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些不敢触碰的记忆,一个不敢面对的日子,却总是在内心深处想起。转眼,又是清明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甲子冬月二十二日,同学群里突然传来班主任戴老师离世的噩耗,怎么也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在群里活跃的恩师,前些日子还和我们一起参加过陈才同学婚礼在一起喝酒的老师竟然就这么突然地走了。泪眼朦胧中,忆起老师那慈祥的微笑,那关爱的话语,那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以及这些年来与恩师一起走过的日子,不禁潸然泪下。</span></p> <p class="ql-block"> 30年前的秋天,一群豆蔻年华的顽皮少年走进了县一中的大门,组成了一个新的集体——初136班。初二的时候,戴玉林老师接管了调皮的我们,成了我们的班主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我们真顽皮啊,上课讲话吵闹、下课追跑打架、翻墙出去打游戏,逃课去看录像、偷偷下河洗澡、躲在厕所里抽烟、躺在被窝里吹牛、悄悄地谈起懵懂的爱情……作为班主任的他,不但要教我们知识,还要管着我们,就连下课、晚自习以及下晚自习后,也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看着我们,怕我们惹事,更怕我们出事。</p><p class="ql-block"> 他常常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也常常被我们气的浑身发抖。记得一天晚自习,其他班教室里都静悄悄的,唯有我们班的讲话声绵绵不绝。老师已经连续三次出现在讲台上,用严厉的目光进行警告。但是,只要他一回办公室,不出五分钟,讲话声又起,而且一次比一次大,甚至还夹杂着笑声。突然,戴老师再次出现在教室里,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一张课桌,乒乒乓乓,只听一阵玻璃的碎裂声,教室顿时陷入黑暗,讲话声也戛然而止。老师跳下课桌离开时,大家只听到轻飘飘的一句话:“都别读书了!”我们这才回过神来:刚才戴老师用锄头把电杠敲碎了!不敢想象,当时他是多么气恼才如此不顾为人师表的形象,挥锄敲灯。</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才30多岁的他头上就泛起了很多白发,我总疑心是被我们这些顽皮的学生给气给白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三年的初中时光一晃而过,怀着终于不用受管束的喜悦心情,带着不同的梦想,同学们奔向了不同的方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岁月匆匆,一晃又是数个三年,青葱少年变成了激奋青年,十个三年后,激奋青年变成了中年大叔大妈,为工作、为家庭、为孩子奔波着、忙碌着。而戴老师,也从激昂的青年变成了慈祥的老头,我们不再怕他,同学会上,他甚至主动端起了酒杯,和昔日的学生频频碰杯,酒至酣处,几至称兄道弟,完全忘记了当年他曾三令五申严厉禁止学生抽烟喝酒。再后来,老师退休了,移居长沙了,却每年都要回新小住,回来后必召集在新宁扎根的我们这一班学生小聚。我们感慨,我们这些同学,即便是同在一个城市,却也是难得一聚,是戴老师,把我们更频繁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是老师,加深和延续了我们的师生情、同学情,把当年那份短短3年的感情,加深延续到30年至一辈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2020年,世界生了一场叫做新冠肺炎的病。流年不利,老师检查出了糖尿病,血糖很高。他不愿在省城住院,回到县城治疗。我们在县城的这些学生相约去看他,在狭小的病房,他的学生们簇拥着一一送上安慰和祝福,我看到,老师的眼角湿润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出院后的老师留在了县城。尽管,省城有贤惠的师母、孝顺的女儿女婿、可爱的孙子,但他还是一个人留在了县城。他说,这里才是他的根,这里有他喜爱并牵挂着的学生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是的,这里,有他视若子女的学生。他熟知每一位学生的情况,也关心着每一位学生的家庭、工作和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他时常操心挂怀:谁谁还没解决婚姻大事,谁谁的血压又高了,谁谁的父母生病了,谁谁生活遇到了小困难小波折,谁谁工作还没进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他更高兴欣慰:谁谁又提拔升职了,谁谁又买新房了,谁谁又生二胎了,谁谁的子女毕业考上大学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这一年,我们有了更多与他相处的机会,甚至有的同学和他朝夕相伴。我们陪他散步、陪他打牌,陪他爬山、陪他寻访故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 这一年,我们听他讲了很多过去的故事,知道了当年他是如何呕心沥血地教育我们、无私无悔地帮助我们;这一年,我们听他说了很多生命的感悟,人生的哲学,明白了什么才是最可贵的,懂得了取舍和珍惜。什么是亦师亦友,如兄如父,我想,戴老师与我们就是!</p> <p class="ql-block"> 戴老师的脸是红润的,戴老师的笑容是灿烂的,尽管身体微恙,我们觉得,那样的小病,是大多数中老年人都有的,我们相信,戴老师会这样开心生活到100岁。我们约好了,在甲子年的冬日暖阳中再爬崀山,在白雪纷飞的时候,再红炉煮酒谈古论今,我们甚至想好了,一起为他的70岁庆生……</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噩耗却突然传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首诗,小时候读得轻松,而今,却不忍卒读。<span style="font-size: 18px;">初闻不解其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曾经,觉得死亡是很很遥远的事,那时候我们还有我们身边的亲人,都还那么年轻,从未想过有一天死亡会逼近。曾经,对死亡无所畏惧,学医的我见过浸泡着的人体器官,也拿手术刀解剖过青蛙,潜意识里,那是在了解生命,是为了治病救人。直到,身边最亲的亲人老去、离开,才有了对死亡痛彻心扉的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变得脆弱。不敢杀鸡,不敢看屠宰的场面,不敢看血腥、悲情的电视,甚至不敢轻易跟人道别,怕这一别,就是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不敢再读那首古诗,我怕听到“清明”二字,这两个字,会无情地粉碎我编织的那个亲人只是远游终会回来的美梦,会残酷地提醒我,斯人已逝,亲人已永远离开……</span></p> <p class="ql-block">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转眼,老师离开快半年了。我常常忆起老师关切的话语,爽朗的笑声,也常常想起他来我家吃饭以及每次相聚的情形。不管我们如何悲痛,如何想念,离开后的老师却未曾托梦捎话给我们。</p><p class="ql-block"> 我想,他应该还是如生前那般体谅我们,知道我们忙,不忍、不愿打扰。</p><p class="ql-block"> 老人们说,只有生前有憾有夙愿或有牵挂的人才会托梦捎话。我想,老师此生,妻贤女孝,一对孙儿聪明伶俐,他应了无遗憾;一生桃李满天下,虽不全都功成名就,却也大都或在自己的行业领域里小有建树,或安家立业,他最牵挂的大龄未婚学生才哥,也已结婚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他最放心不下的我,也于几年前进城,并已正式办理了调动手续,他应了却了牵挂;突然而去,是我们最先到达床前,是我们抱着他下楼,是我们轮流守候在他灵前,这些他视为子女的学生,像陪伴自己的父亲一样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又像护送自己的父亲一样<span style="font-size: 18px;">扶着他上山,老师泉下有知,应感欣慰。</span></p> <p class="ql-block"> “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怕清明,又清明。</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去给老师上坟的时候,我屡因有事未能成行,只能在家遥寄哀思。</p><p class="ql-block"> 愿天堂没有病痛,愿天堂没有生离死别。如果有来生,我们再做师生,再续师生缘,父子(女)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