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一身，磊落一生——缅怀父亲

一滴黑土

       正气一身，磊落一生，这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生于1917年12月30日（农历十一月十七）。

        父亲是在公元2002年9月29日（农历八月廿三）凌晨2时30分去世的，享年85岁。

        父亲一生饱经沧桑，历尽磨难，尝遍艰辛。为我们这个家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他与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儿女七个拉扯成人，其养育之恩，似山高海深。其光辉形象，将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辉！ 

        由于祖父去世早，叔叔比父亲整整小了十多岁，所以在父亲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挑起了家庭生活重担，做了家里的顶梁柱。

        父亲虽然只上过三年小学，但他聪明勤奋，刻苦好学，不但能阅读一般报纸杂志，还能写出简短文章及一些应用文。父亲的算盘，是村里首屈一指。那时没有计算器，算盘是重要计算工具。但会使用算盘的人并不多见，即使是文化水平较高的人也不一定会。父亲可以用算盘进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既快速又准确。生产队一年一度的年终结算都要请父亲参与，有时生产大队要结算什么项目，都会请父亲去帮忙；父亲还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经常被村民请去为他们的一些工具或农具写上姓名或制作日期，写一些要长期保留的重要协议或契约；父亲还会来几样乐器，比如吹笛子，拉二胡，敲锣鼓。虽然不是很专业，但也能参与简单的文艺活动。 

        父亲脑子灵活，接受能力强，不管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木工、泥瓦工、篾工都会做一点。没有师傅指教，凭着自己观察想象，自制工具，制作板凳、砧板架，砌各种炉灶、猪圈，编各种篮子、篓子。

        父亲年轻时个子高大，英俊挺拔。是种田好手和推土车能手。种田推车，并不全是凭死气力，也有学问和技术。父亲和叔叔插秧是远近闻名的，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但速度快，而且质量好，秧苗粗细合适，行距匀称，秧株正直。他们两个人分别从一丘田的两头下田插秧，只要先分别看好目标，就能使这两排禾不偏不依紧挨着穿过去。

        父亲没有去过大城市，可他就凭推土车，东西南北走过樟树、萍乡、赣州和南昌。当时交通运输不发达，特别是陆上交通。因此车夫和挑夫在短途运输中起了很大作用。父亲是一把土车高手，所以经常有顾主请去当车夫。这样就可以换取一些钱钞作家用补贴。不言而喻，这钱凝结了父亲多少血汗，是何等的不易。

        父亲还有两样出名的绝活，放绳、做草鞋。如果雨天，外面干活不方便，父亲就在家里做这两样活。除了自用，剩余就拿到集市上去卖，这样也可以换一些日常生活零用钱。父亲一年四季从来不得清闲。

        父亲性格直率、倔强，待人淳朴、憨厚。做人不服输，不屈服于权贵，不屈服于势力；做事不言败，雷厉风行，勇敢果断，困难面前从不低头。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们家除了大姐出嫁、大哥参军在外，家里还有包括奶奶在内8口人。除了厨房和猪圈在另一个回廊里，8口人的床铺和衣橱就全挤在一间只有35平米的平房里。另外还要腾出一块母亲纺纱织布的地方。住房如此拥挤，建房势在必行。

        要建房子，谈何容易。建房子不是小事，需要很多钱。像我们这样底子薄的人家，尽管父母亲没日没夜、拼死拼活地干活，可还是只能维持养家糊口。还要老天保佑，家运顺利，无灾无病。哪里还能有积蓄？

        于是，父亲同母亲商量，利用农闲时间，自己制砖烧窑，再向亲戚朋友借点钱买一点其他建房材料，作出一定要建新房的决定。

        父亲做事历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建房一决定下来，父亲就带领三个姐姐先整理出一块晒砖坯的场地，接着就是挖泥、和泥、制坯、晒坯。二哥有时也会在放学后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我年龄还小，干不了什么，只能送送水，传传话给家里。母亲就包揽了家里的所有家务事：做饭、洗衣、喂猪、喂鸡……

        当然最操心的还是父亲。他白天带领姐姐们在外面拼命干，晚上还要用稻草编制盖坯用的稻草遮子。预备雨天盖坯用。

        我记得有一天午夜，突然变天下雨，父亲立即把全家人都叫起来去盖砖坯，由于来不及带雨具，只好冒雨干。等到把坯盖好回家时，个个衣服湿透。那时是深秋午夜，尽管强体力劳动使身体发热，可还是难以抵挡雨淋的寒冷。

        还有一次，由于狂风暴雨掀翻了稻草遮子，成垄的砖坯倒塌，被雨水化做淤泥。父亲穿着蓑衣，呆呆地站立雨中，眼睁睁地看着暴雨使自己的辛勤劳动顷刻间化为乌有。但他没有气馁，雨一停就立即展开清理工作。并吸取教训，在砖坯基本干硬时，重新把垄形的砖坯码成堆形，这样就更好遮盖，不易倒塌。

        为做房子，父亲没日没夜，拼死拼活地干。即使晚上躺在床上，也没有好好睡个安稳觉。时时要注意天气变化，晴天要及时晒坯，雨天又要及时盖坯。还要想好明天的安排，哪些地方必须花钱去买，钱从何来。父亲在身体上和心理上都承受很大负担。使父亲迅速苍老，本来挺拔的腰干变弯了，一头乌发开始花白，脸上与额前被重重地刻上了几条深深的皱纹。

        经过近两年时间，三间平房终于建成。这是父亲留给我们儿女的最大遗产。

        父亲生活极其简朴，一生不吸烟，不喝酒。但父亲饭量很大。这可能是因为父亲体力劳动强度大，却又吃不到能补充脂肪与蛋白的荤菜。有一次他步行30多里路到叔叔家，一口气吃下八大碗稀粥和五大碗干饭。当时奶奶住在叔叔家，看他这样海吃，知道他挨饿不轻，心疼地流下了眼泪。叔叔也是为能有饱饭吃，才到这离家30多里远的山沟里开荒种田的。父亲穿戴更是朴素，在我们小时，父亲一直穿母亲用手工纺织的粗土布做成的衣服，没舍得花钱买一件洋布衣服。后来我们儿女都成家立业，生活水平都提高了，每年才给父亲买一两件稍稍高档的流行服装，或买些水果、营养品去看望老父亲。使父亲晚年得以小小的回报。

        在我未出生之前，父亲为了全家人不挨饿，种上自己的田，也曾经带领全家两次前往峡江砚溪的大山里开荒种田。后一次因家乡土改分田才又回家。

        我们儿女几个，虽然从父亲身上学到了一些做事干活的本领，但远不如父亲那样全面、熟练。我学会犁田，是父亲教的，我学会插秧，是父亲教的，我学会推土车，是父亲教的，我学会编竹篮子、竹篓子，是父亲教的，我学会打算盘，是父亲教的，我学会写毛笔字，是父亲教的……

        可惜父亲出身于我们贫穷人家，没钱读书深造，没钱拜师学艺。要不然，他一定是一个能文能武，多才多艺的出色人物。

        祝福父亲在天堂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