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42年是抗战即将进入反攻阶段的前夕,山雨欲来风满楼!</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我8岁,从敌占区跑到抗日根据地。经历了反扫荡、险情,来了干弟弟,失去亲妹妹。大妗参加革命,舅舅壮烈牺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稷山县城当时已被日寇占领。我在稷山塔南面的小学上学,受的是奴化教育,校园升挂的是“膏药”旗,一片殖民主义臭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县城的东、西、北城门全被封死,只留南门通行,并有日本兵把守,出入要凭“良民证”,还得向鬼子鞠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过大年,稷王庙里唱戏,几个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在大庭广众下把个看戏的女孩拉走,人们敢怒不敢言。那时南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有座高台阶的院子,里面的女人全穿着“和服”,听说那是“窑子上”(即“慰安所”),那位姑娘不知是否被关到了那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家在西门内修仁里巷28号院。过完大年后的一个晚上,我在东厦(房)的炕上正要入睡,忽听得我奶奶在北厦(房)大 声嚷道: “你把他带到外头受罪呀?我舍不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 我妈李海竹央求着说:“还是让他跟我走吧!……” 后面的话越说越轻,我听不见说的啥。心想:奶奶和妈向来亲如母女,从没听她们争吵过,今天是咋啦?</p> <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儿妈回来了,见我还睁着眼便问:“眉寿,你愿意跟我去找你爹吗?我说:“爹在哪里?”</p><p class="ql-block">妈抹了把眼泪:“远处!”</p><p class="ql-block">“想去!”</p><p class="ql-block">“那咱们明天就去。”</p><p class="ql-block">“怎么去?”</p><p class="ql-block"> “坐火车。”</p><p class="ql-block">“火车啥样?” </p><p class="ql-block">“到时候就知道了,睡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天亮后,我把自己存的几个铜元和一串麻钱给了大妹妹喜枝。</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妈抱着我二妹喜萍坐上我大姑父的马车。我望着恋恋不舍的奶奶,离开了老家。</span>车上还坐着我大妗妗——梁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到了侯马要上火车,鬼子看了我妈和大妗的“良民证”,又把所带的两个包袱打开检查后,才放我们进站上车。</p><p class="ql-block"> 我头次坐火车,对一切都觉得新奇,还总觉得车窗外的东西一直往后跑,其实是我坐的车在向前开……。</p><p class="ql-block"> 后晌,到了洪洞县,我们下车,又经过鬼子一番检查出了站。有人用牛拉小轱辘车,把我们送到一个山村。</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又换成两头毛驴,我妈抱着喜萍骑一头,我和大妗伙骑一头,翻山越岭,来到晋冀鲁豫边区太岳区第八专员公署所在地——安泽亢驿堡子上。</p><p class="ql-block"> 这里只有几户人家,住的是窑洞。专员杨少桥亲自迎接并安排我们住在半山腰黄姓老乡的窑洞里。山下有条小河,水清见底,有蛙有鱼,用水很方便。但是这里没有学校。</p><p class="ql-block"> 小学在几里以外的亢驿镇。可巧,在212旅55团当连长的兰振华舅舅的部队,就驻扎在镇上的一座庙里。于是,我上学就吃住在他们连队。打饭时我跟战士们一起排队,炊事员笑眯眯地说:“来吧小鬼,不用排队。” 说着就把热腾腾的小米饭给我盛在搪瓷碗里,让我感到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温暖。</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吕光辰给专员杨少桥当秘书。常是头裹白毛巾身披灰棉袄、腰挎“八音子”小手枪,匆匆忙忙,来去无定。只有晚上才回到窑洞里和家人说上几句话。从父母谈话中我才知道,妈把大妗带出来的目的,一是为了让大妗参加革命工作,二是为让结婚不到十天便离别的大舅与大妗团圆。</p><p class="ql-block"> 一天半夜里,妈把我叫醒说:“快起来穿衣服,走!”她抱起喜萍,我们几个人一起匆匆往山里走去。翻过山,天渐渐亮了,我发现同行的除了通信员王玉虎一个男同志外,全是女的,而且她们都没穿平时那四个兜的灰色粗布衣,剪发头也变成了发纂儿或长辫。我问妈:“咱们到哪儿去呀?”妈说:“敌人扫荡根据地,需要到敌占区暂时隐避”。</p><p class="ql-block"> 在山路两旁小树上结着许多红蛋蛋,我好奇地摘下来几个给妈看,妈说是樱桃,能吃,我一尝,果然是甜的。我见妈一直抱着喜萍累得满头大汗,就往喜萍嘴里喂了个樱桃,问她:“好吃吗?”她说好吃,我说快下来哥给你摘樱桃吃,她便高兴地下地跟着我一起摘樱桃,从而给妈减轻了负担。</p><p class="ql-block"> 长途跋涉两天,我们来到赵城县岔道村王玉虎的一个“亲戚“家,玉虎完成任务走了。这家人又把我妈、我大妗和王华堂姨姨领到柳树庄住下。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个小村子只有几户人家,都住的是“地下窑院”,即从黄土塬上挖出个四方大坑,在坑壁上掏出窑洞,在临沟的方向挖个出入的门洞。这种独特民居,避风防火目标小,窑内气温冬暖夏凉。大妗和华堂姨姨住在院内正北的大窑洞里,妈带我和妹妹住进门洞里右侧的一个小窑洞。</p><p class="ql-block"> 时值收麦季节,白天我们下地帮助老乡干活,顺便拾点麦穗补贴生活,以减轻组织上的负担。晚上妈就摸黑给我和妹妹讲故事。</p><p class="ql-block"> 一天黎明,我被嘈杂声惊醒,见两个拿枪的伪军在翻箱倒柜,妈妈呢?!我急忙穿衣出窑,在门洞往院里一瞧,见鬼子兵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揪住母亲脑后的假“发纂”一把拽了下来。情况不妙,我立即扭头用手揉着眼往院外走,把守大门的伪军盘问,我用当地话说:这是我家的窑院!他没拦,我出去后躲进旁边那家窑院里观察动静。</p><p class="ql-block"> 眼见母亲她们被绳子捆着胳膊,由日伪军押着从窑顶的路上带走,我赶快返回去找妹妹,可炕上、屋里、院里都不见,一时间心急如焚。这时,旁边一位老乡说娃娃你妈抱走了。这时我才想到:得赶快想办法救人。</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赶忙离开柳树庄,凭着记忆往岔道村跑,紧走慢跑,大汗淋漓,到了一个村子,见人一问,不是岔道村,我问岔道村在哪里?他反问我:你问岔道村干什么?我说:我有亲戚在岔道村。人家问:谁家?我答不上来,人家扭头就走。后来见到一位老人,我说:爷爷,去岔道村怎么走?老人告诉了我一个方向,我按照所指方向,顶着烈日,走了半天,口干舌燥,来到了一个村子,一问,是岔道村,好不容易来到岔道村。可是我只对那家院门有点印象,姓甚名啥都不知道,所谓“王玉虎的亲戚“实际只是为了打掩护的说法,无从可问。真后悔当时为啥不问问。可是谁会想到还有我一个小孩子孤身再来的时候呢?唉!只好凭印象,转来转去找。</p><p class="ql-block"> 看见几个大门有点像,都不能确定,眼看太阳快落山了……来到了一个院门前正仔细观察,从里面出来个中年妇女,见到我后惊讶地一把拉我进院里关上大门问:”娃娃,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妈呢?“这一下我知道找对了,止不住热泪盈眶说:“我妈被敌人抓走了!”她让我先吃饭,她来想办法。她安顿我住下,叮嘱我不要出门。</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天,她又把我领到后河头村水磨附近的一户人家。</p><p class="ql-block"> 左邻右舍门前是一条五尺宽的磨坊水渠,水深三尺多,各家门前都有一道二尺宽的路桥。</p><p class="ql-block"> 我住的这家离水磨只有一院之隔。我在屋子里,能听到磨坊渠水飞速直下,冲击轮盘的哗哗响和箩面的咣当声,单调而呆板,越听越烦,因为心里一直在惦记妈和妹妹被鬼子抓走的事情。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呀!对根据地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想起当年鬼子侵占稷山县城时,全家在枪炮声中逃难,我和奶奶在修仁里巷口,从血泊中的尸体上跳过,在西大街“花店”(经营棉花的商铺)熊熊大火的烤灼中跑出城门……那血与火的场景历历在目……正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回忆往事,忽然听见妈说话的声音!我以为是错觉,撩开门帘一看,确实是妈妈她们,我不由得扑上前,喜泪满腮……。大妗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摸着头关切地问:“我娃这几天一个人怎么过来的?”……</p><p class="ql-block"> 晚上,母亲告诉我:她们被抓到赵城县日本宪兵队,关在黑屋子里。已经作了最坏的准备,就是牺牲也不能对鬼子说实话。</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鬼子每天审问,软硬兼施并拿出刑具威胁,但她们始终守口如瓶。最后是地下党让明姜村的维持会长去把她们保出来的。而且知道了这次出事,是因为在地里拾麦穗时,有汉奸听到母亲她们说话不是当地口音,报告了宪兵队。这些狗汉奸真该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一天,妈在院子里做针线活,我和喜萍到门外的水渠旁洗脸,喜萍没站稳一头栽到水中,我急忙回院大叫:“妹妹掉进渠里了!”我妈她们赶紧往外跑,出来见一位老乡在磨坊跟前的水渠里抱着喜萍问是谁家的娃娃?我妈接过孩子连声道谢,说:“多亏你救了她,不然可就命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5月下旬,鬼子主力扑向太行区,对太岳区的“扫荡”遂以失败告终,我们很快又回到亢驿堡子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7月2日(农历五月十九)傍晚,我们的女房东临产,全家着急找不下医生。我妈知道后凭借自身经验,出手为其接生,使她顺利产下个男孩。产妇感激地让孩子认我妈作干妈,从此我和妹妹就有了个干弟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秋季,父亲被任命为太岳区税务23分局局长,要开辟岳南新区。母亲分配到冀氏镇税务局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由于工作流动性大,喜萍走不了远路,母亲已有孕在身,无奈把她送给产妇的娘家哥哥,算是寄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就这样,我二妹好不容易躲过了溺水丢命的危险,却又遭到与骨肉之亲离别的厄运。我也由此少了个天真可爱的妹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更痛心的是:9月22日晚,在浮山佛庙岭 一场惨烈的反扫荡战斗中,已升任212旅55团营长的兰振华舅舅,壮烈牺牲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虽然时过境迁,但那段艰难的经历在我的脑海中记忆犹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今天把它讲给你们,是希望生活在和平幸福环境中的人们,永远不要忘记前辈浴血奋战的历史,要继承革命光荣传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愿大家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为全人类光明远大的目标,前赴后继,永远前进!</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