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

细雨轻颺

早上，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雨滴落在地上，房顶上，车棚上，更落进了我的心里…… —— 题记 　　清明节的雨啊，是思亲的愁绪，更是离人泪。望向迷茫的雨雾，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我的姥姥，依然是一身利落的衣衫；依然迈着细碎的脚步；依然是一脸慈祥的笑……看着姥姥那熟悉的面容，我笑了，声声呼唤她却再也得不到回应。笑着笑着，泪水夹杂着雨水滑落，零落成一件件陈年往事…… 　　犹记得小时候，姥姥常常带着我和弟弟去村东的地里割苜蓿。我五岁，弟弟不到三周。一是为了喂养家里的那头猪和几只猪崽，二是因为家里实在抽不出人手看孩子:父亲母亲需要天天上班，大姐已经上了小学，姥爷是村里的大队长，生产队里的大事小情都离不开他。所以每次都是姥姥颠着小脚，推着独轮车，带着我们出发，我们和姥姥组成了“快乐三人组”。 其实快乐是属于孩子们的，姥姥却特别的辛苦:姥姥需要在短时间内打好一车苜蓿，还要赶回家做饭。那个时候年龄小，不懂得大人的艰辛，一到地头，我和弟弟就在田野里追逐打闹起来。有时候，为了追一只好看的蝴蝶，我们会跑很远，害得姥姥每次都要大声地呼唤我们回家。 累了困了，弟弟就在小车上睡着了，我则跟在姥姥旁边一路走回家，有时候还忍不住要抱怨几句:“姥姥偏心，只推着弟弟不推我。”后来长大了些，也渐渐体会到姥姥的苦和累，那满满的一车苜蓿，那沉重的车辕，仅仅靠一个小脚老人推回家，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直至今日，那独轮车特有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连同勤劳善良的姥姥，还时不时走进我的梦里，醒来泪水打湿了枕巾…… 　　夏天天气炎热，吃完晚饭我们全家会聚在院子里乘凉。在院子里扫一块干净的地方，铺好凉席、床单，有的躺着，有的坐在上面闲聊，这时候姥姥却不肯歇着，总是搬出她心爱的纺车，借着月光在我们旁边纺纱。常常是这边爸爸指着月亮、星星给我们讲故事，那边伴着纺车美妙的声音。听的累了，倦了，伴着纺车“嗡嗡”的音乐，我们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梦中都在听爸爸讲故事，看姥姥纺棉纱，时不时地还会笑出声来…… 　　感觉那个时候的姥姥，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有时候棉线纺得差不多了，夏夜就是姥姥织布的好时候，用姥姥的话说，晚上比较安静，人的心也比较沉静，可以专心织布，不容易断线，织出来的布才会平滑细密。往往是我们一觉醒来，织布机房里依然透着一束暗黄的灯光，姥姥还在来来回回地抛着如鱼般的梭子，用心织着我们贫穷的生活…… 　　后来，农村实行了责任制，土地包产到户，这对于大部分农家人来说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在我家，压在姥姥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因为父母平时上班，所以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去地里做活，每天下了班，别人都回家吃饭了，父母亲却刚刚开始田里的劳作。姥姥在家做好饭，就去地里给父母亲送饭。尤其是农活忙的时候，父母亲经常顶着炎炎烈日打药、除草…… 　　姥姥心疼父母亲的劳碌，在家忙完了家务就去地里帮他们。那个时候虽然忙碌，但是我们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姥姥时不时地就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种棉花的时候，姥姥会在缺苗的地方补上各种瓜果，这样，到了秋天，我们家除了收获一地洁白的棉花，还会收获甜瓜、脆瓜、周瓜、西瓜等等各种瓜果。这在当时生活条件不是很好的我们，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童年时的冬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姥姥对我特别的呵护，我当时因为住校，年龄又小，不会照顾自己，一到冬天，就会习惯性地冻手，那个小手肿的像个小馒头，有时候还会开裂，那钻心的疼痛，那份抓心的痒，直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每每放假回家，姥姥都会心疼地捧起我的小手，不住地给我呵热气，还撩起自己单薄的棉衣，把我的手放进去帮我捂热，每每此时，我就会一头扎进姥姥的怀抱，久久不愿离开。 　　我们一共姐弟三个，都是在姥姥的怀抱里长大成人的，姥姥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挑起了我们的心空。姥姥的爱是细密的，穿插在我们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姥姥的爱是无私的，她总是尽自己所能带给我们欢乐和安心；姥姥的爱是温暖的，有姥姥在的日子永远是艳阳天。 后来的日子我们渐渐长大，一个个离开了家，但总有一根无形的线，连着我们和姥姥。周末，假期，我们都会约好一起回家，陪伴父母，也陪伴年迈的姥姥。每次回家，都会看到姥姥在胡同口等待的身影，有家，有姥姥，我们的心是踏实的，我们的幸福是触手可及的。 不知从何时起，姥姥不再到胡同口溜达了，在家也不愿走来走去的。没事了就喜欢坐在她那个小圈椅里打瞌睡。我们觉得不习惯，就陪着姥姥出去散散步。姥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听着姥姥的低语，看看姥姥踉踉跄跄的脚步，泪水就会止不住地流，我悲哀地发现，姥姥的身体真的每况俱下了。 　　终于，在那年冬天，姥姥不想起床了，她总感觉浑身无力，我们姐弟十分担心，变着法的给姥姥买这买那，希望能增强姥姥的体质，可是事与愿违，姥姥还是迅速地消瘦下去，甚至有时候叫不上我们的名字了。每次我试图问她我是谁，她总是笑眯眯的望着我，憨憨地样子，就像犯了错的孩童一般，这个神态着实让我心疼，泪水围着眼圈，我笑着对姥姥说:“我是您最爱的青儿啊！”“是青儿，是青儿……”姥姥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过去，又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天早上，姥姥想出屋，因为向来不愿麻烦家人，就强撑着自己下床，结果从床上摔下来，手腕肿了，我们赶紧送姥姥去了医院。医生说手腕处的骨头断了，因为姥姥是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老人，医生征求我们的意见，是正骨还是保守治疗，保守治疗的话手腕会长歪，正骨的话有可能伤及皮肤。父母亲和我们姐弟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后来，在再三得到医生的保证不会出意外的情况下，我们决定为姥姥正骨，看着那两个医生用力扯着姥姥的手臂，我心疼的不能自已，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回来的路上，我和姐姐轻轻地托着姥姥的手臂和手掌，就像小时候姥姥轻轻地托起我们一样。姥姥很坚强，就是在正骨的时刻也只是轻轻的呻吟，现在的姥姥反而安慰起我们来了:“没事了，不疼了!”我们知道，姥姥是怕我们担心，抚摸着她瘦削的手臂和斑驳的皮肤，我默默地祈祷着:老天爷，让我的姥姥快点好起来吧！我宁愿这份痛楚转移到我的身上…… 　　以后的日子依旧平平淡淡地过。姥姥的手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两个月后，姥姥的手能够慢慢地抓握东西了，情况越来越好。母亲日夜陪在姥姥身边，一日三餐送到姥姥嘴边，陪她唠唠家常，尽管姥姥此时已经叫不出我们的名字，但我们依然愿意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姥姥这张饱经风霜的脸，我的心有时候会止不住地发颤，恐惧就会莫名其妙地袭击我的大脑，如果有一天……我不敢想，也不愿想下去。 最终姥姥还是离开了我们。享年96岁。老人家在96个春夏秋冬里默默地为我们做着一切。她用最朴实的行动诠释着对我们的爱! 　　姥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让我再一次深深地呼唤您，让我再一次细细地端详您，我的心飞到了您的身边。姥姥，何时，您能来到我的梦里，让我能够在您温暖的怀抱里熟睡；让我能够在您的面前撒娇；让我再听一听你纺纱织布的声音；让我再听听您亲昵地呼唤我的小名……姥姥，我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