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李文秀，秋實齋主人，退役上校。現為深圳书画艺术学会会长，深圳市美術家協會中國畫藝委會委員；深圳市中国画学会理事；深圳政协画院画家；深圳書畫藝術學院李文秀工作室教授。</i></p><p class="ql-block"><i>曾任深圳市美術家協會第4～5屆常務理事、福田區美術家協會主席。</i></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水磨石地面儿》</span>（2004）</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外面就下起了小雨。</p><p class="ql-block">我要从华强北路的这头走到那头去办事儿。</p><p class="ql-block">有人说,深圳的华强北是女人的华强北。也有人说,每天,至少有十万个美女穿梭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p><p class="ql-block">我混在美女如云的行列里,惬意地想起了不久前小学同学“老孬儿”来深圳时说过的话:“在这里,闭着眼睛随便拽一个,只要不拽到男人,都比咱们那疙瘩最美的女人美过多少倍。”</p><p class="ql-block">雨下得不大,许多行人并没有打伞，人们在被雨水淋洒过的光亮如镜的水磨石地面儿上行走,就像行走在平静的湖面儿上一般。</p><p class="ql-block">那水磨石地面儿将女孩子们妖娆的身材和原本不应该暴露的地方完整无缺地十分清晰地倒映出来,我不知道她们是否有些尴尬。</p><p class="ql-block">“深圳人真能‘整’,连马路都是水磨石铺成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块水磨石上面都写着电话号码和办证’的字样呢?”我双眼盯着地面儿上的那些随处可见的令人作呕的小广告的字,又想起了同学“老孬儿”说过的另外一句话,想起了我当时对他主人翁般的尴尬的苦笑。</p><p class="ql-block">那水磨石地面儿实在太滑了,为了防止摔跤,人们就挤在那条窄窄的专门为盲人开设的带有凸棱的棕色“盲道”上,齐齐整整地排成了一列纵队,一直连续整个华强北的两端。那场面,真的很壮观。</p><p class="ql-block">我想,如果被“老孬儿”看见,说不定他会感叹地说:“深圳人太能‘整’了,上班都排成一列纵队呢!”</p><p class="ql-block">我和那些实在挤不到“盲道”上的人,小心翼翼地迈着碎步子连大气都不敢喘,步履艰难地行进着。</p><p class="ql-block">到振中路口的人行横道了,横道的这端,是个稍微有些倾斜的下坡儿。就在这时候,突然,我的脚后跟儿被人猛地踹了一下,随即我听见清脆的扎扎实实的自由落体发出的连续的“吧唧吧唧吧唧”的声响,听见从几个女人的口中惊慌失措地大声地发出同样的“唉哟”两个字的声音来。</p><p class="ql-block">在这些声音中,一点儿也没有那些女孩子本应具有的矜持，一点儿也没有女孩子以往故作忸怩的嫌疑,都是不由自主地极其真实地发自她们的内心和肺腑的撕心裂肺的声音。</p><p class="ql-block">等我们明白过来,才知道是由于我身后那个女孩子的滑倒,导致了我身前身后一连串儿的连锁摔跤,是那样地突如其来,那样地猝不及防。</p><p class="ql-block">我刹那间失去了记忆,又刹那间醒来了。</p><p class="ql-block">我发现我的臀部坐在了我身后的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身上,而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的臀部坐在我的腿上,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面儿上横三竖四地躺了好几个人。我和那些人一样尴尬和狼狈,我的身上和那些人一样儿,也都满是水。</p><p class="ql-block">“讨厌!讨厌的水磨石地面!”在场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找到了罪魁祸首,没有人埋怨那个原始制造这场灾难的漂亮的女孩子。</p><p class="ql-block">就在我们艰难地互相搀扶着起身的时候,一群派送购买机票小卡片的人不失时机地把埋了巴汰的手和卡片粗鲁地戳到我们的眼前,而另一些乡下模样的人用很期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嘴里执著地连连发岀像机器人般发岀的“发票发票发票”、“软件软件软件”的那种令人恶心的声音。</p><p class="ql-block">“讨厌!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这时候谁还买你的发票?”我们又气急败坏地骂着。</p><p class="ql-block">雨下大了,我和大家一样,都想找个大树避一下雨。但是大家都失望了,因为华强北没有树,或者说没有可以叫你避雨的树。</p><p class="ql-block">现在华强北的树,都是像电线杆子那么高的在那杆子的顶上绑上个破鸡毛掸子的那种树,不可能给你提供避雨的功能。</p><p class="ql-block">但是,听说这里以前曾经是有很多大树的,15年前有大叶榕树,隔了几年拔掉了,换成了小叶榕树;隔了几年又换了,换成了大叶子的橡胶树,都是可以用来避雨或是遮阳的</p><p class="ql-block">这不,几年前又换成了现在的这种不能遮阳不能避雨的树。</p><p class="ql-block">深圳太富足了,深圳人的纳税意识太强了,不然哪里来这么多的钱频繁地更换那些昂贵的树?</p><p class="ql-block">作为深圳人,怎能不让自豪感油然而生呢?尽管那些负责城市绿化的工人们十分辛苦。</p><p class="ql-block">眼前我们是无法避雨的。活该!谁叫你出门不带雨伞呢?是怪不得树的。</p><p class="ql-block">听说一年前,这里的地面儿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也是更换不久的很漂亮的彩色防滑砖,你就是甩开膀子走路,都不会摔的。</p><p class="ql-block">但是,一个城市不可能老是用那种原来的廉价地面，那是要经常换的。要不然,怎么会显示出我们这个城市的发展和进步呢!</p><p class="ql-block">为了城市的发展和进步,就要破坏一些旧的东西,不破不立嘛。</p><p class="ql-block">所以,街道两旁的树和地面还有栅栏都是要经常变化的。</p><p class="ql-block">所以,今年,这条街的人行地面儿和栅栏就被频繁地更换过好几次,而且,现在还在更换着。</p><p class="ql-block">认真地讲,现在的水磨石地面儿是多么美丽的地面儿啊!是多么昂贵的地面儿啊!起码,“老孬儿”每次来深圳,是多么地羡慕我们的水磨石地面儿啊!</p><p class="ql-block">作为深圳人,我是很为深圳的水磨石地面儿而自豪的。至于我和那些女孩子摔了跤,那是因为老天下雨,也因为我们的鞋底子缺少了摩擦力,还因为我们低水平的平衡能力,是怪不得水磨石地面儿的。</p><p class="ql-block">深圳是个富裕的城市,我们这些优秀的市民也不应该怕摔跤,那水磨石地面儿还可以换,再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04端午节于秋实斋</p><p class="ql-block">北方文艺出版社</p><p class="ql-block">李文秀散文集《画人话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