穷面前的不屈与抗争。两个姐姐的日子过得仍然很艰难,挣钱在农村仍如最初那么难,人们在无望与消极中显得很自满。</p><p class="ql-block">今天在北京,人们嫌弃富足的平淡,寻求着飘洋过海去过年的刺激,很多人怨天尤人的骂声不断。如果要是我母亲还活着,生活在北京的今天我真不知道她得有多高兴。我两个姐姐也都来过北京,当时很激动,很满足,可能她们谁也没有想过如果生活在北京会怎样,但北京的很多人也不会去想她们的事情。</p><p class="ql-block">再有十几天就过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马年啦,我心情极其复杂的写下了这篇散文:《过年》。此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过年是难,人一辈子过的难越多就越老成。我有时候也想:“过节过得像过劫一样的心情”,不管怎样想,我得过,比起小时候那岂不是太好了吗。</p><p class="ql-block">我写这篇文章一是表抒一下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情感,祝福两个姐姐健康幸福、笑口常开;二是给已故的父母报个喜。如今社会确实不同程度的进步了许多,不管怎样年过得比以前强多了,但愿明年比今年更好,过年的心情舒心、顺心开心。历史会以年关分段记録未来该来的幸福;社会将以春节的变化告诉历史前进的速度;人生也把过年的过程具体存进深深的回忆,在以后的岁月比较分析,总在期盼中继续希望和索取,我有十几年没在故乡过年了,在北京最想的事便是哪年能在故过年,再一次体会年节的故乡和故乡的年节。</p><p class="ql-block">2002年1月2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