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大院 (下)

Linda Wei

<p class="ql-block">大家族里资源甚丰,外婆的沙家就有兄弟姐妹八个. 出去闹革命打江山的表姐妹和她们的夫婿都是妈妈庇荫的大树. 妈妈几经周折,背着家庭出身不好的负担,加倍努力,也出道成护士,可以出力抚养外婆和一群侄子 侄女们了.</p><p class="ql-block">外婆也曾在合肥和妈妈一起生活过,运动锣鼓一敲响,“地主婆”只能返乡.</p><p class="ql-block">74年妈妈爸爸结束两地分居生活,我和妈妈搬到上海,每年都有妈妈如皋的侄子,侄女来上海,有时也带他们的小孩来.他们背着家乡的鸡鸭鱼蟹,这些上海稀缺或计划供应的好东西来.妈妈给他们买足了米面,糕点,再给些钱. 乡下低头做人,挣公分勉强温饱的日子漫长无边.&nbsp;</p><p class="ql-block">小彬,曾孙辈,见我家饭桌上天天有些肉,就问他爸爸,“他家怎么天天过年呀?“,记得他吮着半夏露咳嗽药水瓶,半天不放,药水喝光了,还不舍得瓶子里那一点薄荷甜香味.</p><p class="ql-block">花儿,林儿,就比我小几岁,冬天里鼻涕邋遢,脸冻得暙了. 做姑姑的我让她们拼命擤鼻涕,搓弄干净,带去中山公园玩,路上买一块四分钱的椒盐饼,硬邦邦地咬不动,她们也像过节一样高兴. 想起自己七岁时到上海,一个远亲大姐姐慷慨地买“紫雪糕”给我吃,就是巧克力壳的冰淇淋糕, 也是太奢侈幸福的感觉.</p><p class="ql-block">我父亲去大丰农场出差,去如皋弯一趟,给外婆捎去两大桶饼干打牙祭. 住了一晚. 回来不住地摇着头,“你们乡下太苦了,没想到这么穷”我脑补一下,也许他眼前浮现的是难咽的玉米屑粥,破烂不堪的房舍和令他发指的茅房. </p><p class="ql-block">父母这一辈肩负着养乡下老人,育下辈的责任,不管工资高或低,每月都要寄钱回家,他们节省的习惯深入膏肓,又随时准备着对经济困难者慷慨解囊.</p><p class="ql-block">78年恢复高考后第一年全国统考,我小学考初中,那一阵江南高温天天38度, 外婆病危,妈妈急忙一个人回家乡,一路晕船海路经南通回桃源乡.</p><p class="ql-block">外婆80高龄急性肠胃炎,奄奄一息. 对着门前大路,听着盼着一儿一女回乡,好再叮嘱最后一次. 灰尘风卷,仍无人影. 当妈妈赶到家门口,屋里已是哭号震天. 又急又热,妈妈险些昏倒.</p><p class="ql-block">妈妈疲惫不堪,满怀伤心悲痛回到上海,我安慰道“我考试发挥良好,都由姑妈给我准备中饭”</p><p class="ql-block">妈妈说着这几天的经历,当说到“你舅舅竟然没有回来” 悲恼地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舅舅也许会为这事长时间自责,不知那时部队是否仍不开化,成分问题压得谨小慎微的舅舅不敢回来奔丧.&nbsp;</p><p class="ql-block">曾经的运动当口,我妈的堂哥,就是外公姐姐的小孩,接纳地主身份的父亲在南京避难,被抓出来,做现行反革命处理. 贾姓地主原先是投奔当官的老大,深圳前身保安县县长,老大不敢收,老二孝心胜过红心,把逃避批斗的地主藏在家里. 受罚举家被撵到乡下,一直到80年才平反.</p><p class="ql-block">逐渐乡下来探亲的次数少了,壮劳力开始到大城市打工赚钱,十年间城市高楼再起、建筑工程队规模扩大,劳动的双手不能在低产的土地上收获,就走到外面的世界出创收.上海的“一建“”二建”到N建都是苏北民工主打.</p><p class="ql-block">再以后陆续听到妈妈家乡各种消息有好有坏. 乡里逐渐脱穷了,但她一个侄子,侄女积劳成郁,没享福就离开人世.&nbsp;</p><p class="ql-block">最吃惊的是台湾归来的同乡带来喜讯,妈妈的三哥丁正标也在台湾,呆舅舅命大还活着!退伍后养老在荣军医院. 同乡说他胃口极好,一顿能吃60个饺子. 要当年留在如皋乡下,非饿死到抓狂. 如阿甘正转里的 Forest Gump 善跑,三舅别无特长,就是浑身蛮力. 听话守纪. 插图是他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觉得挺有男子气,神情中隐约流露出怨屈和不满.&nbsp;</p> <p class="ql-block">做梦也没想到我也台属,爸爸还被邀请参加局里的台属座谈会. 就在犹豫着要去台湾探亲时、三舅已仙逝. 留下一笔不大不小的财产,他也不会想到他突然又被家乡亲人关注是因为财产继承,连外公前妻的女儿们都要来分一大笔,那么给第二代侄孙们就所剩无几了. 为此不快了好几年. 无法释怀其父亲的结局,大侄子还说邻乡的狠人xxx 手上有人命,摇身一变台湾同胞回来了反到成座上宾了.</p><p class="ql-block">当秋风再次刮起,丁家在如皋的后代已经打拼出一番天下,在原来的土地上造起了一幢幢小楼,丁家大院又回来了. 上海到如皋城走跨江大桥2个多小时就到了. 大侄子主动邀请姑妈和叔叔回乡下玩玩,他和和爷爷长的最像. 他说原来的大院成了公社办公室了,和我上集封面照片里差不多. 当今时兴城里人去乡下度假,如皋还被打造成以长寿乡为特色的旅游热点. 我亲见乡道上90岁的老头红光满面骑着自行车. 正鸿舅舅今年94 高龄,精神矍铄. 如皋人认为从小喝到老的玉米屑粥是当地健康长寿的秘方. </p><p class="ql-block">彬儿,林儿回乡热情地接待了我和妈妈. 我发现道地的如皋土话我根本听不懂. 我抱着的是彬儿的孙女,你知道我已是太奶奶级 别了吗?</p><p class="ql-block">位于长江经济开发区的南通港边上,如皋人的日子越过越滋润. 不愿往事随风而逝. 清明时节,写下关于丁家的故事,愿故人在天之灵安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