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帽子

梁歌

1968年冬天，北京突然刮起了一阵邪风“飞帽子”。所谓“飞帽子”就是抢帽子，把别人戴在头上的帽子“飞”到自己手里，占为己有。

那时北京的冬天比现在冷的多，大街上几乎沒有不戴帽子的。帽子也不是乱“飞”，而是有目标专飞“羊剪绒”帽子。

干吗非要羊剪绒帽子呢？这就需要介绍一下这种帽子。

羊剪绒帽子最早产生于“同升和鞋帽店”，文革中改为“前进鞋帽店”。

羊剪绒是对羊绒剪了一刀后剩下的皮料，经过熟制，防腐处理，染色后的称呼。

这种面料平整均匀，保暖性特别好，属于高档消费品，被国际毛皮专家誉为“四季温情”。



羊剪绒帽子是这种面料制品的其中一种，这种帽子分为四个等级。甲级，头门儿，左右耳扇，后档，都各是一块整皮子，价格也最贵，当时卖25块钱一顶。乙级和丙级就有接缝了，卖23.21块。丁级基本就是剩下的边角料拼接的，价格19块钱。

甲级的市面上根本看不到，主要供给名人，名星，上层建筑，有头有脸的人。其他级别的市场上也极难买到，主要是工艺太复杂又都是手工制作，产量极低。

别看当时卖20多块钱，那可是奢侈品。

那个年代工资极低，一般人一个月工资就挣40多块钱，还要养家糊口。小青年挣30多块钱，谁舍得拿那么多钱买一顶帽子，不过日子啦！

羊剪绒帽子戴在头上显得高端大气，如同现在的人戴着重要首饰一样的贵重物品，是一种地位的象征，是财富的体现，引领了时尚的风潮。

戴羊剪绒帽子的人，自觉不自觉的头就抬高了，有一种自豪感。



新潮浪尖上的小青年自然是弄潮儿，但经济条件实在是拮据。就是有钱了也买不到，因为这种帽子实在太少，太紧俏了。

要想买，就得半夜起床通宵在商店外排队，开门后还不一定买的到。所以一些不法青少年就采取了“抢”。但“抢”叫起来实在是不文明，有损于北京哥们的名声，就改称“飞”。

飞帽子有单打独斗的，一般都是骑着自行车专飞走路的人。等被飞的人醒过神来，骑车人早就沒影了，被抢的人甚至都没看到人。

也有成群结伙搞集体行动的。一大帮围住一个人，分散戴帽子人的注意力，另一个人突然把帽子抢走撒鸭子就跑。等戴帽子的人看见这个人，早就跑远了根本就追不上。

那个年代，“飞帽子”成了街头一景。



我们院一个二哥，不知走了什么路子买了一顶甲级羊剪绒帽子，美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全院的人都围着看，试着戴。

这顶帽子羊绒非常平整柔软，棕色偏红，羊绒隐约闪亮，幅壳工整挺直，帽面也是一块黑中发亮的皮子，谁见了谁喜欢。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称赞，乐的二哥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忘乎所以中戴着帽子上大街“嘚瑟”，想“炫耀”一下。还没走够200米，就被一帮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给围住了。“嘿！帽子不错呀！”，还没容他反映过来，只觉得脑袋瓜子一凉，头上的帽子早就无影无踪了。等他醒过神来，只见一个大个儿紧紧的抱着他斥巨资买的帽子跑远了。他撒鸭子就追，一直追了两条街气喘吁吁的跑回來，也没追到。

有幸灾乐祸的主儿直喊：“给他一大哄哦！”。

前些日子我们老街坊聚会，喝酒中又提到四五十年前的这件事，他还耿耿于怀的直骂咧子：“我这帽子出门才戴了200米，还没他妈的焐热呼呢，就让这帮孙子给抢跑了，要是让我追上他，非掐死小丫的不可！”

随着怀旧的流行，羊剪绒帽子现在又回来了，但决不是过去的大路货而是私人订制。面料也有变化，有裘皮的，貂皮的，海豹皮的，还有海龙皮的。这些也不是20多块钱能买到的事了，一顶海龙皮的帽子售价1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