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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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很多年前,父亲微弓的背影总是陪伴在母亲身边,每逢街天,父亲和母亲总是背一个小背萝,到我单位门口的石阶上坐着等我下班,然后把一袋裹满泥土的洋玉(也就是城里人说的“土豆”)或者是一捆还带着露水的小白菜,有时还有用很旧很旧的一次性塑料袋包裹着的几个土鸡蛋,亲自交到我的手上。然后,不管我怎么挽留都不肯到我的“家”里去坐坐,哪怕是歇歇脚,喝口热茶。父亲的理由永远都只有一个:“不去了,家里忙!”</p> <p class="ql-block">  每次看着两位老人步履蹒跚地走远,我都在想:如果哪一天,这一双沧桑却是那么慈祥的背影只剩下形只影单的一个时,那这一个该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尽管多么的不愿,这一天还是来了!年少时吃尽苦头,中青年时又背井离乡,过渡操劳的父亲终于病倒了。到医院检查时,才知道父亲因曾经断了的三根肋骨发炎,引起肺部感染,诱发肺心病。而询问在场的我们兄妹三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父亲的肋骨是什么时候摔断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只淡淡地说,一年前在家门前的小河边摔了一跤,当时没跟家里说,只是事后总是感觉胸闷,后背特别的胀痛,所以让大哥拨了一段时间的火罐,以为已经没事了,谁知会因此落下了病根。虽然经过医治有所好转,可父亲从此就没有再走出过家门半步,因为一走动就喘不过气来。</p> <p class="ql-block">  在父亲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的时候,我被单位调到离县城60多公里的乡镇去了,临走时回家向父母亲告别,父亲忧伤地拉着我的手问:“好好的怎么会调你去呢?你是不是得罪领导了?”看着父亲沧桑的脸,我真的想说“爸,您能赶上神仙了,怎么就能看出是我得罪了领导呢”?可是,我不能说,不能让父亲担心,担心之余再多一份伤心。</p> <p class="ql-block">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有,是工作需要,再说了,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下过乡,这次该轮到我了,不过不用担心,时间不会太长的,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会很快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垂下眼睛,摇了摇头,在我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说:“就怕到时候来不及等你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发酸,眼里有泪在打转,怕被父亲看见,我忙强装笑脸说:“不会的,您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路也不是太远,几十分钟的路程,回来一趟很方便的。”</p> <p class="ql-block">  话虽如此,可真正到父亲离世的那天晚上,我接到大嫂打来的电话是晚上九点,当我以100多码的车速赶到家时,父亲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点余温了。拉过父亲骨瘦如柴的手,我仿佛置身在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顶——伤心、绝望、自责、遗憾……</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不是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某个领导掰道理,伤了领导的所谓尊严,我会在不或之年还一个人这么孤独的背景离乡吗?会连见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赶上,徒留一生的遗憾吗?</p> <p class="ql-block">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给我一百次的选择,我还是会一百零一次地“犯错”,因为古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秉性难移!</p><p class="ql-block"> 正如那天在和一个兵哥哥吃饭时他说的,“在战场上,前进一步是死,后退半步是生,可是从来没有人会去选择后退半步”。我也一样,天生就是一个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求生的“女汉子”。这一点,承蒙父亲所赐,因为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父亲封了个“杨门女将”的封号!</p><p class="ql-block"> 只是,这个“封号”伴随我这么多年,让我这个很想做回“小女人”的“南方女汉子”,再也回不到“小鸟依人”般的“小女人”行列了。</p> <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离世已整整六年了,每次回家,看着父亲曾经坐过的地方空荡荡的,那张木凳子上布满了灰尘,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总也接受不了,那么慈祥、那么与世无争的一个老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p><p class="ql-block">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样的遗憾,总是要等到亲身经历了才会知道!</p> <p class="ql-block">(首发于2018年1月16日中外文艺·特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