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旅途 (二)上学篇（3）高中时期的寒来署往

青草池塘

（3）高中时期的寒来署往

一九六三年秋季，我考入了新宾县一高中。我家平顶山乡东瓜岭村离县城一百八十余里，由于那个年代交通还是很落后的，乡里根本没有通住县里的客车。每一年的寒、暑假和五一、十一的(换季)假期，我都要起早贪黑步行近二十小时往返这段行程。一次次一幕幕的辛苦历程，记忆尤新——

①那一次，是高一时第一学期的国庆节，我们已离开家住校一个月了，思念家乡和亲人的心切啊。放假的头一天晚上，谁都无心睡觉，大家捆好行李，打好了背包，坐在一起说着笑着。为了第二天能早些到家，伙伴们约好了要在半夜十二点出发。

老天好象有意考验我们似的，前半夜电闪雷呜，风雨交加。可是同学们一心回家，毫不动摇！好在半夜时分，雨停了。我们一行七人上路了。

同行的，有几个是高二高三的学哥学姐，为了第二天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家，刚出了镇内，他们就带领我们抄近道走一条山路。本来是中秋刚过，应该有月光的，可是刚下过雨。天空还是阴云密布，大半个月亮躲进了厚厚的云层。我觉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循着声音跟在人家身后，我真纳闷几位学哥是怎么在这月黑头里找对这条小路的，我甚至怀凝自己有夜盲症吧?我们三个女生就象跟在大人身后的小屁孩似的，紧跟，紧撵，时不时地，学哥也停下来等我们一下。

一条小河拦住去路，河面虽不宽，但是雨后的小溪水流很急，哗哗作响。大家扔进几块石头垫上，陆续跳了过去，由于看不清，大部分同学鞋都湿了。其中高二的学姐刘振芹一下子踩进水里，鞋也被水冲掉了一只，摸了几把也没摸着，幸亏她包里还带了一双鞋，拿出来换上了继续赶路。

就这样，一会儿越沟，一会儿翻山，渐渐的，东方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道路也越来越清浙了。一缕缕晨雾在山间缭绕，潮湿的空气打在脸上，令人神清气爽。几位学哥速度更快了。他们索性向我们三个女生交待了剩下的路怎么走，然后他们急走如飞，不一会就没了踪影。剩下我们姐仨反倒轻松了一些，可算是行动自如啦！由于一夜没睡，加上紧张地走了半宿，这一慢下来，还真是更觉乏困呢。可是不能松懈啊，还有一大半的路程要走哪！

就这样，我们仨虽然没停下歇息，但毕竞速度慢了许多，待赶到平顶山镇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而我们也要分手了。学姐刘振芹要向西奔往小甸子，还有十多里路；同班的韩秀英要向东回高俭地，大概还有二十多里吧；而我则是再往南走十八里路，才能回到东瓜岭村。

返回学校，也是别无他法，同样要一步步地走去县城。不同的是由于居住的分散，通讯也落后，同乡的同学也难以联系一起走，多数都是单独返校。

　　② 记得那次暑假后返校，路过下青村，幸好遇上了高中的同班问学陈永权，总算一路上有个作伴的，免去了一个人孤独、惧怕的心理负担。

当我们俩翻过了林家沟岭，走近了猫脸河时，我心理打起了鼓：我有先天平衡不好的毛病，平时常眩晕，从来不敢翻筋斗，趟河也就迷糊。猫脸河一带行人稀少，平时就没有桥。当时正赶上雨季，河面加宽，水流也急。由于不好意思让同学拉着我过河，自己也就硬着头皮下了水。还没走到河中央，水面就己漫过了膝盖，感觉面前的一切都在旋转，难以走稳，心想这若是倒下就会被河水冲走淹死。前面的陈永权替我背着包已经上了岸。我心里默念：稳住，不能倒，坚持！哎呀妈呀，总算是趟过来啦，上岸后，心里还紧张得砰砰直跳呢。

③ 学校在每个学期初，都要搞一周共青团的团训，所以我们团员要提前一周返校。

高二的下学期开学，为了减少劳累，我准备两天走到学校。第一天是正月十四，一早，父亲就背上我的行李，送我上路了。辽东山区的冬季很冷，元霄节时期还是寒风瑟瑟，冰雪铺路的。父亲四十岁时，砍柴时不小心被斧子砍伤了腿，膝关节长死了，落下了一条直腿的残疾。走在冰雪路上很吃力。突然，他被一个冰疙瘩拌倒，他一下子摔出去好几步远，实实地趴在地上，行李也摔出去好远！我赶忙拉起父亲，心痛得差一点哭出来！心里无限愧疚，感慨万千！

父亲送出我二十里后才回去，我背起行李接着赶路。下午时分，我来到到四十里外的李家堡子，因为老叔家在那住。我准备当天就住下了。

吃晚饭时，老婶做了好多菜。特别让我开眼界的是那个扒肘子，整个儿地端到桌子上，鲜亮软烂，香味朴鼻。早早地吃完饭，与叔婶弟妹们聊了一阵，才又开始包明早晨吃的饺子，这时我感觉浑身发冷，头也有些疼。心想我难道要病了?但想到第二天是一定要返校的，我只有忍着，不想说出来。包完饺子我打算出门方便完了好睡觉，不料一出门就晕倒了，并且失去了知觉，晃忽中，隐约有铁器撞击声，又觉得脸上袭来凉意，睁开眼才知道自已正倒在地上，撞翻了水桶，飘飞的雪花落到了脸上，我激灵着爬了起来，赶紧进了屋告诉了老婶。

老婶说，我是感冒了，给我煮了碗姜汤水喝下。躺在炕上却睡不着，因为想到明天赶路首先要翻越那座令人生畏的林家沟岭。那个岭山高路长，两侧的山脚下人烟稀少，曾听有人说过，那岭上曾经有狼出没过。如果是通常身体没啥毛病的情况下，怕得能差些，因为我的包里总会带着一把剪刀，可以给自已壮胆，可今天我不仅有些发烧，而且浑身疼痛无力，恐怕遇上个兔子也不一定斗得过，真要是遇上狼那我可就白送死了。怎么办呢?想来想去，虽然我生性懦弱，从来不爱麻烦人，但这次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只有请求叔家的二弟(他小我一岁)送我过岭了。主意己定，心里也踏实了，这才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后，跟叔婶说明了我的心思，叔婶痛快地打发小弟，替我背着行李，一起上路了。

由于上岭是南坡，盘山路虽然有点绕远，但是因为朝向阳光，路上积雪大部分都融化了，路也比较好走，我们姐弟俩说着话，七弯八拐，没多时也就登上了岭顶。于是我接过了背包，诚挚地致谢后，打发小弟返回了，我便开始下岭。下岭是北坡，积雪深厚，根本看不出那里有路，我就干脆直奔山下了。好在这山坡上树木不算多。但这积雪令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虽是下坡，也走不快，有的地方一脚插下去，雪就没到大腿根了，我得趴在雪面上拔出这条腿，再继续往前迈步。有的地方，风把雪吹出了一层硬壳，脚踩不下去，我就会在这雪面上向下滑去，到了薄弱的地方才停住。就这样，我爬着，滑着，滚着，跑着，还真挺快，就来到了岭下，走上了永陵通往桓仁的公路。

由于感冒导致的身体虚弱，加上下岭摸爬滚打的一顿折腾，感觉混身无力。过了榆树乡，平坦的公路，车来车往，我却走得很艰难，直冒虚汗，眼见太阳已经偏西，可是我今天连永陵也走不到了，越来越走不动。心里盘算着，前面的彭家村，有高一的一个校友彭玉芹，我们是同一寝室的好朋友，我决定到她家休息一晚上。

彭玉芹的父母很好客，待我很热情。东北农村的正月十五，有晚上出去“走百病”的习俗。晚饭后一家人约我一起去村外的大河上骨碌冰。我因为感冒，加上走了大半天路，混身疲倦懒得动，但不能推托，因自己独自留在人家的家里也觉不妥啊。

元宵佳节，月光姣洁，冰面光滑宽阔，聚来了许多男女老少村民，大家尽情嘻戏玩耍，非常热闹。然而我浑身疼痛，无心玩冰，恨不得马上躺下。后来彭妈妈发现我是病了，发着高烧，于是领着我回家吃下了感昌药。第二天我总算好了些。早饭后，离开彭家继续赶往县城。走了三天，才回到了学校。

　 ④还有一次是放寒假，由新宾回家的经历：

我们平顶山的几个同学，先是乘坐新宾通往桓仁的长客到榆树村下车，选择一条山路，就是从榆树进山，翻过几座山岭，再穿过长长的罗圈沟，过了赵家村，出沟后就离平顶山不远了。　

平顶山地处辽东山区，冬季比较寒冷，整个冬季，公路上积雪不化，山岭上更是到处都被积雪覆盖着。

我穿的是一双旧的棉胶鞋，鞋底的纹路已经磨平了，加上天气冷，冻得很硬，踩到冰雪路面上特别滑，没走几步就摔倒了。为了赶路，大家走得很急，慌忙中我更容易摔倒，尽管很小心，但还是免不了频频摔倒。我的状况影响了大家走路的速度，因为伙伴儿们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等我一下，我心里特别着急。心想，如果有个小绳子捆到鞋上，或许会好一些。可是谁都没带呀，山上的树也被冻得 邦邦硬，扒不下来树皮，而且那也得是秋树皮，不好找呀。没有办法，只能这么挺着往前走。同伴们心疼的看着我一次次摔倒，耐心等着，我频繁地摔倒、爬起，极力地跟着、追着。心里是又气又急，恨自己这么不争气，越是着急，越是走不稳！走不几步就要摔倒，上坡蛤蟆趴，下坡仰扒叉，一路上哭笑不得，狼狈不堪！心里自惭形秽的同时，也歉疚着，因为实在是影响了大家赶路的速度。

冬季昼短夜长，走出山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同伴们都分手走向自已所在的村落了。剩下我自己，伴着夜色，摔着跟头，磕磕绊绊的奔向东瓜岭村。由于一天来的辛苦赶路，我混身像撒了架子一样酸痛无力。好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摔倒了不用再着急的爬起来，可以稍稍喘口气再起来了。在离家不远的冰雪路上我又一次摔倒仰面朝天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想着：她也一直跟着我，从县城到家乡。“小路一条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我和母亲都在这同一轮明月之下啊！这里离东瓜岭已经不远了，再用不了摔倒很多跟头就会到家啦！想到这，我赶紧爬起来继续赶路了。

到家后的好几天，都周身疼痛不已，甚至刚下地都走不了路，得扶着炕沿蹭几步才能走。

这一次回家的经历，令我刻骨铭心，今生难忘！

这就是罗圈沟大山，

山岭连绵起伏，海拔一千多米。

一高中团委合影

　　我的读书生崖，从山村，乡镇，到县城，从小学，初中，到高中，走路，一直这么陪伴着我。读了十二年的书，也走了十二年的辛苦路。

走路是我学生时代的一大课题，也是锤炼我意志的重要课堂，让我学会了坚强。现在想想，脚下奔的是理想，走路就是梦想的翅膀，坚持才有希望，！

一个山窩窩里的穷孩子，正是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走着，才走出了山沟，走进了繁华！

六六年高中毕业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