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春天里</p><p class="ql-block"> 冯勤书</p><p class="ql-block"> 农历二月十二早晨,你背着绳子和镰刀,怀揣一个窝窝头,笑着告诉娘说,午饭等你。娘说,你是吹着口哨走的。</p><p class="ql-block"> 没等到午饭,你就回来了,是被抬回来的,血肉模糊。家人不敢让娘看。娘笑着送你上山砍柴,却没有送你最后一程。两天后,五十九岁的奶奶不但送你,且永远陪着你了。</p><p class="ql-block"> 那个春天,你没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杏花,杜鹃花。以后,也看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山里没有割柴的男人很难活下去。</p><p class="ql-block"> 春天是嫁接的时节,第二年春天,娘带着我们也算嫁接活了。我因此也有了新名字——带倌儿。同样惹了祸,别人没事,只有我这个“带倌儿”有事儿。白鸡一窝,黑鸡一窝,我是跑来的野鸡,挨啄是常事。</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和少女时期,因为没有你,赤着脚,整日奔跑在烈日下,寒风里。</p><p class="ql-block"> 春天?我有吗?</p><p class="ql-block"> 26年前的春天,野百合终于也有了春天——我结婚了。老公深情地注视我时,春暖花开。</p><p class="ql-block"> 儿子的“爸爸”声刚落,女儿又喊声“爸爸”,“我也叫你爸爸吧?”俩孩子哈哈大笑,女儿干脆说“不行,这是我们的爸爸!”只有老公怜惜地说傻女人,可怜的女人。</p><p class="ql-block"> 和老公打闹时打了他头,温文尔雅的老公生气了“不能打头!我这辈子没人打过我!”“我小时候经常被打头,一巴掌一个跟头!手指头使劲一戳就是一个趔趄。打你一下,你至于吗?”老公轻轻地揽我入怀,无限怜惜地望着我。我又回到了四周岁前,你抱着我,阳光和煦,春风荡漾。</p><p class="ql-block"> 前年,你又结婚了,阴婚,在你走后四十四年的清明节,是我和老公给你张罗的。给你起坟时,姑姑说得让我大声哭,我哭不出来,我想不起你的模样了。挖出你的钢笔时,我哭了。你是山里位数不多的识文断字的力量人。挖出你的头颅时,那一口整齐、洁白、年轻的牙齿灼痛了我的眼。这口牙定格在你37岁不到的春天里,定格在1975年农历2月12日。</p><p class="ql-block"> 每次爬山,看着漫山遍野的荆棘和野草,心痛不已,艳羡不已。当年,当时,不用这么多野草,仅一把,一把就好,当你滚落时,如果伸手抓住一把,一小把,你的春天,就是娘的春天,就是我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2020.农历2月12</p><p class="ql-block"> 2020.3.2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