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

朱闽

杜鹃

清晨起来，忽然窗外小区传来悠远拖曳的鸟鸣声，似口哨般清澈婉转，心里倏然一惊，我知道我喜欢的八声杜鹃又回来了，原来不知不觉时光已到了惊蜇时分， 桃始开，仓庚鸣，鹰化作鸠，惊蛰三侯说的是桃花盛开，黄鹂鸣叫，鹰变为布谷鸟（大杜鹃），鹰变为布谷鸟自然是不可能，但杜鹃鸟确实活跃在林间大鸣大叫了。不一会又开始听到噪鹃的声音，噪鹃的声音似鬼哭狼嚎，实在不招人喜欢，我在想梅林公园的鹰鹃应该也开始鸣叫了吧。儿子口哨吹的很好，去年就模仿八声杜鹃和鹰鹃的叫声和鸟儿引吭对唱，口哨声和鸟鸣声在梅林绿道此起彼伏，悠扬拖曳，可爱极了。

杜鹃鸟虽然有鸠占鹊巢的坏名声，除了噪鹃实在太吵，其他的杜鹃我都喜欢的很，犹记得第一次随鸟会到香港朗原农地拍到八声杜鹃时的激动，再后来在深圳湾很近距离拍到八声杜鹃叼着虫子的高清照片，也忆起在西昌邛海的游船上远远地拍到大杜鹃的场景，还有在杭州植物园侧耳倾听四声杜鹃"光棍好苦“鸣叫…。最喜欢的杜鹃鸟当然是六七月间才能拍到的棕色的红翅凤头鹃，别名冠郭公，长长的尾巴，头顶着桂冠如密林中隐居的贵族。

这几日也惊觉小区门口的勒杜鹃花满树挂满了姹紫嫣红，小区围墙更是变成了勒杜鹃花的花墙，小区里许多阳台上勒杜鹃花也都恣意地伸展蔓延，千姿百态迎风垂悬。勒杜鹃花虽然不是名贵的花，我却非常喜欢，也许是因为刚来深圳时惊诧于大街小巷勒杜鹃花的鲜艳夺目，正如那时年轻的城市年轻的岁月，也许是因为以前自家阳台种了勒杜鹃花发现这花的生命力实在旺盛，不用怎么伺候都能花繁叶茂，有时奄奄一息了随便浇点水，没两天在阳光下又野莽生长，生气盎然了。勒杜鹃花（三角梅）和杜鹃花实则不是一种类，之前一直误以为也是杜鹃花的一种，不过都一样鲜红欲绽，就权且让它继续归为杜鹃吧。勒杜鹃花和杜鹃花在南国随处可见，在深圳梧桐山上登高极目，漫天遍野开满杜鹃和勒杜鹃，在花海旁，春天的气息象暖风一般扑面而来。

花与鸟同名，在花鸟界非常少见，还有芙蓉花与芙蓉鸟（金翅雀）也算是吧。原来我也是觉得很好奇，一查原来是有典故的。民间广泛流传着“望帝春心托杜鹃”的故事，说的是在古代蜀国有个名叫杜宇的人，作了皇帝以后称为“望帝”，死后化为杜鹃。相传在很早以前，蜀国有个国王叫望帝。他爱百姓也爱生产，经常带领四川人开垦荒地，种植五谷，把蜀国建成为丰衣足食的“天府之国”。有一年，在湖北的荆州的一只大鳖成了精灵，随着流水从荆水沿着长江直往上浮，之后到了岷江。当鳖精浮到岷山山下的时候，他便跑去朝拜望帝，自称为“鳖灵”。望帝听他说有治水的本领，便让他做了丞相。鳖灵将汇积在蜀国的滔天洪水，顺着3.5千米长的河道，引向东海去了。蜀国又成了人民康乐、物产丰饶的天府之国。望帝是个爱才的国王，他见鳖灵为人民立了如此大的功劳，才能又高于自己，便选了一个好日子，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将王位让给了鳖灵，这就是丛帝，而他自己隐居到西山去了。鳖灵做了国王，一开始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是，后来居功自傲，变得独断专行起来。消息传到西山，望帝老王非常着急，决定亲自进宫去劝导丛帝。百姓知道了这件事，便一大群一大群地跟在望帝老王的后面，进宫请愿。丛帝远远地看见这种气势，认为是老帝王要向他收回王位，便急忙下令紧闭城门，不得让老帝王和那些老百姓进城。望帝老王无法进城，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帮助丛帝清醒过来，治理好天下。于是，他便化为一只会飞会叫的杜鹃鸟了。那杜鹃扑打着双翅飞呀飞，从西山飞进了城里，又飞进了高高宫墙的里面，飞到了皇帝御花园的楠木树上，高声叫着：“民贵呀！民贵呀！”，丛帝原来也是个聪明的皇帝，也是受四川百姓当成神仙祭祀的国王。他听了杜鹃的劝告，明白了老王的善意，便像以前那样体恤民情，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好皇帝。可是，望帝已经变成了杜鹃鸟，他无法再变回原形了，而且，他也下定决心要劝诫以后的君王要爱民。于是，他化为的杜鹃鸟总是昼夜不停地对千百年来的帝王叫道：“民贵呀！民贵呀！”由于以后的帝王没有几个听他的话的，所以，他苦苦地叫，叫出了血，把嘴巴染红了，还是不甘心，仍然在苦口婆心地叫着“民贵呀！”后代的人都为杜鹃的这种努力不息的精神所感动，所以，世世代代的四川人，都很郑重地传下了“不打杜鹃”的规矩，以示敬意。这个故事在《禽经》中也有记载。《禽经》进一步解释说：“江左曰子规，蜀右曰杜宇，瓯越曰怨鸟。”又说，“杜鹃出蜀中，春暮即鸣，田家候之，以兴农事。”，杜鹃鸟之名，大概来源于此。 宋代的蔡襄诗云：“布谷声中雨满犁，催耕不独野人知。荷锄莫道春耘早，正是披蓑化犊时。”陆游也有诗曰：“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但令春促驾，那为国催耕，红紫花枝尽，青黄麦穗成。从今可无谓，倾耳舜弦声。”诗中催耕的布谷鸟即杜鹃鸟。南宋词人朱希真的“杜鹃叫得春归去，吻边啼血苟犹存。”更是充分地反映杜鹃为催人“布谷”而啼得口干舌苦，唇裂血出，认真负责的精神。 在春夏之际，杜鹃鸟会彻夜不停地啼鸣，它那凄凉哀怨的悲啼，常激起人们的多种情思，加上杜鹃的口腔上皮和舌头都是红色的，古人误以为它“啼”得满嘴流血，因而引出许多关于“杜鹃啼血”、“啼血深怨”的传说和诗篇。 因为杜鹃花正是春夏这个时节绽放，深红耀眼，人们认为是杜鹃鸟啼血滴下染红的，所以古人也将之命名为杜鹃花。

还有一个传说版本是说古代蜀国有一位皇帝叫杜宇，与他的皇后恩爱异常。后来他遭奸人所害，凄惨死去。他的灵魂化作了一只杜鹃鸟，每日在皇后的花园中啼鸣哀嚎。它落下的泪珠是一滴滴红色的鲜血，染红了皇后园中美丽的花朵，所以后人给它起名叫杜鹃花。 那皇后听到杜鹃鸟的哀鸣，见到那殷红的鲜血，明白是丈夫灵魂所化。悲伤之下，日夜哀嚎着“子归，子归”，终究郁郁而逝。她的灵魂化为火红的杜鹃花开满山野，与那杜鹃鸟相栖相伴，所以这杜鹃花又叫映山红。这便是杜鹃啼血，子归哀鸣的典故。这鸟与花终身不弃的爱恋，乃是人世间不朽的传奇。

杜鹃属鹃形目，杜鹃科，全球大约有60多种。杜鹃广泛地分布于全世界，特别是旧大陆的温带和热带地区。常栖息在森林和灌木丛中，颇为害羞。往往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我们常根据它们的叫声来给它们命名。杜鹃是典型的巢寄生鸟类，它不筑巢，不孵卵、不哺育雏鸟，这些工作全由小杜鹃的义父母代劳。关于这些，有许多有趣的秘密。每当春临，到处便可听到“布谷，布谷”的阵阵鸟啼声，像是在催人不误农时，及早春播，这就是神秘的杜鹃鸟鸣声。春夏之交，雌杜鹃要产卵前，它会用心寻找画眉、苇莺等小鸟的巢穴，目标选定后，便充分利用自己和鹞形状、大小及体色都相似的特点，从远处飞至。杜鹃飞翔姿式也很像猛禽岩鹞；飞得很低，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急剧转弯。间或拍打着翅膀，拍打得很响，用来恫吓正在孵卵的小鸟。正在孵卵的小鸟看见低空翱翔而来的猛禽的身影，吓得弃家逃命时，杜鹃就达到了它恫吓然后产卵其巢中的目的。杜鹃亚科的47种有不同的适应性以增加幼雏的成活率，如杜鹃的卵形似寄主的卵（拟态），因此减少寄主将它抛弃的机会；杜鹃成鸟会移走寄主的一个或更多的卵，以免被寄主看出卵数的增加，又减少了寄主幼雏的竞争；杜鹃幼雏会将同巢的寄主的卵和幼雏推出巢外。因此许多人给杜鹃安上了“恶鸟”的称谓。不过从大自然生物群体生态协同进化角度看，每一种物种的生存繁衍都由其基因驱动，生存繁衍完全是本能，就如同鸟吃虫子，在虫子眼里鸟一样是邪恶的，也许人类的道德法则并不能扩展到动物世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找一找英国剑桥大学教授多年研究拍摄的纪录片"杜鹃与芦苇莺"看一看，就会对杜鹃鸟感到惊奇了。

惊蜇时分，惊雷乍起，春雨绵绵，城市笼罩在湿润的雾气内。历史上描写杜鹃与杜鹃花的诗词非常多，一壶岩茶氤氲之中，听着窗外的八声杜鹃悠扬的鸣响，此时读几首古诗，练一练字也是一种凝滞的时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唐 李商隐 锦瑟）

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唐 李白 宣城见杜鹃花）

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一声寒食夜，数朵野僧家。谢豹出不出，日迟迟又斜。

（唐 成彦雄 杜鹃花）

杜鹃花上杜鹃啼，自有归心似见机。

人各有求虽意合，何须勤苦劝人归。

（宋 · 曾巩 杜鹃）

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股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宋 晏几道 鹧鸪天· 十里楼台倚翠微）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宋 秦观 踏莎行·郴州旅舍）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宋 翁卷 乡村四月）

花花叶叶正含芳，丽景朝朝夜夜长。

何事江南春去尽，子规声里驻年光。

（明 张献翼 杜鹃花漫兴）

老去无成鬓已斑，纵心年岁合清闲。

如何得意云山外，更欲游心诗酒间。

大字写诗酬素志，小杯斟酒发酡颜。

春雷惊起千年蛰，笔下苍龙自往还。

（宋 少雍 老去吟）

松声夜半如倾瀑，忆坐西斋共不眠。

一鼓轻雷惊蛰后，细筛微雨落梅天。

临流欲渡还休笑，送客归来始惘然。

掩卷有谁知此意，一窗新绿待啼鹃。

（宋 舒岳祥 有怀正仲还雁峰诗）

朱闽 2021 辛丑惊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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