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 仙人之掌》

星川

转瞬间，冬日已经过去，又是人间三月天。柔风顺畅，春芽萌发，小虫破土，大地绿化。脱去沉重的冬装，换上轻衣，修剪完积蓄两个月的乱发，剃剃胡须，清水洗面，从仪表到心灵都焕然一新。这个季节，注定有许多美好在等待我们。
　　按照中医的说法，春日，是一个阳气生发的季节。从冬日的经脉凝涩过渡到春夏的血气和顺，交替之间，总会多少带来一些不适之症。 开春以后，阳台上的长寿花，旱莲一直开花很旺，香气弥漫室内。媳妇持续打喷嚏，眼睛肿痛。到医院检查，是花粉过敏。这些花辛苦培育，实在舍不得丢掉，只得送回了老家。
老家院落宽大，花粉随风飘走，对健康没多少影响。父亲很喜欢这些花，时时浇灌打理，经常邀请老朋友们来欣赏。他们得出结论，城市里，小门小户地住，确实受罪，憋屈，养个花都能整出病来。
花粉过敏还没有结束，媳妇又觉脸部发麻，数次到医院检查都没有查出病症。最后，有同事告诉一个偏方——用捣碎的仙人掌糊在脸上，活血化瘀，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很见效。
我和媳妇赶紧寻找仙人掌。最初，觉得挺容易，这东西早先在村里各处都是。仙人掌生命力强大，房檐下，墙根下，瓦盆里，扳下一块，插进浅土里，就能生长。
给老家打电话，结果没寻到。好几年没人栽这东西了，不开花，刺又多，不小心碰到，会疼好几天，全都铲除掉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都种药菊、牡丹等花卉，院里一盆仙人掌竖着，刺刺歪歪的，似乎没有生活格调，显得有点土气。
没办法，我去花店碰碰运气。连去几家，也是空手而归。
刚进花店，店老板都很客气：“您好，想买点啥？品种都挺全的。”
我说：“仙人掌……这里有吗？”
店老板无一例外都发愣：“买这东西……还真没有！”
店老板们也好奇，问:“买这东西做啥？没听说过在客厅摆这东西的！”
我说配偏方做药用，店老板们都理解，解释说：“仙人掌确实是药材，只是用得少。再说价格低贱，少人买，也少人卖——七八元一盆，没啥利润，又占地方，都躲远远地，怕刺着，所以不进货。”
　　最终，一个好心的花店老板打电话给外省的花卉基地，凑到一盆四个节段的仙人掌，邮寄了过来。 来之不易，媳妇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段，其余种进花盆中。剪下的仙人掌用小刀挖去篷拥的长刺，洗净，捣碎成糊状，用纱布捂在脸上。确实有奇效，脸部麻痛感渐渐消退。
回老家时，向父母说起这事。母亲高兴：“我也正凑仙人掌，没有找到。我和你爸腿疼，前院的你婶子也说了一个药方，就是用高度粮食酒泡仙人掌，哪里疼涂抹哪里，很有效。”
看来还得多买点仙人掌，不愿再去花店，媳妇尝试查询网上花店，很快找到货源。两天后，两颗仙人掌从南方邮寄过来，都是脸盆大小。母亲惊喜不已，一是惊叹网络购物的通畅、便捷，二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仙人掌。
现在知道仙人掌是好东西，可也有烦恼，就是去刺太麻烦，稍不留神，就刺进手指，得用细针挑出，很是疼痛。
昨天，我用小刀挖仙人掌的刺，媳妇做饭，并且叮嘱：“干活仔细些，要留下刺，往脸上一贴，真会扎进去，看我怎么骂你，也别吃饭了！”
　　用小刀一点点往外挑拨仙人掌的刺，确实是个耐心活，大刺很好剔除，最麻烦的是清除大刺根部的小刺，微小细短，密密麻麻，不小心就会被小刀按进仙人掌硬皮下的嫩肉里，更难剔清。 稳下心来挖刺，看着被挖的遍体鳞伤，流着绿汁的仙人掌，心里有了一丝触动。
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有点像仙人掌。
人至中年，逐渐失去当年的挺拔，如今体型和仙人掌一样臃肿。花园内千娇百媚，我自独处一处，瘠土也可，荒沙也可，去掉了娇弱，也不再做作。岁月打磨后，逐渐习惯独处，面对阳光，已经多了一丝抵抗煎熬的麻木。
人至中年，如似仙人掌，身上无形也多了一些刺。年轻时很信任友情的粘连度，如今，已经明白，所谓成熟，就是能把握适可而止的距离。身上有刺，并不是想去伤害别人，只是防范过度的挑战。
人至中年，如似仙人掌，无花之娇媚，无花之香嗅，本本真真，当有人需要时，也能印证自己的独特价值。苍苍风尘中，外有硬壳，内有柔心，沉默中，已经铭记了对岁月的感知。不生事，不惹事，不多事，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守好自己的根，走好自己的路，做好自己的事！
林清玄在书中感叹道：“人不是瓷器，而是仙人掌，瓷器一破永破，仙人掌则在碎片中重生，因为仙人掌是有机的，有生命力的，永远在生长。”
　　人至中年，不再追求完美，但应学会修复残缺，保留一份涅槃再起的勇气——于碎片中重生。命运无常，但我们可以用自己的“仙人之掌”，把握住生命中的每一个季节。泡一杯春茶，品一脉意境悠扬，在荏苒之中静享岁月的成熟。愿在这样的时光里，静观一世流年，笑对一路风尘……

　　我想，老家正在修院子，等修好了，多种一点仙人掌！听说仙人掌也会开花，到时，一定好好欣赏这刹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