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童年

卧龙先生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br>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走到了不惑之年。回望过往,时光荏苒。<br>每个人心里都珍藏着一份美好的童年记忆。那多姿多彩的童年装满了快乐与幸福。装满了农村娃娃那满满的情怀,那些最美的童年时光,永远只能在回忆里被发现和停留。童年已逝,面目全非,回想起来,依然是泪湿眼眶….. <p class="ql-block">听奶奶说,当时的小街(gai)远近闻名,是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驿站,商贾云集,东来西去的客商络绎不绝,好不繁华,大商号“晋兴协”、“和胜同”,更是享誉遐迩,我的爷爷是“进行协”的账房先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候的小街,路面宽约6米,碎石子铺筑,留给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参差不齐而又凌乱的两排房子,且高低不同,不是那么规则、周正,东头有个大大的木门,叫东大门,有一个四方型的烽火台,还有一个寺庙叫“祭故寺”,西头有个大大的木门,叫西大门,我们家就在西头南侧第二个院内,对面有一个涝坝,一棵粗大的柳树枝繁叶茂。记忆中小街的南北两侧中间各有一个很大的车院,叫饲养场。也许是已经有了火车,或者是曾经这里居住的人本就不多,当年的交通要道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么热闹,与奶奶给我们所讲述的繁华热闹景象相差甚远…..</p>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出生在三道沟小街(gai)一个贫农家庭, 我们有兄妹4人,我排行老二,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但我的童年,还是没有摆脱饥饿。我的童年记忆中,饥饿仍然是一抹浓重的阴影。 <p class="ql-block">常言道,“饱汉不知饿汉饥,还说饿汉没力气”。其实曾经的饿汉,在吃过几餐饱饭之后,也容易忘记当年的饥饿。而我,则有深刻的饥饿记忆。</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农村,生活艰辛,农民虽然辛苦劳作,依然是食不果腹。如果回忆起我的童年,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饥饿。</p> <div>酸菜</div>记得小时候,难免有不懂事而惹父母生气的时候,那时候,父母对我时常挂在嘴边的教训,就是再不听话,就不让吃饭。是的,那个时候,不许吃饭,是对小孩最严历的责罚手段,最难忘的也是父母的棍棒之苦。<div>想一想,现在为人父母者,要想方设法哄着小孩子吃饭,一日三餐不重样,真有恍如隔世之感。</div> <div>苦黄瓜</div>我们的家乡,土地沙化严重,土地贫瘠,种的粮食产量不高,我童年的时候,还是生产队集体劳动的生产模式。因此,各家各户的主粮,都必须由生产队分配,这个分配,配额是按各家人口来计算的,每人每天是0.5斤。 当然,生产队分发口粮时,也要按工分来核算。也就是说,按主粮的数量来核减当年工分的分值。我们家三代同居,奶奶瘫痪在床,爸爸一介书生,唯一的壮劳力就是妈妈,因此经常出现工分不够的情况,这个情况,就会欠生产队的账。对于欠账户,生产队就会扣押粮食不许分发。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父母都会感到很气闷,但又无可奈何。 <p class="ql-block">毕竟民以食为天,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把小麦怎么磨成面粉就是事关一家大小吃饭的大问题了,父母带领我和大姐先对小麦进行挑选杂质,淘洗晾晒等工序后,最愁的就是怎么把小麦磨成面粉了,因三道沟小街附近没有“磨坊”,父母将小麦用人力车拉到邻近玉门镇柳河公社一个“水磨坊”, 行程大约有20公里,可能是我们人小腿短吧,每次天黑出发,到时就天大亮了,经过若干工序,面粉变成褐色了,麸皮实在磨不出面粉了才结束,虽然大人是主力,我们是辅助,但是这磨面的活,也是非常累的。</p> 特别是对于力气小的孩子来说,尤其感到吃力。往往是干了一会,就感到肩酸背痛,不想再用力了,这时大人会感觉到你想偷懒,会催促你用力,甚至还会有呵斥,反正再苦再累我们也不敢吱声,也不敢马虎应付。等到好不容易磨完了,想找点吃的,掀开土布包包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又累又饿,是我帮大人磨面最深刻的记忆…… 即使是生产队足额发放粮食,也是不够吃的。因此,在主粮之外,就需要配以杂粮充饥。当时的杂粮有两种,一种是玉米(马牙包谷),一种是洋芋。<br> 马牙玉米的口感特别差,但为了果腹,妈妈把玉米给我们烧的吃,炒的吃,玉米榛子,窝窝头,发糕(添加糖精的那种),反正怎么吃就是没有蔬菜,有的就是咸韭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能是吃的造下了,我现在最不喜欢吃玉米系列的食物了。 现在,玉米榛子是不多见了,有人偶尔吃一顿玉米榛子饭,还会说好吃。但在当时,因加工工艺落后,玉米榛子饭是不好吃的,只是粮食不够,不得已而为之。记得那时,几乎是只有过春节那几天,才能吃几顿白面饭,能吃一顿猪肉酸菜炖粉条和大米饭就是一种享受了。 土豆(洋芋)的品质特别差,不知是保管不善还是什么原因,早早就变青发芽了,但为了果腹,我们把洋芋煮熟后剔除发黑变坏的部分,能吃的都吃了。但吃后经常出现的症状是口腔及咽喉部瘙痒,上腹部疼痛,并有恶心、呕吐、腹泻等症状 ,经过1-2小时后慢慢就好了。 长大了才知道,土豆腐烂是不能吃的,土豆坏掉的部分会产生一种叫龙葵素(又称茄碱)的毒素。质量好的土豆每100克中只含龙葵素10毫克,而变青、发芽、腐烂的土豆中龙葵素可增加50倍或更多。吃极少量龙葵素对人体不一定有明显的害处,但是如果一次吃进200毫克龙葵素(约吃半两已变青、发芽的土豆)经过15分钟至3小时就可发病。如果吃进300~400毫克或更多的龙葵素,则症状会很重,表现为体温升高和反复呕吐而致失水,以及瞳孔放大、怕光、耳鸣、抽搐、呼吸困难、血压下降,极少数人可因呼吸麻痹而死亡。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怕,这些情况在我们姊妹几个身上都成度不同发生过…… <p class="ql-block">蓖麻</p><p class="ql-block">为了果腹,我偷吃过母亲精心培育的红萝卜和白萝卜种子角角,偷吃过生产队拌过农药的大豆和土豆种子,生瓜蛋子,毛桃子,青杏子、玉米灰穗、糜子灰穗、沙枣牙条等东西。长大了才知道,这几种东西都含有毒素,特别是大量食用过苦杏仁、苦黄瓜、蓖麻仁,吃多了会中毒死亡的,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啊!</p> <div>绿杏子(特别酸涩)</div>记忆最深的是吃忆苦思甜饭了,每年一次,生产队用几个大铁锅把水、玉米面、豆腐渣、油渣、麸皮、苜蓿、灰灰菜、苦苦菜、萝卜缨等食材搅拌在一起,每个人能吃到多半碗,就这个去的迟了都吃不上,说句真心话,现在猪吃的都比我们小时候吃的好啊! 记忆中的童年,父母每天都是起早贪黑不停地干活,可一年到头,所收获的粮食总是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面粉不够吃,就拿玉米、土豆之类的杂粮充饥,而肉类食品一般都要等过年才能吃上几餐。为了让我们姐妹几个能填饱肚子,每天吃饭时父母总是还在干活,常常等我们吃饱了,他才拿起碗筷。这时,剩下来的往往是锅巴、青菜汤之类的残羹冷炙了,可父母却毫无怨言,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饥饿的感觉是烙在我童年记忆里疼痛而又真切的烙印,每每想起,那种空瘪的而又酸软无力的感觉,便会一瞬间从心底升起,并迅速蔓延了全身,想立刻找点可吃的东西,塞进嘴里来缓解这酸楚而又无奈的感觉。 <div>灰灰菜</div>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父母由于忙于生产队里的农活,根本无暇顾及家里的孩子,下午放学后,我们基本上是无饭可吃的,每次放学后迈着酸软的步子满头虚汗地扑进家门,连书包也来不及放下,就先掀开锅盖看看,可每次那泛着青黑色的锅底,总会让我失望到瘫软甚至绝望地嚎啕。 于是,一只沾着泥土的萝卜,一块某个地方翻出的已长毛发霉的馍馍,甚至挂在屋檐下的辣椒都会成为我果腹的食物,从小养成了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毛病,惹得家人经常唠叨提醒埋怨。 记得有一年放学,饥肠辘辘的我盯着生产队一棵杏子树反复打量,终于发现了一个黄里透红的杏子,经过多次努力,我终于把那个杏子摘了下来,我和大姐每人吃了一半,权当安慰了一下饥肠咕噜的肚子。<div><br></div> 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父母把舍不得让我们吃的土鸡蛋全部攒下,1分钱1个卖给疏勒河车站的铁路工人,他们花2元钱就能从我们家提走一大篮子鸡蛋,铁路工人奸笑的嘴脸我至今记忆犹新…… 有一天,我肚子饿的咕咕叫,和姐姐在厨房里翻来倒去找不到一丁点吃的,正在失望至极时,忽然想起母亲积攒的家养土鸡蛋藏在某个角落的一个用芨芨草编织的框框里,就悄悄拿了一个裹上泥巴丢进灶堂里,点燃麦草、葵花杆杆烧了一阵取出来拨去蛋壳,掰开蛋黄将就凝固,也顾不得生熟,姐弟俩各一半可以说是囫囵吞枣,瞬间就咽下去了。<br>这件事被在田间地头干农活的母亲回家后发现了,立马追问我和姐姐,姐弟俩知道瞒不过去,就低着头支吾搪塞,母亲一听暴怒一边责骂一边抄起打牛鞭子抽打我和姐姐 …… 野酸胖(白刺果)<div>后来姐姐牵着我的手,光着脚丫子跑出了家门,现已记不清跑到啥地方碰上个放羊的半大小子,他哄我们姐弟说 “ 走,我带你们摘酸胖吃(沙棘果实)”,我俩信以为真跟着他和他的羊群跑啊;跑啊,跑到满是 骆驼刺 的荒滩处,羊群不知被啥惊吓,扬起满是腥臊味的沙土疯跑,半大小子扔下我俩追赶他的羊群跑出老远老远 ……<br>姐姐把她脚上穿的脚趾裸露在外的破烂带带花纹条绒鞋子脱下一只给我穿上,再次牵起我的手,头顶太阳在看不到庄户人家的荒滩上漫无目的跑啊跑啊 …… <br></div> 若是在深秋,生产队那些已显粗壮又挂满了颗颗如红玛瑙般果实的沙枣树,就寄托了我解决饥饿的全部希望。甩下书包,三两下如猴子般窜上树,拣一处果实累累又结实的树枝坐下来,那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快意,让饥饿如吹过枝叶的一缕清风,瞬间便无影无踪。当腹内的快感上升为满嘴的干涩和酸酸的甜意时,靠在枝叶上望着夕阳拖着余辉下山就成为一个少年全部的心事。 我们家离村小学有2公里的路程,走路要半个多小时。离中学(农中)有3.5公里多的路程,上中学时,中午放学回家只能吃一碗清汤寡水的甜面条,走到学校时又饿了,所以生产队好多孩子干脆中午就不回家。 糜子黑穗<div>我和大姐就是时常中午不回家吃饭的,放学就后在机务段煤灰堆上捡拾煤核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捡拾到天黑看不见东西了才回家。我当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比较调皮好动,正是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肠胃缺少油水,肚子饿得特别快,父母总说就像狼掏的一样,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div> <div>苜蓿</div>生活困难和饥饿是我们姊妹几个童年最深的记忆,经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为了生存,我们下河摸过鱼,上树掏过鸟,玉米棒子,荞麦榛子、洋芋、苜蓿、灰灰菜、苦苦菜、榆钱子就是我们主食。 我们盼望的春节时间好长好长,春节前一天,生产队给每人分150斤小麦,0.5斤清油,0.5斤猪肉,1斤土豆粉条。我记得分粉条时我说了一句,这是啥粉条子,怎么都是短节节?王队长骂道,不要算了,就把全家的粉条扣留了......<div><br></div> 过年时,母亲给我们每人缝一件新衣服,给两角钱的零花钱,这些就让我们兴奋的在小伙伴中炫耀到下一个春节的到来..... <p class="ql-block">玉米丝黑穗</p><p class="ql-block">现在,闹饥荒的年代已离我们远去,温饱早已不是问题,可从艰苦岁月走过的我,却更加懂得“节俭”的意义,更加懂得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在外就餐,我很崇尚“光盘”行动,偶有吃不完的剩菜,也会动员大家打包拿回家。</p><p class="ql-block">民为国本,粮为民本。粮食安全关乎世界每一个人。粮食损失和浪费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大挑战”。中国的粮食安全问题和“三农”问题一直是我关注的焦点。</p><p class="ql-block">艰苦的岁月里,粮食的匮乏是人们心中的一道伤痕,不浪费是一种本能。时代发展、民族振兴,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节约粮食成为了代代相承的美德,是建立在中华文化之根上的集体认同,是每个个体成长的精神足印,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宝贵家风。</p><p class="ql-block"> 2021年4月6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