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桥

身未动心已远

<p class="ql-block"> 我说的西来桥不是现在西来桥镇的概念,而是以前幸福乡的集镇,西来桥街。</p><p class="ql-block"> 西来桥位于长江下游面积不到20平方公里南北狭长的中心沙中部。一条川心港横贯东西,从东到西,依次排列着东来桥,中来桥,西来桥。</p><p class="ql-block"> 如果现在站在早上8点之前的西来桥集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很难回忆起几十年前的街的样子,那是自然,因为西来桥街从几十年前的位置向东,向南移了近200米,规模扩大了若干倍,街上走动的人也是操着南腔北调。在某个早醒的凌晨,几十年前西来桥的概貌竟然清晰地浮现,就像一个梦,赶紧把它抓住,以免在今后越来越糊涂的日子里流失。</p><p class="ql-block"> 西来桥南北方向架在川心港上,那是集镇的中心,当时的桥是石拱桥,宽有十多米,长有四十米,桥下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船,就在桥下,有个码头。</p><p class="ql-block"> 让我们先从东街说起吧,东街指的是港南从大庙到桥南堡的一段大概400米的距离,大庙此时已经是中心校了,我爸小时候上学就是在大庙,他要从开沙坐船来,平时就借住在学校附近,他只是草草地上了个高小,就到新圩去看黄豆田了。我小学毕业考试是在大庙里考的,那时还有些庙宇建筑的特点,有翘起的檐角,木柱支撑的走廊。从大庙门前沿港边的沙土路向西,有一家工厂,再向西,港边有棵很大的树,那棵树成了东街的分水岭,再向西,就真正进入店铺密集的街镇,大树下好像也是有个小的货运码头,高中时,学校里盖房子,我们排着队,从船上传过红砖。街镇是青石板的路面,靠水边的是沿岸建起的木楼,下面是各色的铺面,每一块铺板上标记着数字,以免晚上打烊时乱了次序。东街最热闹的地方可能非电影院莫属了,8、9岁时我曾跟着外婆拼命挤进去看过一次越剧电影《红楼梦》,这部电影并没有像《大刀记》一样在小学校的操场上,生产队的晒场上放过若干遍,全乡的人都挤进了电影院,坐在一排排的长凳上,欣赏刚刚恢复的传统艺术,据说有的人看了若干遍,听生产队的人说,街上某个女青年看得害了相思病。对一个儿童来说,那种戏曲电影自然激不起一点热情,漫长的电影结束后,外婆看懂了多少,我深表怀疑,只是回到家后,外婆逢人便说,我弟弟神气活现的,很像贾宝玉,“贾宝玉”的外号因此跟了弟弟很多年。电影院的对门是后来我初一英语老师的家,一个在我们乡下人眼里,时髦得很过份的女青年,烫头发,搽着厚厚的白粉,穿拉链衫,高跟皮鞋。再向西,有一家照相馆,相比其他店面,照相馆是整个街镇的艺术担当,门面不大,沿街的橱窗里张贴着男女青年的黑白肖像照,每个都那么神采奕奕,平时,照相馆老板会到乡下去为那些少有机会上街拍照的男女青年拍照,往往是春天的时候,在油菜花田,桃树或梨树边,栀子花边,富贵人家大衣柜的大镜子前,摄影师带着样照,指导大家摆出各种造型,自然,拍摄的过程,周围免不了一堆人围观。我是在第一个初三毕业时,冒雨从乡下到这个照相馆拍过一次照,在学校集中拍摄的毕业照,不知为什么,没有我的,老师通知我自己到照相馆重拍一张,摄影师并没有很好地指导一下,拍出来的照片又傻又呆。再向西,基本上就快到桥了。</p><p class="ql-block"> 西街沿港的当口是一个大杂货铺,卖煤炉,钉耙,锄头等农具,里面没有小孩感兴趣的东西,西街最尽头是收购站和医院,小学三年级时,我和母亲跟着生产队的船从天门闸进入川心港,停在西来桥下,到收购站卖了一学期拾的废铁,得了有块把钱,可我没能用到这笔钱,转手被我妈填补了抓小猪的缺口。小时候对医院的印象很不好,看见穿白大褂的就非常害怕,我还清楚地记得医院走廊尽头关闭的手术室,有人说里面有多少死孩子,听得人头皮发麻。</p><p class="ql-block"> 从西街回到桥边,往南街去,也是和东街一样的青石板路,两边林立着青色小瓦盖顶的店铺,当头的是一家馄饨店,能花两毛五分钱吃一碗肉馄饨,那就是到西来桥街最大的享受,这样的时候不多,好像父母总不明白小孩子的心思,自己又不便明说,等跟着父母远远的离开了街,才开始满心委屈。再向南,面朝东是信用社,我跟着生产队的邻居进去过一次,高高的木柜台,工作人员居高临下,家里远远近近的亲戚没有一个是吃公家饭的,所以对这些工作人员满是恐惧和崇敬。</p><p class="ql-block"> 让我们过桥到北街去,在我的理解里,北街并不是桥北南北向的街道,而是沿港堤下的从东到西的一段,有乡政府,邮电局,粮管所,供销社,浴室。北街的建筑样式与港对面的有明显区别,方方正正,基本是砖石结构的,每年冬天,会到供销社买年画,到像河泥塘一样的浴室里洗个澡过年。</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童年时候对西来桥街有限的记忆,一定和长期在街上生活的人的记忆有出入,小时候,既想跟着大人上街,无非是眼馋街边的美食,但有时又害怕,一面是无法满足的食欲总让人伤感,另一面,当大人有事,让自己独自呆在某个地方,关照不要乱跑时,不免窘迫和心慌,总有那么一两个街上的孩子走到面前挑衅你,胆小怕事的自己唯有躲避,又怕离远了,大人回来找不到自己,每次急得要哭,等大人终于回来后,并不敢告诉自己所受的困境。</p><p class="ql-block"> 我要感谢初中学校的老师,在我稀里糊涂第二次中考落榜后,依然不离不弃,动员我继续再复读一年,其实那时已经做好了学手艺的准备,考不上高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学校带信叫去再复读一年,父母也没有反对,就在我坐在课堂里复读了一周左右,镇江的一所刚开办的职业学校寄来了通知书,我对从家到南阳中学之外的地方知之甚少,和我一起复读的同桌说,学校在三山,那地方人野蛮,回去和父母商量后,并没有去那所学校,一是对独自外出到同学描绘的野蛮地方心有所惧,另一面也是舍不得那32块钱的复读费。好在,复读了这一年,终于考上了高中,自己得以有机会在西来桥街上的幸福中学读了三年书,初入高中时,从乡下南阳中学来的如我般,和幸福中学的土著比起来多少都有点自卑,初中的化学老师当时是兼两所学校的化学课,在他的课堂上,我们早已知道幸福中学那些神一样存在的学生。好在半学期左右,这种陌生就消除了。当每天到西来桥上学时,反而没有了童年那种上街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总体上,自己和同学们还都是好学生,并没有在街上掀起波澜,对比某某届来说,甚至有些沉闷,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同学们大多从事着相对稳定的工作,没有惊天动地的人物和事迹。三年时间里,于我而言,比较出格的事就是逃课看电影被抓个正着。87年,电影《红高粱》在国际上获奖,某天,电影院下午场有放映,此时电影院已经搬到桥北的北街,就在余国家旁边,那天下午是一节地理课和一节政治课,老师传来通知,下午让大家自习,我便心痒难耐,让余国买票,约了apple去看电影,我和apple坐在电影院里等待电影开始,人不多,快要开影时,听到后排传来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学校里一帮老师就坐在我们后一排,敢情是老师们要看电影,才让我们自习!忐忑中看完电影,灰溜溜回到学校,自然被班主任一通痛心疾首地批评。不过这样的事也仅此而已。</p><p class="ql-block"> 对于西来桥街,我只是在那个街上的学校呆过三年,远远谈不上对它的熟悉和了解,当某一天离开时,并没有伤感和不舍,因为并不知道是不是会就这么离开,虽然我们的足迹或车轮会经常地在西来桥走过,留下足迹或车辙,但我们的心是不是还会在那里停留?</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