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可贵

小桥流水

我家先生越来越喜欢上了养花的日子，他不仅在楼下弄了个角落种植树木，在家里的阳台上也养起了盆栽。前些日子又突然在网上订购了碗莲，说想养荷花了。我就问他“好养吗？”，他告诉我“反正不贵，不行就再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想起了周敦颐的《爱莲说》。文中写：“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对于莲，只能从远处观看，而不能玩弄它。这句话其实很有深意，写出了一种对待高贵圣洁的事物，要抱有一种敬畏的心理，不要近距离去交流或接触，避免亵渎“它”。

先生这个勤劳的“小蜜蜂”，说干就干。碗莲种子到了，他按着寻来的资料按部就班地养起来。一颗种子，经历了浸泡，发芽，生长的过程，小小荷叶张开来，煞是好看。看到一张张小荷叶你争我赶的劲头，我建议先生要换缸养。他于是二话不说又在网上订购了水缸，水缸一到，就开始了换缸任务。养荷花要用塘泥，塘泥也是网购的，倒入缸内，用水调配好，再经过几次换水，水会慢慢变得清澈，这样才可以移莲子入缸。

然而问题接踵而至。原本碧绿的一张张小荷叶，在缸里不到48小时，开始出现发黄、变蔫了的模样。没经验的我们手足无措，也以为只是过程而已。哪曾想到，这绿色的小生命已经在宣告结束。

与此同时，我家先生还兴致勃勃地网购了小鱼儿，他说养荷花一定要放鱼在缸里。鱼儿到货了，先生也按别人的经验，隔水浸泡了半日，然后又急不可耐地将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放进了荷缸里。到此，他感到这一连串的功夫，总算告一段落。可是又哪曾想到，这活灵活现的小鱼儿一入缸内，隔日小命就一呼哀哉了！

面对接二连三的失败，我批评了他，说他的态度有问题。他不服气反驳我，说：“第一次弄这些，又没有经验，我也不想这样啊！”看我还是气鼓鼓的，他接着说：“反正又不贵，重新来就是了，没啥好心疼的。”我一听，心里更生气，“这是钱的问题吗？你咋这样认为呢？它们也是有生命的，本来郁郁葱葱的荷，本来活蹦乱跳的鱼……你不能在养它们之前，好好了解清楚，避免出现这些问题吗？万物皆有生命，生命多么可贵！”

我家先生听我这么一说，赶紧歉意地说：“是是是！我的态度的确有问题，我检讨。”见我的气慢慢消了些，他又说道：“其实养这些小生命，就像养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何尝不是带着爱心在培育呢？只是有的时候，我们爱之心切，操之过急，感觉如拔苗助长的态势。”

先生停了停，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有句名言：'水是万物之源'，就是指水是一切生物生存的物质基础。我们生存的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含水量=1/2地球地表淡水量，地球上几乎所有生物的体内都含有水，都会因缺水而死亡。所以简单来讲，生命就是水，水就是生命。珍惜水，就是珍惜生命。而我这次犯的错误在于，没有注重水资源，没有注重水质和水量，破坏了它们的生存空间。忽视水的作用，就是忽视生命！”

看着他振振有词地说话的样子，我突然感觉他的形象又高大起来。自从开始折腾他的树啊，花啊，龟啊……等等，我还真没少骂他，总是嫌这嫌那，说他不物正业，没得消停。原来啊！人是要有一颗博爱的心，谦卑的心，好奇的心，才会去培育生命的。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他了吗？

作家林清玄先生在《柔软心》一文中这样开头：“我多么希望，我写的每一个字、每一篇文章都洋溢着柔软心的香味；我的每一个行为都有如莲花的花瓣，温柔而伸展。因为我深信，一个作家在写字时，他画下的每一道线都有他人格的介入。”

多好的文字啊！其实，人最有力量的，就是拥有一颗柔软的心。也就在那一霎那，我感觉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了。曾经那么计较、尖刻，那么棱角分明的个性，在相濡以沫的庸常日子里，被我的他潜移默化地熏陶成性。

猛然间听见他说：“万物皆可贵！哈哈，我家老姑娘也爱心爆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