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陽明古街 倾听古城的声音

楊晓群

　　每当一个人独处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余姚——这座美丽的浙东古城，聆听古城的时光声音，倾听古城拔节生长的声响。

余姚是我的家乡，我的出生之地，也是我长期工作和成长的地方。古城虽然不大，但储满了市井的声音。小贩叫卖声、船夫的吆喝声、龙山上百灵鸟的歌唱声、秧苗的拔节声等都曾伴随着古城的成长，也隐藏在古城记忆深处，稍稍弄拨，便荡漾开来。

感谢家乡的建设者们，打造一年的陽明古街如期而至，让我有机会走进时光隧道，仿佛聆听到了孩提时“回家吃饭啦”的外婆的叫唤声。那时，孩子大多是放养的，下课铃声一响起，男孩女孩便撒腿跑出校门，找一块空地跳皮筋、抽陀螺、打弹珠，不亦乐乎。个别胆大的孩子还跑到龙泉山上，奔草垛，躲山洞，捉迷藏，追逐嬉戏，不忍离去。

徘徊在古色古香的陽明古街，恍惚间又回到了在逊逮路上孩提时的美好时光：日落时分，大人们就会站在家门口，扯着嗓子喊孩子的小名：“某某某，回家吃饭啦！”听到甜蜜的呼唤，孩子们赶紧一溜烟似的跑回家，脚步急促而细碎，一步一步地将暮色收拢。

尽管岁月已经远去，但那饱蘸幸福味道的温情叫唤声仍刻在古街的记忆里。

　 走进陽明古街，体味厚重的文化历史。站在古街的拐弯处，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老余姚独有的市井声：“香油绿豆糕”、“麻油核桃酥”、“油三子”。

在我的记忆深处，叫卖“香油绿豆糕”、“麻油核桃酥”的是一草帽老头。草帽老头虽然年迈，身子骨仍很硬朗，推着一辆平板车，上面放着几箩筐做好的成品，一路走一路香气四溢，在离桐江桥北首现在人民西路的边上停放下来后，随即用他独特的余姚土话吆喝起来，“绿豆糕来郎哉，好买哉！”

草帽老头头发乱蓬蓬的，背有点驼。他自称有独家秘方，说自产的绿豆糕的绿豆原料都经过独到的程序，精工细作，不然达不到这个味道。草帽老头究竟有没有独家秘方，街坊无从知晓，但他自产的绿豆糕确实有股浓郁的绿豆味，甜而不腻。当年，我一有零花钱就买绿豆糕吃，吃进去，酥香的连舌头都想往下吞，味道好极了！尽管草帽老头已杳如黄鹤，但我至少仍忘不了他叫卖绿豆糕的神情，忘不了绿豆糕香郁的味道。

岁月流转，时光飞逝。这些最本土、最真切的记忆，曾散发着岁月芬芳，时光味道的吆喝声已随风飘远。

陽明古街自觉不自觉地收录这些远去的吆喝声。然而，当古街推开另一扇窗时，窗台上又滋长了另一种吆喝声：“收购旧电视旧洗衣机喽——”、“收购旧电冰箱旧消毒柜喽——”，这些真正来自市井的吆喝声，带着生活的韵律，带着古城的体温，厚重而悠扬。

　　从我记事起，古街上的吆喝声就从未间断过。长长的古街，弥漫着浓浓的烟火味，小生意人走街串巷，小狗儿在打滚、翻地、咬尾巴。

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加速，余姚古城又飘荡起一种新的吆喝：“收瓶加气——收瓶加气。”那时，“收瓶加气”的吆喝声常常把住宅小区叫醒。常到我家小区吆喝的是一位北方汉子。他中等个子，身板结实，肤色黝黑。他那“收瓶加气”的吆喝声带着浓浓的北方口音，清脆而嘹亮。

他起得早，跑得勤，曾创下一天送出36瓶气的纪录。他常骑一辆机动三轮车，车上放着一瓶煤气罐和一个电子秤，有时收到熟客的气瓶，也偷偷进行瓶对瓶互倒液化气。他一只手拧住瓶口，一只手晃动气瓶，“嗤嗤”的加气声飘得很远。

古城在远去的声音中发育，也在声音的变奏中不断前行。不知从何时起，古城的上空又响起了飞机、火车、汽车的轰鸣声；挖土机、压路机、打桩机的轰隆声；商场、市场、广场的髙音喇叭声。这些声音可以让人们感受到古城的生长。

　　我喜欢在雨夜静心倾听古城向上拔节的声响。生长生活在这座古城，感情自不待言。面对这座“文献名邦”，我不再满足于用耳朵来聆听，更尝试用心来倾听。我觉得，用心倾听，不仅仅是对古城的一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荀子.劝学》有云：“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用心方能听清心音呀！

今天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在陽明古街的姚江畔与那一棵棵梧桐树不期而遇。姚江畔的梧桐树，髙大挺拔，主干粗壮，树冠如盖。我伫立树下，凝望梧桐，它出奇地髙大，缀在深褐色枝丫上的花叶，金灿灿，艳如霞，在半空中流淌着旺盛的生命力。

微风过处，梧桐枝繁叶茂的摇曳姿态在阳光下格外迷人，装点着秋日古街的黄，是地面上金灿灿的太阳。那如碗般大小的黄叶，开得红红火火，开得轰轰烈烈，简直就是枝丫间喷出的火焰，如此艳射赤浆，如此热烈奔放，犹似一阕豪放的宋词，给人们带来了一份跃动的惊喜，少顷，满街尽是一树树浓重鲜艳的金色。

带着梧桐叶子金黄一样的热情，我从陽明古街一路走来，走出时光深处。路上，一辆辆小车呼啸而过，车轮和地面摩擦时发出的“滋滋滋”声不绝于耳。打开车窗，姚江的淌水声、翠鸟的鸣叫声、秧苗的拔节声、髙铁的鸣笛声飘了进来。这些声音时而激越，时而低沉，时而雄壮，凝结着历史的烟云，叙述着光阴的故事，也弥漫着时代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