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狮公园说起

宜昌石头

在宜昌的公园里,知名度最低、位置最偏僻、游客最少的也许就是金狮公园,不仅因为在江南紫阳,也因为就在葛洲坝一号船闸边。自从“万里长江第一坝”实行全封闭管理,坝顶公路也不再允许通行,并且建成了至喜长江大桥后,这座公园就越来越远离人们的视线了。 虽说现在的公园都已经成为公共场所,也全部免费对外开放,可是站在金狮公园牌坊似的大门前多少有些遗憾。这里没有其他公园常见的不锈钢栅栏伸缩大门,也没有保安用房。即便牌坊的牌额上“金狮公园”四个描金的隶书倍显其宽博的气势和独特的韵味,也多少有些落寞之感。 1950年成立宜昌郊区之初,中心城区对河(当时称“河西”)所属的只有卷桥河边的安安庙和五龙山下的五龙两个村,而与西坝和葛洲坝隔河相望的紫阳直到1958年才做为中心城区的蔬菜基地被纳入宜昌市区的版图。 当时的紫阳生产大队拥有523亩耕地,辖9个小队,主要居民点7个,共347户,1188人,以生产蔬菜为主。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紫阳附近沿江一带的3,5、6,7,8五个生产队及4,9两个生产队的一部分被征用为葛洲坝工程长江右岸施工区,这里的一切才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万里长江第一坝”的葛洲坝工程“腰斩长江”形成围堰、大江截流是在1981年,紧接着立即抢修大江围堰。1982年大江主体工程混凝土浇筑全面展开,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坝顶公路开始通车。 坝顶公路当然是为工程服务的,可是除了葛洲坝的工程车可以凭证通过,宜昌的一些机关公车也可以上坝,慢慢的,有关系的客车、后来是设法办了通行证的货车、再后来是“鱼有鱼路,虾有虾道”,越来越多的车辆全都可以通过坝顶公路轻松跨越长江。 当时车辆不多,通过坝顶公路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随着私家车和社会车辆的暴涨,通行与安全就必然产生矛盾。虽然大坝管理方后来在江北镇镜山下封闭了二三号船闸的通道,可是越来越多的各种车辆继续从三江桥上绕道西坝,也依然可以走坝顶公路过江。川流不息的车流对随着国内外形势越发显出安全重要的葛洲坝工程形成一定的威胁和破坏。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2016年位于葛洲坝下游2.7公里,长3234.7米,总投资27.5亿元、作为葛洲坝坝顶公路替代的至喜长江大桥建成通车,这座大坝才真正开始实施封闭管理,也开始变得大坝宏伟,游客甚稀了。 由于葛洲坝除了防汛抗洪、调节水位,发电等作用,还要担负上下游客货轮船通行,所以三座船闸(尤其是二三号船闸)就得轮流担负船只的过闸任务,而船闸开启时,坝上公路就会临时关闭,船闸两岸就会形成等待的长龙车流,而现在金狮公园所在地就是将山脚炸掉开辟成的一个临时大型停车场。 1905年,由一些名流士绅倡议并集资,在无锡城中心原有几个私家小花园的基础上建立了一座公园。被当地人称为“公花园”。该园自建立之初至今历经三朝百年之久,始终坚持一个原则:不收门票,也不针对任何人设立门槛。“城中公园”被园林界公认为是我国第一个公园,也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公众之园。 金狮公园建立不到半个世纪,没有经历过位于市中心儿童公园那么频繁、那么大的改变和折腾,也没有经历过位于东山之巅的东山公园从热闹的喧哗到冷清的寂寞,这座公园从一开始就很低调,因为远在城市边边,又加上位于大坝这个敏感区域,所以穿过大门牌坊,沿着鹅卵石小道前行,稍稍留神,就不难从那些鹅卵石的排列中辨认出“金狮公园”“闲庭信步”等字形。 据说,公园最初的功能较为单纯,偏重于提供安静的休息如散步、赏景之用的环境。可是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群的需求,公园在与时俱进的建设发展中,又增加了儿童游戏、文娱活动、餐饮服务等内容。而在公园建设的规则式、自然式、混合式三种形式中,如今也越来越倾向于西方园林布局的严整对称,以求达到给人以庄严、雄伟、整齐之感。 可是作为世界三大园林设计之一的中国园林景观设计,却始终坚持贯彻风水说关于“不宜居大城门口及狱门、百川口去处”和因地制宜的原则,在布局上充分利用有利的自然条件和生态因素,适当保留有景观特色的自然地形地貌,也就是讲究选清幽之所,造清幽之景。 金狮公园可分为平地和山坡两大区域。平地上除了大片的草坪,就是遍栽观赏花木,略显狭窄的园中道路夹杂其中、弯曲有度,在春天的时候徜徉其中,一路花香、一路美景,加上游人不多,正好任思绪自由飞翔。唯一值得一提的不是那个不规则的几何形式的照壁露台,而是那个湖水已经干枯、栏杆已经败坏、却依然孤独耸立在一片柳叶之中的曲桥和小亭。 这个公园平地区域不大,山地区域占据了整座山,而那些园中道路既可以随地形和景物而曲折起伏,若隐若现,“路因景曲,境因曲深”,造成“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趣,也可以丰富沿途景观,延长游览路线,增加层次景深,活跃空间气氛,这就是中国式园林布局的精华所在。 这个公园的花草培育几乎是空白,那些路边小花全是自由成长,不过开得倒是热烈而鲜艳,不过山地间那么大一片树木倒是可以值得一看,有春季植树造林的成果,还有部队栽下的“共春林”,有的树种不一,各显姿态;有的同是兄弟姐妹,为了获得阳光和空间,只能拼命向天空生长,那种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场景在宜昌少见。 金狮公园设计于快半个世纪前,在风格上追求自然氛围,却忽略了文化建设,人文因素很少,山间时不时的能碰到一座小亭,修得很结实,就是少了雕梁画栋和其他的装饰,除了一块亭额,对联都没有一幅,倒是那个依依亭的“依依”叫我想了半天,不知是《诗·小雅·采薇》里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还是唐代李商隐诗里的“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 但肯定不是中国汉乐府民歌《玉台新咏》中“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那种依恋不舍的样子。也肯定不会是宋代倪涛的诗里“微官卧江汉,素心久依依”那样形容思慕怀念的心情。因为无论是山腰的依依亭还是山顶的听风亭都因为草木过于茂密,无法眺望大坝锁江的恢宏场景;也因为游人罕至,又没有保洁工清扫,亭中条椅上的尘土令人无法坐下,是有些煞风景。 金狮公园山顶除了长亭,还在路边有好几个水泥做的用于测量用的桩柱,多年的风霜雨雪早就将那些预制结构染得发黑,但这里肯定就是当年测量的中心点。现在山顶平坦处又修建一座两层楼的大坝测量点。紧闭的防盗门前的铭牌上注明:如果遭到破坏,光是维修费用就得二十万,也就等于说:国家财产,请勿破坏。 据说高明的园中之路的形式多种多样:在人流集聚的地方或在庭院内,路可以转化为场地;在林地或草坪中,路可以转化为步石或休息岛;遇到建筑,路可以转化为“廊”;遇山地,路可以转化为盘山道、蹬道、石级、岩洞;遇水,路可以转化为桥、堤、汀步等。 本人不懂园林建筑,只是感觉金狮公园的园中之路就是随“意”而曲,曲得其所。比如在山腰的一个长满浮萍的水池岸边的道路就是随池而曲;而上山下坡的道路则要么盘旋环绕而上,要么笔直而下,在某处陡坎处来个急转弯,完全符合传统“曲径通幽”的要求,也能叫人眼前一亮。 因为低调所以寂寞,整个公园除了在入口处有几个拿着手机拍花的大妈,整个攀爬过程没有遇见一个游客。直到穿过山顶那个大大的输电铁塔,沿着另一边阶梯一直快下到山脚,感觉无路可走,原路返回之时,才和一对老年夫妻碰见。 等我沿着园中道路快转到后山时,却又和那一对男的高声歌唱、器宇轩昂,女的静静聆听、默默跟随的他们相遇。这才明白:原来那条通往山脚的道路并非无路可走而是顺势右转,变成后山道路了。这就是以它丰富的体态和情趣来装点园林,使园林又因路而引人入胜。 出行之前,曾在点军文联交流群里咨询这个公园何为金狮,有人引用回答为“这里的金狮形态各异,有的躺在地上,像婴儿在睡觉。”感觉有些像夷陵区的金狮洞。倒是从1984年的《宜昌地名志》里找到了答案:“狮子包,位于葛洲坝工程长江右岸施工区,紫阳以北,葛洲坝工程大坝西端。因山形如狮,故名。南北最大跨度约600米,东西最大跨度约350米。海拔115.3米”。 金狮公园因狮子包而得名,而狮子包无论在江南路上还是在金狮公园里都无法看出来。只有从公园旁边的一条上山道路弯弯曲曲的爬上去,翻过山脊,快到华阳路去到紫阳菜市场的时候反身回望,那绿意盎然、郁郁葱葱的狮子包才显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龙盘虎踞、威武雄壮。(2021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