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农业大学的教授，今年就要退休，老家让他念念不忘的，有那所曾经建在天上的农业中学 <p class="ql-block">虽然去年春上去过一回，今年还是把路给带错了，一入山就错了。是路边这座不新不旧的坟冢，提示我，往天上的路，起步该往东</p> 路边，当年不起眼的小树，凭运气活到了现在，而今腰粗脖子长，高大好气派。那腰间生出的小苗，如花似朵，好看不扎实，顶多算装饰，应该成不了气候 <p class="ql-block">一株很有型的草，值得杵近仔细看。叶子漂亮，未来开花更好，是百合，野百合，一直宣誓有春天的野百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野百合是它的艺名，它的学名很假，假得叫人接受不了，居然叫假百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附近有石洞，大哥还没忘记，他们就是在此连续奋战一天两夜，熏杀三头豪猪</p> <div>沧浪之水清兮，可濯还可饮</div><div><br></div><div>跨过潭溪，大哥已冲在最前，做大家事实的向导</div> 枫林渐渐密，浓浓青青色；空气微微凉，淡淡青青味 藤蔓有眼睛，懂选择，专挑歪树缠，越大越歪，缠的越紧实 <div>一棵大树倒伏的后果，是几棵小树失去站直的自由</div> <div>虫蝶不恋老家，让他们义无反顾奔赴的，是外面，是远方，是一年一度的万紫千红</div> 沿路有野兽的粪便，很多，粪中有沙粒，该是草食动物，体型不会小，群居 拱起的竹笋没来得及享用，想必是突然响起了集结号 <div>枯树上，手指粗的黑藤，生出巴掌大的红心叶</div><div><br></div><div>凡人春天的两端，都是一头阳光晨露，一头风雨泥沙</div> <div>高处的枫树，已悄然成林，每一棵都是挺拔的后生，年少却早已独当一面，神态自在安然，满满都是仙风道骨的飘逸</div><div><br></div><div>那冷不丁斜生的一抹朱红，可是昨夜尚未甦醒的残梦？夏未到，秋尚早，怎么就那么急着将自己染成酒后的颜色？</div> 顶上，此时的枫叶，不是这个季节山中最多的青绿，也不是秋冬时节自身的明黄或火红 枫叶外，是已处在下方的白马寨 更远处，层岚叠嶂，山岳舞长风——真是不一样啊，站在院子里，我的天际线是那棵桂花树，爬上山岗，我们的天际线就是巍峨的山脊，绵绵不绝的远方 那个尖尖，可是英山尖？ <div>爬上岗，视野所及，全是当年天上农中的地盘</div><div><br></div><div>曾经的水田早已荒废，但竹林还在，隐在其中的那条小路恍若那年那月。阔别四十载，终于一脚踏进天上农中的怀里，终于走进依稀昨日的故地</div><div><br></div><div>近乡情愈切，大哥在前，足下生风</div> 林中老竹，可记得当年那些翩翩少年？ 就是这棵老松，指引着大哥在天山农中的来去<div><br></div><div>少年望树高，大哥说可爬</div><div><br></div><div>青年望山高，大哥说可登</div><div><br></div><div>成年望大哥，大哥已是一座山，山顶一棵树</div> 目光外，是西河，是关山，是远行的仆仆风尘，是归来的苍苍白发 <div>站在农中的操场上，大哥指点最早的教室和最初的宿舍</div><div><br></div><div>他指得清清楚楚，但我们看得模模糊糊</div> 那棵紧依教室泥墙的石榴，还活着 前面是教室，后面是宿舍。刚开始的宿舍都是茅棚，大家聚在茅棚里烤火，火苗很高，随时都准备着灭火和逃命 <div>前方该有土窑的遗址，等窑烧出瓦，才将茅棚拆了盖宿舍</div><div><br></div><div>大哥在土窑边种过一棵南瓜，收获了17只瓜，可惜瓜不太好吃，但南瓜籽很好</div><div><br></div><div>从农中到农大，是不是冥冥中天有安排？大哥的农业实践，助力了多少他后来在农业领域的精彩？</div> 在操场的西侧，比操场稍高的这块地上，学生自己建起了分男女的洗浴间。没有自来水，也不通电，却依然是当年最排场的公共设施 再往前，大哥说那边该有一口塘 找到池塘了 水还有，清如昨日，却不是昨日的倒影 从池塘斜上，是农中后期的教工宿舍和食堂。除了地势平坦，已看不出任何建筑的痕迹。眼前有棵只剩半截的死枫，全身都是树菇 像一座华表 <div>如意形状的树菇，很喜感。大哥介绍：这东西很难煮，八担柴也煮不烂，所以俗名八担柴，但有药用，养胃，抗癌</div><div><br></div><div>下山上网，才知道它还是灵芝的一种，有个中药的名字叫树舌，主消炎，敌食管癌和鼻咽癌 </div> 无论是华表，还是灵芝，天上农中留下的，地上半生追寻的，都值得仰望，用真心抚摸 枫树倒下，不是生命的终结，只是生命改变了形式，结天地之因缘，修日月之灵性，着人间大爱，如意便金刚 这是枫树上天然的香菇，真香菇，真的香 栎树上的木耳，你为什么那么红？ 不管什么菇，我们几个外行见到都说是灵芝，被大哥一一否认 <div>突然，大哥兴奋地招呼我们：这才是灵芝！腐栎树上的灵芝！<br></div> 在农中操场外的竹林里，我们发现这种撑着蜂窝伞半透明的蘑菇，我以为是竹荪 大哥说是米筛菇，学名羊肚菌 天然的羊肚菌，营养价值极高，市场上，一斤鲜菇可换十斤黄牛肉 为这羊肚菌，大哥贡献了旅行帽 然而，再美味的山珍仿佛都留不住大哥的脚步，他继续寻找 是寻找月夜下的那抹皎洁 还是藤蔓深处的那簇绯红 绯红，还是当年一样的鲜艳 鲜艳，大哥视而不见，继续向前 前方是陈河村的吴家寨 是当年手植的油茶 是刚刚破土的希冀 是天上农中那痛并快乐的岁月 是深夜梦回、不曾熄灭的星星之火 <h5 style="text-align: right;"><font color="#167efb">注：图片全部来自本次天上农中一行</font></h5> <h5 style="text-align: right;">2021年4月8日 武汉 汤湖</h5> <h5><p>关于天上农中：</p><p><br></p><p>1974年6月，父子岭中学的部分老师和学生开赴天上，当年那儿有个林场，属于陈河大队。头批上去的学生只有8人，还有女生，他们是天上农中的真正创建者</p><p><br></p><p>同年9月，大批同学从三个方向赶到根本没有教室的“学校”报到。在打屋基时，学生们挖出了一排子弹</p><p><br></p><p>炎成大哥是第二批上山的，鼎盛时，天上农中有100多学生，最小的才12岁</p><p><br></p><p>天上农中，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是建设兵团，他们炼砖烧瓦盖房子，垦荒开田种庄稼，种谷种麦种油茶还种油莎豆</p><p><br></p><p>在开垦茶园时，挖出过还有臭味的尸体，师生先是架火烧，然后就地掩埋</p><p><br></p><p>有个老师摸黑起夜，闭着眼睛尿尿，突然感觉不对劲，揉揉眼睛才发现已被一群红狗团团围住。红狗就是豺，老家叫红毛狗，凶残有智慧，饿急了不讲武德，吃人不挑老嫩。老师当时被吓到失语，只能做防守状与豺僵持。忽然一阵微风，将一根悬着的绳子荡到他的脸上，那是学校的钟！老师拉起钟绳一阵猛敲，山间的深夜，金属的钟声尤为刺耳。那年头，师生政治觉悟高，组织纪律强，听到钟声都以为有美帝和苏修特务入侵，很快扑了过来……</p><p><br></p><p>天上农中特色显著，先是没教室，之后没课本，也没粉笔，要高考了，大部分人没学过英语，没做过化学实验，物理还停留在初中段位……</p><p><br></p><p>但天上农中却走出了很多大学者、高校老师、响当当的工程师、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和大大小小的官员，即便是留在家乡的，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勤奋，务实，舍得，坚持，耕耘不辍，从不忧郁</p></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