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你,我亲密的战友兄弟

道不远人

<p class="ql-block">  大江东去,时逝流水,当年英姿洒爽的风华少年已进入垂暮之年。追抚岁月,我渐渐发现,在过去的生活中还是最爱那身绿军装;最让我魂牵梦绕的还是那几十年的军旅生涯;常常追忆的还是部队的那些往事。我知道,穿绿军装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我更知道,曾经当过兵,戎马半生是我永远的骄傲!怀着对往事的崇尚追思,我的一群风华正茂的战友兄弟渐渐在脑海里清淅起来。</p><p class="ql-block">一、外号的由来</p><p class="ql-block"> 新兵时年龄小个头小,可文化高字写得好,反映快,人也很机灵。连长昌学礼是56年老兵,一脸大胡子,嗓门高口令宏亮震天响,办事干脆利落就是没文化,当兵十四五年才混到一个正连,可他对文化兵有点偏爱。每次见到我不喊大名而亲切地叫我“小家伙”,开了头新兵也跟着叫。我虽然是个学生兵,但很争气,苦事脏活抢着干,常常写点表扬稿贴在连里小黑板上,新兵训练期间写了入团申请书,训练一结束就填表经批准成为一名共青团员。6月末,又和深得连长、指导员器重的同乡战友王德健被送到襄阳习家池师“毛泽东思想汽车学习班”学习开车,到司机训练队当学员,这个雅致的外号也跟着我带到司训队。</p><p class="ql-block"> 班长叫罗连生,65年老兵恩施人,驾驶技术过硬业务熟,就是要求严,平常很难看到他有笑脸。当面我们喊他罗班长,背后称他“倔骡子”。班里六个学员全是老乡,是坐一列闷灌货车拉过来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乡土乡音亲切没隔阂,相互都赠送个雅致的外号。李山东个矮皮肤黑,叫“老山东” ; 路吉献嘴巴大外号“路大嘴”,赵修民眼睛小反映慢常挨训,班长喊他“赵迷糊”,我们跟着喊“老迷糊”; 于相法屁股大走路歪,有点象电影《地雷战》中的汤司令,本名没人叫而成了“汤司令”。最幽默的是学员兼副班长许继星,人高脸长又和班长走得近乎</span>,人送外号“许大马棒”,这名邪乎也历害,让我们几个人心里多少有点敬畏。</p><p class="ql-block"> 相互叫外号是紧张训练生活的一种情绪释放和娱乐。课堂上、训练场地、集体活动我们严守纪律,规规矩矩,队长、指导员、班长、教练分得很清楚,叫得亲切热乎。如果挨了批评或者上路驾驶违规操作破罚下车了,免不了私下嘟囔几句,“这个‘倔骡子’”!虽然训练很累,可我们正值青春年华,有的是精力,闲瑕时凑到一块就嬉笑斗闹互相喊外号,疲劳顿失,心里感到很快活。三个多的培训我们学习认真,训练刻苦,团结友爱,相互帮助,终于学成了驾驶技术,全部如期毕业并安全无事故。</p><p class="ql-block"> 50多年后战友聚会,当年的“汤司令”“路大嘴”已驾鹤西去。“倔骡子”,“许大马棒”精气神十足,可人已白发皓首,双鬓如霜,外号没人敢叫了。不过,大家仍亲切地喊我“小家伙”!</p><p class="ql-block">二、凑钱买个水箱盖</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部队刚从外地移防到襄阳,全师没有自建营房,临时借住襄阳地区直属系统。师后勤部借住襄阳地委党校,所属司训队借住襄阳城南约五公里的凤凰山,又被称作白马山南麓的习家池。</p><p class="ql-block"> 据说习家池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私家园林,是由东汉时期的襄阳侯习郁所建,距今已有1900多年。习家池北负岘山群峰,东临汉水碧波,西靠谷隐古寺,南接荆襄古道,群山环抱,苍松古柏,流水涓涓,亭台掩映,花香鸟语,风景幽静。自古常有骚人墨客来此咏诗作赋,不少游客来此参观白马泉、养鱼池和亭台等景观。我们司训队进驻时,习家池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已没有了昔日的风彩。仅存的六角亭、荷花池、溅珠池、半规池等景点斑驳陆离,灰头灰脸 ; 几颗古树离群索居,形影孤单 ; 名燥一时的习家宗祠也断墙残垣,风光不再。那时,风景好坏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住在这里是学习驾驶技术,不是游山玩水赏风景的观光团。开训的第一课,指导员彭道清还专门讲到这一点,教育我们爱护这里的一草一木,保护好文物。不过,晚饭后或节假日,我们倒可以尽兴欣赏,大饱眼福,享受一下城里人的生活乐趣。</p><p class="ql-block"> 我们司机培训还算规范,就是理论教学时间少了点,主要是边学边操作。原地驾驶在习家池东面疗养院的小广场,把车的四个轮子顶起来,学员坐在驾驶室在班长指导下练加档减档。从一档加到四档容易,脚轰油门,踏下离合器,加到上一档。减档是个技术活,中间要轰一次空油,变速器转速均匀后减一档。反映慢的就是“老迷糊”赵修民和“路大嘴”,每次减档加空油不是大就是小,要么动作跟不下,弄得变速箱的齿轮总是“吃吃”响,就是减不进档,气得罗班长不住地拿着起子在他俩头上晃,吓唬他们 : “我Kao你一下”!山里人不会说普通话,发音不准把敲一下说成Kao一下!两人紧张得头上直冒汗水,我们几个看得咧着嘴乐,一肚子的幸灾乐祸。</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后围着习家宗祠南面的六角亭实地练起步、停车。六角亭为重檐六角攒尖顶,斗拱高耸,檐角翠飞,挑檐和额枋上遍饰象征吉祥的图案,形象逼真、栩栩如生。亭的四周有荷花池环卫,溅珠池呈半月状,下有泉眼喷吐,上有古槐覆盖,池中鱼儿游弋,别有情趣,可是禁不住我们六辆教练车的发动机轰鸣。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的第四个年头,习家池只有几处古物,没有游人光临,我们进驻后才有生气。不过,几十个人围着这个小池子练开车也够热闹的啦。人声嘈杂,尘土飞扬,汽车尾气黑烟弥漫,鸟儿飞去,小鱼沉入水底。可是,说实在的话,我们学习训练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干扰。</p><p class="ql-block"> 搞了个把星期的基础训练,开始上路了。为安全起见,队长陆银修带车往山里开,指导员彭道清坐最后一辆收尾。训练车开得慢,学员上车操作,每人开一公里左右换下一个,倒也安全,就是发动机爱熄灭,水箱老开锅。我们的学习训练车是苏联二战时期的嘎斯五一,虽说破旧了点,零部件却是原装货,粗糙笨重挺实在,可苦就苦了我们这些学员。谁熄了火不准打马达,就下去摇手柄发动车,“老迷糊”和“汤司令”摇得最多。“汤司令”屁股大重心稳一摇就是百十下,熄火多不在呼。“老迷糊”个小力薄摇得慢,发动机就是跟他较劲不启动。这种倒霉的事总是跟我不沾边,我学习用心,开车不熄火,罗班长一高兴有时还让我多开几百米。“老迷糊”和“汤司令”气得干瞪眼,敢怒不敢言,就是在换班上车时喊“报告班长”的声音大了一点。空闲休息时,六个新兵蛋子依然亲亲热热,喊着外号说笑话,好象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老样子。</p><p class="ql-block"> 沒过几天,一件霉气事让“老山东”摊上了。那天上午训练,我们在习家池围着六角亭练了几圈起步停车,就跟着陆队长开上山路了。在一个上坡地,李山东上车换下来许继星。上坡起步操作离合器、手刹、油门配合要默契,否则发动机就熄火。李山东连续熄了三次火,握着手摇柄摇车摇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点火成功,开了不到200米水箱开了锅,热气腾腾冲出发动机盖子,漂在档风玻璃上雾水蒙蒙看不见前面方问。罗班长当即说 : “熄火!下去加桶凉水降温!”嗄斯车旧了,发动机转速快,水箱里的水消耗挥发也快,开了锅不降温容易烧坏汽缸床垫,以致损坏发动机,那就导致机械事故发生。李山东下车提了桶水,许继星帮忙拧开放水开关,李山东打开水箱盖加水,停了上十分钟,汽车正常启动,我们几个还是轮流着开。但是训练结束回到驻地检查保养车辆时,发现水箱盖不见了。罗班长说 : “哪个弄丢了,给我找回来!”</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老山东”象霜打的茄子,一直低着头,愁眉不展。“许大马棒”觉得自己也有牵连,就说: “山东,你去加水地方找找,我们几个顺路找,说不定能找回来。”我们立即分头行动,忙活了两小时,李山东前后走了十四五里路,两手空空无功而返。我们几个人拿着小木棍,在路边拨来拨去,象《地雷战》中小鬼子探索地雷一样小心翼翼,结果可想而知。怎么向“倔骡子”班长交待呀?还是“许大马棒”有办法。“我们凑钱买个新的。我和老山东一人出三元,你们四个一人一元!”要知道,新兵第一年每月津贴费只有6元,许继星是帮忙打开放水开关,水箱盖是李山东自个拧开和盖上的,没有盖紧和许继星没关系,但让李山东一人承担责任,他心里过意不去。再说10元钱也不是小数字,一个半月的津贴费还不够。关健时刻战友情深慷慨出手,一场危机方得以顺利化解。</p><p class="ql-block"> 事后,罗班长得知了真像,还善意地嗔怪许继星说 : “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可以到后勤材料仓库领一个吗?当时批评你们,是让你们学开车时时小心,长记性,以后才行车安全无大错。”是啊,行车安全,时刻牢记,稍有疏忽,人命关天。这句话让我们几个人记了一辈子。不管是开车,还是改行做其他工作,我们都把安全放在第一位,行车安全无事故,一生无虞,平平安安。当年我们十七八岁,如今已七十多岁,但我们始终忘不掉习家池的秀丽风光,忘不掉那个湊钱买水箱盖的故事,忘不掉“倔骡子”老班长的那段肺腑之言!</p><p class="ql-block">三、趣人于相法</p><p class="ql-block"> 于相法是战友中的趣人之一,也是全连新兵中最受气的一个。他没读过几天书,字写得歪儿八唧的,可对我比较崇拜,写家书时常找我问字,班里小结发言事先征求我意见。可我却没有十分珍惜这份友谊,总是时不时的诺谕他一下。现在想起来十分后悔。于相法是邻近村人,不到一米七的个头、高颧骨、小眼睛、下嘴唇厚、油瓶子脸、上下一样粗中间宽,腹部前隆略微显露一点将军肚,背微驼、臀部圆圆的有点翘,整个人上身长、下面腿短,别人快走他一路小跑,灵部件搭配得不大合理。五官形象实在不敢恭维外,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常常模仿《地雷战》中的那个偷袭高家庄的汤司令,总爱伸出右手大姆指说 : “高,实在是高”!我们喊他汤司令,开始他觉得不自在,喊多了还挺享用的,是有喊必应。他说管他正面人物还是反面人物,一当兵就成了司令是个好兆头,看来当兵这条路走对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正处于“文化大革命”高潮时期,时兴“三忠于、四无限”,学用语录活动。连队无论干什么事,每个人右手都拿着《毛主席语录》红色小本本,置于胸前,在班排长带领下高呼“敬祝××万寿无疆,敬祝××身体永远健康!”然后扯着嗓子大唱语录歌。一个排三十多号人住一间三进的大号房,开班务会三个班比赛唱歌。于相法的那个班长起头后领唱,只见于相法嘴张得很圆,就是不出声。班长急眼了 : “老汤,你为啥没有声?”于相法竖着手指摸着嘴、慢吞吞地说“没法出声,我音道发炎了”!结果可想而知,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鼻子都笑歪了。事儿传得很快,会一散全连都知道了,第二天后勤部开大会都有老乡问,“汤司令那个老爷们,怎么会得‘阴道炎’啊?”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好人难出名,坏事传千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传得那么快呀?!</p><p class="ql-block"> 其实,于相法除了形象不敢恭维外,优点还是挺多的。农村兵,没文化,从小就跟着大人干农活,苦日子过惯了,他不怕吃苦,又特别能吃苦。新兵训练时天天一身泥,苦活累活抢着干,出公差主动报名舍得下力气,站岗放哨争着站黎明前第二班岗,清厕所挑大粪时总见他出手,几次得到连里口头表扬,每天乐呵呵地捉我给他把家书写好点。训练一结束,就分到炊事班,开始劈柴烧火,样样上心,可炊事班长就是不让他执大铲炒菜。原来老汤胃口好饭量大,吃得多爱放屁,身上总带有一股气味,后来干脆让他负责喂猪。老汤也不计较,一门心思放在猪身上,他把饲料加热后再加点菜根菜叶,有时把吃剩下来饭菜骨头也搅拌到里面,三个月下来猪长得跟他一样胖乎乎的。连长指导员觉得这个兵不错,就把他做为骨干首批送到了司机训练队。回来后跟了个把月车,就单独执行任务,成了老师傅,身后还带了个徒弟。很快入党,当上了班长,一干就是五年。</p><p class="ql-block"> 部队首长喜欢自己的兵听话、吃苦、能干,但仅凭这些还不能提拔为干部。还必须有文化点子多,能写会说。于相法属于实干吃苦型。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干部那块料,看到老乡提拔依然心态平和。退伍回乡找到一份工作,在县运输公司开了一辈子货车。司训队时的副班长许继星成了公司经理,他还像从前一样,爱岗敬业,尊重领导,不急不躁,颇有人缘。每次战友聚会,大伙仍亲切地喊他“汤司令”,心无介蒂,一如从前。这血与火凝聚的战友兄弟情谊,历久弥新,尤显珍贵!</p><p class="ql-block"> 后排居中者即为新兵训练期间声名显赫的于相法。前排左就是称为“老迷糊”的战友赵修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