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一样的上河

丁子

诗一样的上河

（丁政）

2月16日，大年初五，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往日里游人如织的上河村有了难得的清静。群山苍翠，云雾缭绕，村庄像沉落在青翠中的一颗珍珠，白墙黛瓦，马头墙错落有致，炊烟袅袅，显得古朴典雅。清澈见底的壶源江像一根玉带把村庄紧紧地搂在怀里。每家每户的门楣上都张贴着大红的春联，毫不掩饰地散发着牛年新春的喜庆。也就是5年前的2月16日，发生在上河的那件惊天动地的寻找3名失踪孩子事件，让上河从此有了温暖的、诗一样的名字，让我至今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一、喜庆年节里的阴云

上河村是位于浙江省浦江县北部山区大畈乡的一个小村庄，现有330多户，1000多人。为什么叫上河？这要追溯到明洪武年间，浦江檀溪陈氏第十三世孙陈正性官拜布政使，封为河南大方伯，后率幼子迁居于此。他见壶源江从群山峻岭中自西向东蜿蜒而来，流经此地后拐了一个大弯，向北流逝，大自然凭借它的洪荒之力在此打造出一块玉带缠腰形状的坡地。在此建村，三面环水，仿佛是一只船飘浮于水中，而且发洪水之时，村首村尾经常被淹没，而村子却安然无恙，故名上河。从此上河陈姓人丁兴旺、贤能辈出。由于上河村的地势和景观神似杭州湾，自古有"小杭州"之美誉。据传浦江北部山区曾流传一句口头禅：“嬉杭州，不如嬉上河”，足可见上河之秀美。村内古建筑众多且保存完好，最有代表性的当然要属建于明朝的美仑美奂、气势恢宏的七进“大方伯”和五进“方伯第”。距今已有500多年的古银杏枝繁叶茂。村前壶源江上始建于明朝的广安桥，构造坚固，建造精良，历经几百年洪水考验，安如磐石。村对岸的黄堂山古道修茸一新，一直蜿蜒延伸到山顶。

2016年2月16日，农历猴年正月初九，初春的暖阳让上河沉浸在浓浓的年味中。傍晚时分，两个农家的不安却像浓厚的阴云笼罩了村里年的喜庆。上午10时多，村民陈蒲田、李春菊的女儿陈馨怡（12岁）、儿子陈翰林（7岁）和邻居陈小东的女儿陈敏洁（8岁）一起结伴出村游玩。直到下午4点多，孩子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该回家的时候回家。于是家长们将孩子们经常游玩的地方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孩子的踪迹。傍晚7时左右，坐立不安的家长们向公安部门报了警。时任浦江县委书记施振强指示：公安与媒体介入，各乡镇协助，务必全力寻找。一时间很多浦江人的微信朋友圈、微博以及本地各微信公众号，几乎都在转发同一条消息：“寻人启事：你看见过这三个浦江的孩子吗？请帮忙转发……”公安部门和许多爱心人士陆续赶到上河村，帮助孩子家人一道四处寻找。一时间，三个孩子失踪的消息，牵动千万根神经。县公安局根据孩子父母提供的线索调取了相关视频，发现16日中午11点左右村口监控里有三个小孩的身影，他们穿过村中心、跨过壶源江上的广安桥到村对面山上的古道玩。经排查，下午2时左右还曾有游客在山顶的亭子里遇见过他们。

当时我在浦江县担任县委副书记。2月16日当天，我重感冒，晚饭后吃了感冒药昏沉沉的。晚上8点半我在微信群里看到了3个小孩失联的消息，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孩子走失事件，也许是孩子们贪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家了，而且公安部门和当地乡镇已经展开寻找，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所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晚上11点半，心中一直不踏实的我醒过来，打开手机，看到微信群里有消息说，刚刚有人隐约听见山上有孩子的哭声，已组织人员搜山了。我一下子感觉到，事情远没有我起初想象的那么简单，立即打电话给驾驶员和联络员，马上进山。

当我到达上河村时，整个村灯火通明，村办公室里聚集了不少的人，县委办、县公安局等部门和大畈乡的负责人正在现场紧急组织搜寻工作。警方已从金华借调警犬进山搜寻，来自浦江本地的多支救援队、乡镇干部、当地村民对村庄附近山林展开搜寻。我简要听取了搜寻情况汇报，凌晨3点半摸黑走到离村二、三公里的对面山上，到达据说曾有搜救人员疑似听到过小孩哭声的地方。

天，一重比一重黑；风，一阵比一阵冷。夜晚山区的气温达到零下四、五度，裹着厚厚的冬衣依然被冷风冻得直打颤。壶源江像一条黑色的长龙横亘在村庄和大山之间，手电打在江面上可以隐约见底。一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沿着山沟到了大山深处半山腰的一座土庙前。一群搜救队员正从山上撤下来，他们已经附近山头上仔细搜寻无果，要回村休息和补给。

黑幽幽的大山，像张开的巨大黑幕。我当即要求再组织力量对疑似的山头开展地毯式的仔细搜寻，务必不能漏掉一丝的蛛丝马迹。但从小生活在大山里的我知道，与其先不说人们听到的孩子哭声是不是确切，因为之后再没有人听到疑似的声音，即使真的是孩子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在重重的大山里，声音可以传得很远，要确定声音发出的位置也是非常难的。从小庙再往上爬一两百米，就是一个水量大约1万方左右的小水库，是上河村的饮用水源地。水库水面不大，大概也就五、六千平方的样子，但水非常深，手电光照不到库底。据村民说最深处至少有五、六米。看着如同怪兽张开的吞噬万物生灵大嘴一般的水库，想象着近几年经常发生的孩童溺亡事故，我不禁头皮阵阵发麻。即使现在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幕，仍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二、不管山高水深林密

凌晨4点半，500多名搜救人员一夜紧张的搜寻，没有丝毫线索和进展。我打开手机给时任浦江县仙华街道的书记彭思灿打电话，让他马上带几个冬泳爱好者赶到上河村，我知道他一直坚持冬泳。早上6点不到，天色已有些发白。我带着匆匆赶来的彭思灿等几个人二上水库，让他们在水库里仔仔细细来回游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刚回到村办公室，县委书记施振强赶到了村里，我向他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夜搜寻的情况，又陪着他三上水库，一路商量搜救工作的安排。他当即决定成立县委“2.16”搜救领导小组，由我任总指挥，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陈伟通任一线搜救总指挥，政法委、纪委、组织部、宣传部、公安、教育、交通、卫计、林业、应急办等部门参与，设立了综合协调组、现场搜救组、线索调查组、信息宣传组、后勤保障组等机构，统一指挥协调搜救工作，指挥部就设在上河村办公室，要“不放弃任何希望，动用一切力量，采取一切手段，不放过任何线索”。

人命关天。指挥部分析了3个孩子失踪的各种可能：被拐了，迷路了，落水了……县公安局抽调警力对上河村村民进行全员走访，对村内所有房屋包括厕所进行排查，做到每户必访、每房必入；对所有过往车辆、附近公共和私人的视频监控以及沿线村庄开展全方位调查；县委政法委牵头组织全县所有党员干部开展“平安大行动”；教育局动员全县师生协查；媒体滚动播放协查通告、悬赏通报……一切都在试图搞清楚孩子有没有上山、有没有下山、有没有被拐、有没有被害。

有村民反映，孩子家长之一的陈蒲田平常靠画油画和看风水为主要生计，有时性格比较孤癖，有人怀疑孩子会不会被他自己藏匿起来了。为此，我特意安排了一个乡干部一把揣住陈蒲田的领子，凶巴巴地“威胁”他，让他交代实情。

一条条消息汇总到指挥部，指挥部落实力量一一甄别，始终没有可靠有效的线索。指挥部综合分析各种信息，对三个孩子2月16日上午11点左右出现在村口监控里、过村南的广安桥、后往河堤古道行走、爬栈道上山等线索进行确认，确定以山上搜救为主的工作方案，下达了“调查全域化、搜救专业化”的命令。以小孩子们最后出现的村前山头为原点，重点对周边区域的水库、河流、高山进行全方位、网格化、地毯式的搜索。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随着消息的不断扩散，越来越多的救援力量赶到上河村。周边村民来了，义乌、东阳等各地的民间救援队来了，志愿者队伍也来了……素不相识的人们，一起携手找孩子。累了、困了，席地而坐互相倚靠，继续搜救；饿了、渴了，随便吃点干粮，继续搜救；一个个桔红色的背影义无反顾地走向大山、走进黑夜，不敢多耽搁一分一秒，生怕错过任何有可能的救援线索。

2月17日上午我随带着水下搜寻设备的东阳民间搜救队第四次到村前半山腰的小水库。我远离人群独自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忐忑不安地看着搜救队员们用水下钉钯一遍一遍地仔细搜寻，最后一无所获，心中竟然涌动出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2月17日中午，义乌市民间紧急救援协会的一架直升机和省公安厅警务航空队直升机陆续抵达现场。搜索区域山势险峻，树林茂盛。山沟、悬崖等复杂地势，容易成为搜救盲点。直升机尽可能地降低飞行高度，由两名任务员目视观察搜索。搜救人员还将打火机、食品、水等救援物资装进数十个救援包里，向山林中孩子可能出现的地区投放，期待孩子们有可能会拣到。

义乌和东阳的两支救援队带着热成像仪，在夜间对任务区域山坳进行仔细搜寻。义乌民间救援协会增援的两台水陆两栖车，开进上河村边的壶源江河道进行仔细搜查。

17日夜幕降临，大山里的天气出奇的冷。离小孩子失踪已经30多个小时。一天一夜立体式、水陆空、全方位的搜寻，没有任何发现。前一天出门时因为是初春的暖阳，孩子们都穿着单薄的衣裳，陈敏洁甚至只穿着一件毛衣，连件外套都没穿，孩子们怎么熬过这黑暗寒冷的夜晚啊！

我第五次站在半山腰的小水库坝上，苦苦思索着各种可能。不行，必须彻底排除小孩子在水库里溺亡的可能。放水，我下达指令。

时任上河村党支部书记的陈荣贵有些焦急地说，水放了，到时候村民就没水喝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放！没水喝，我让消防车每天给你送。”我咆哮着。

　　三、不放弃，不抛弃，一定要找到你

18日凌晨天蒙蒙亮，我六上水库。此时水位已下降了二、三米，隐约可以看到水底的情况。我仔细地绕着水库转了一圈，只在水底看到了一些枯枝、杂物。对此我并不死心，又专门安排人员去金华请来专业的潜水员下潜到水库底，全方位地摸寻。终于我用我的固执和失败，证明了水库的清白，也坚定了我找到孩子的希望。

一大早，当直升飞机开始新的一天飞行搜寻时，我也有生第一次登上直升飞机，从空中俯看绵绵群山。直升飞机强大的气流掀起绿浪滚滚，层层叠叠，一望无际，蔚为壮观。但我无心欣赏壮美的风景，仔细地观察飞机经过的每一处山崖、沟壑，在内心默默地为三个孩子祈祷。孩子啊，你们在哪里？！大山啊，你见过他们吗？！如果他们在你的怀抱，请你放过他们吧，让他们回家，回到母亲的怀抱！！

搜求队伍越聚越多，全省各地乃至江西、安徽、福建等地的红十字、民安、蓝天、武警等专业和民间的救援队伍都陆续赶来。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新华社、浙江卫视、浙江日报等各大媒体的记者纷至踏来。中央电视台的直播车竟然直接停在了指挥部的门口，焦点访谈、东方时空、新闻1＋1、央视新闻栏目多次报道浦江上河村失联孩子搜救情况，央视更是13次现场连线，浦江“2.16”全国关注。

山上的搜救行动正在继续。搜索的范围从30多平方公里，扩大到70平方公里。这些区域被划成15个网格，由不同的专业救援队负责，悬崖底、山谷底、山边沟等险要地势都是搜救的重点。到18日下午5点，共发动救援队伍59支4050人次，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第三个寒夜又来临了。为了打破可怕的黑夜，县委书记施振强特意要求村民在上河村对面最高的山顶点燃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与其说是为了给孩子们驱走黑暗、照亮夜空、指引回家的路，还不如说是点亮我们内心正在一点点不断流失的希望，给全体参战人员以信心和力量。生命至上，大爱至上！不放弃，不抛弃，不管你们在哪里，孩子，我们一定要找到你！

时间就是生命，离72小时的黄金救援极限时间越来越近。搜救工作没有结果，而责疑声却不断增多，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一些舆论也开始转向。有人打来恶意电话说，小孩已被他弄死了。有算命先生说，孩子在东南方向600公里处，过7天自然会回家的。有个算卦的占了一卦，说是阴卦什么的，孩子凶多吉少。一些人或私下或公开提议工作重点要从搜救为主转向刑事调查为主。是搜救没到位？还是方向错了？指挥部面临巨大的压力。

山区夜间气温都在零下二、三度以下，三名弱小的孩子能挺过一夜又一夜的黑暗、严寒和饥饿吗？无数人在心底祈祷，希冀奇迹出现。

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我，真有点撑不住了。吃了两片安眠药想强迫自己休息一会。晚上10多点，办公室却打来电话，时任金华市委副书记和市公安局局长晚上要赶到上河村，与救援指挥部成员会商部署搜救行动。两位领导赶到村里时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两位领导首先问了我一个问题：浦江“2.16”搜救惊动了这么多媒体，成为全国关注的热点，你们想过没有，万一孩子五天十天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但或死或伤，怎么收拾这个场面？我一时语塞了，如实答到，我现在只想怎么找到孩子，还真没想过后路，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正像施振强书记经常讲的，没有退路才是最好的出路！只要我们义无反顾、全力以赴地开展搜救工作，为百分之一的希望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并如实、及时地向社会和媒体通报工作开展情况，不管结果如何，相信社会和媒体是会理解的。即便是最后需要我们个人承担什么责任，我们也决不推辞。而且，几天下来媒体朋友也非常辛苦，他们全天候守候在现场，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获取和报道搜救的进展情况，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心始终是相通的。

会上我和指挥部有关同志一起详细地汇报了这几天搜救工作开展情况。会议再次将所有线索进行汇总，并逐一梳理分析。集成研判显示，所有的线索只能证明孩子进山了，没有孩子出山的任何证据，而且三个孩子在一起，“被拐小概率，被害小概率，在大山里迷路失联大概率”。“孩子初期在山里移动的速度和范围可能超出我们对小孩子的预判，但孩子目前的状况可能已经非常危险，已基本失去移动的能力。我们要分析孩子最有可能迷路的方向和位置，要扩大搜索的范围。”

事后证明这次会议的分析和判断完全与实际情况相吻合。这次会议所形成的意见无疑充分肯定了“2.16”前期搜救的进展，也决定了后期搜救工作的方向！

为此，在会上我建议，以孩子最后失联的山头为中心，以整个山脉外围最明显的道路或山沟、溪流为分界线，专业搜救队伍从中心往外搜寻，业余搜救队伍从外往里包抄，“中间开花，外线包围”，增加搜救力量，扩大搜救范围。

凌晨3点半，救援指挥部发布紧急通知，征调15个乡镇和街道的民兵应急分队各30人以上投入搜救行动，把搜寻范围扩大至周围110平方公里。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4点多。

没有犹豫，只有坚定；没有强迫，只有疾行。没有什么比孩子的生命更至高无上！上午7点多，指挥部前25支本地救援队伍780余人、24支省内外专业救援队伍560余人齐刷刷的集结到位，再次进山进行拉网合围。

直升机在方圆数十公里的山顶来回盘旋，一个强大的声音，有如天籁划破长空：“继续寻找，绝不放弃！”漫山遍野的搜救人员在山间披荆斩棘，不敢放过一沟一坡，搜寻一丝丝生的希望；不敢随意忽略一草一木，探寻一缕缕生的奇迹。

四、山青了，水绿了，人心变善了

安排好一天新的搜救工作，凌晨6点多我匆匆赶往金华，参加一个市里召开的重要会议。

上午10点半左右，我正坐在会议室里参加讨论，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同志，我都已经不记得是谁了，突然说了句：“丁政，你们浦江的3个孩子找到了”。我愣一下：“不可能，我这个总指挥怎么不知道？！”这位同志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又说：“微信上已经发出来了”。我马上颤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了指挥部分管具体现场搜救的县公安局副局长贾国峰:“孩子找到了？”“报告丁书记，前方传来消息，3个孩子应该是找到了，目前正在进一步核实消息。”“活，还是死？”“活！”我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太直接了！72小时感天动地的生死大竞速，终于创造奇迹！4天3夜水陆空立体大搜寻，累计组织发动省内外救援队伍77支151批次7700余人次，警力1100余人次，动用警务专用直升飞机和民用直升机各1架，参与志愿者和群众达数万人……搜寻范围110余平方公里。在这场“生命大考”中，我们坚持“生命至上”，不抛弃、不放弃，终于胜利了！

原来按指挥部的搜救指令，浦江县岩头镇民兵应急分队来到与上河村直线距离7公里左右的檀溪镇长山村附近山林中搜寻，他们兵分两路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里。10点20分，突然，前面的队员们发现不远处的山涧旁，疑似半坐半躺着3个孩子。“是孩子，孩子找到了！”队伍员们激动地喊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我们胜利了！”镇人武部长葛浙斌和杜冰峰等队员冲上去一把抱住陈馨怡。陈馨怡喃喃地说：“还有弟弟和妹妹呢！”

消息传到指挥部，随时待命的救护车立即前往接应。到达长山村后，前方道路无法通车，搜救队员和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一路飞奔。

孩子找到了，上河村沸腾了。时任金华市委副书记、市长暨军民，浦江县委书记施振强等领导来到搜救队员中间，向他们表示诚挚的慰问和衷心的感谢。暨军民说：“非常非常地高兴，也非常非常地激动，也非常非常地感谢。”施振强激情澎湃地说：“这次的搜救行动，是浦江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搜救行动。我们有了省公安厅和省里各个部门的支持，有了市委市政府的靠前支持，有了来自浦江人民全力的援助，特别是来自四面八方所有的救援队，从各地汇集到浦江，浦江在这四天当中，演绎了一幕又一幕让我们感动的事迹，浦江今天的这场胜利，归功于你们。我们终于胜利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场的领导、搜救队员、志愿者、村民，无不欢欣鼓舞，激动万分，喜极而泣。作为现场搜救指挥部总指挥的我，稍感遗憾的是，在胜利的时刻，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没能在现场和全体参与搜救的人员一起分享和欢庆这一我们痴心盼望却又突如其来的喜乐。但我的心和他们紧紧相拥，都在为胜利而欢呼，而流泪，尽情地流泪！

这场浙江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野外山地搜救行动，受到了全国上下的广泛关注。当晚，央视新闻联播报道了3个孩子成功获救的消息。白岩松在央视连线直播的“新闻1+1”节目中，把浦江的儿童搜救大行动视为空前的、非常正向的效应，是一次全社会参与救援的范例，令人振奋……

大爱无疆，人间有情。这场“生命至上”的搜救，是人性光辉与道德力量的最美闪耀。“2.16”联合搜救行动，展示了新时代浦江的大爱精神，彰显了诗画浦江的灵魂，它书写了爱与生命的奇迹，奏响了一曲生命救援的壮丽凯歌！

在这几天当中，3个失联孩童牵动着县内外无数爱心人士的心弦，源源不断的爱心暖流，向上河村汇聚。各公益组织和企事业单位送来了大量的食品、饮料、药品、手电筒、充电宝等物资，只要搜救工作急需，就有人组织捐赠过来，应有尽有。从各方搜救人员进驻上河村开始，上河村全村总动员，在村口明堂垒起灶、支起锅，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组织村民烧饭做菜，有的农户一天就烧了500多斤大米的米饭、做了2000多个包子。“我们帮不上他们的忙，但可以让他们吃饱了再上山。菜虽然不怎么样，但米饭管吃饱。”村民的想法平实淳朴，但对在寒夜中千辛万苦搜救的救援人员来说，却都是心头的一股股的暖流。有位外省来的搜救队员说，走遍了全国很多地方，从来没有遇到像浦江这次搜救活动组织得这么好，村民热情极了，搜救队员在凌晨两三点钟还能吃上热面条、热包子。很多搜救队员到商店买东西、到饭店吃饭、到旅馆住宿，店家都不肯收钱。卫生部门派出医护人员，现场诊治在搜救过程中受伤的人员。义工们赶来了，本土乡邻赶来了，一个个跑动着的身影汇聚成奔涌的爱的暖流。

在搜救队和直升机撤离上河村时，众多的村民自发聚集在村口、停车场和道路两旁，举着用红纸制作的牌子，上面写着“浦江人民感谢你们，辛苦了”，他们向救援队员鞠躬致谢、挥手道别。

2月17日搜救工作刚展开的时候，指挥部工作还不是很有序，涌到上河来的搜救人员、爱心人士、围观群众数万人，小小的上河村被堵得水泄不通，手机信道严重不足，大大干扰和影响了搜救行动。指挥部及时向全县发出指令，要求围观群众一律不到上河搜救现场，把有限的各种资源让给最急迫的搜救工作。第二天整个搜救现场的秩序就大为好转。我有几个打羽毛球的球友想来上河村看一下搜救的情况，马上有人提出反对，说不能干扰我的工作。他们就派代表送来了满满一车水果、矿泉水，在指挥部的窗外偷偷看了一眼忙碌的我，悄悄地离去。

在金华开完会议，我第一时间赶回县人民医院。三个获救的小孩已经送到了医院。时任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院长王伟林亲自带领12名各科专家前来浦江会诊。经过专家组诊断，三个孩子除了有些冻伤之外，生命体征良好。下肢冻伤伤情相对较重的陈翰林，当天被转送到浙一医院治疗。

浦江“2.16”联合搜救行动是每一个参与搜救人员的胜利，是每一个参与爱心援助的人们的胜利，是浦江全体人民的胜利。也有人在网络上质疑，要组织这么大规模的搜救活动，得花多少钱。时任大畈乡党委书记、负责后勤保障组工作的沈福平说，其实真正由大畈乡支出的仅有搜救初期买矿泉水、手电用的6万元。后来县财政也只给大畈乡补助50万元，其他所有的财物都是社会各界自愿无偿捐助的，所有的搜救队伍都是自发参与的。

难怪后来有人感叹，前几年浦江受水晶等低散乱传统产业无序发展的影响，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违章遍布，到处是牛奶河、垃圾河、黑臭河，生态环境严重恶化，老百姓怨声载道，民风一度恶化，成为全省乃至全国有名的信访大县，曾因在浙江省流域水质最差、环境卫生最脏、违章建筑最多、社会秩序最乱而闻名。通过几年破釜沉舟、壮士断腕的“五水共治”“三改一拆”、美丽乡村建设，生态环境得到了彻底改善，浦江成为全国首批生态文明示范县和浙江省首批无违建县、首批美丽乡村示范县，“五水共治”满意度连续几年全省第一，地方政府公信力、基层干部执行力、老百姓的凝聚力显著提高。竟有来浦江投资的客商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这样形容浦江：我在中国大陆终于发现了一个农村看不到垃圾塑料袋的地方，这就是浦江。

山青了，水绿了，人心变善了。这一点在这次“2.16”联合搜救行动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五、用我的诗爱你

在“2.16”结束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那种亢奋激动的状态中。每天早上三四点钟就醒来，打开手机边看关于“2.16”的种种报道评论，一边不停地流泪。爱人多次取笑我，难当大任，这么件事就把我得瑟成这样，那更大的领导，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大事，那该如何担当？!说得也在理哦!但她体会不到亲身经历这场“生命大考”，在无数次希望、无数次努力、无数次失望的轮回之后，巨大的压力、巨大的感动、巨大的自豪对人的内心世界的巨大冲击。其实参与过搜救工作的很多人都是如此，只是不同的人泪点不一样罢了。比如负责综合协调组工作的县应急办主任严龙顺，一说起某一县外搜救队的一只搜救犬，在搜救中受伤了，只能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休息，就泪流满面。

为了让孩子们安心养好身体，我专门交代医院不能轻易让外人进病房打扰，以免对他们的身心造成新的创伤。2月23日下午，我去县人民医院看望了陈馨怡和陈敏洁。我紧紧拥抱他们，看着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我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美丽，活着真好，健康真好，快乐真好！陈馨怡性格有些内向，略显得怯怯的，但其实很有主见，她是三个孩子中的主心骨，在走失的几天中她一直鼓励弟弟、妹妹，要坚持下去，死都要死在一起，不能分开。倒是陈敏洁快言快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只机灵小巧的鸟儿。我慢慢地引导他们回述那惊魂的四天三夜。他们说，2月16日中午前后，他们结伴到村对面的山上玩，一直爬到了山顶，再沿一条为伐树临时修建的滑道，翻到山对面的山沟里，到了一座小庙，庙的墙壁上有陈馨怡父亲陈蒲田画的一幅油画。这就是我每次去半山腰那水库所必经的那座小庙啊。听村民说庙墙壁上的油画是陈蒲田画的，我还特意仔细驻足了一翻。后来，他们又到小水库的坝上玩了一会，此时大概是下午2点半左右。陈馨怡当时手腕上戴了一只电子表，所以对时间的记忆大体还是可靠的。看看天色尚早，在探一番险的好奇心驱使下，他们沿着小水库库尾的小溪一直往山里走，不知不觉中天色就暗下来了。我问，那为什么不往回走呢？他们说，山里树林很密，不一会就迷路了。陈馨怡说，记得书上有说过的，沿着小溪走就能走出大山，他们就沿着小溪一直走。等天完全暗下来，他们就完全迷失方向了，只好加速往山上爬，一下子就爬过了好几个山头。“下坡没有路，我们就坐在地上往下滑”。陈敏洁插嘴到。“那你们没害怕？”“开始怕过，月亮出来了，我们就不害怕了”。“你们没哭？”“翰林哭过一会，后来想到妈妈说过的，哭多了眼睛要瞎的，弟弟就不哭了”。看来2月16日晚上有搜救队员隐约听到过小孩的哭声是对的，当晚他们就走出了我们前两天搜寻的区域。原先我们估计在山上迷路的孩子走不远，但其实还真是小看了大山里的孩子的胆大和爬山行进、野外生存能力。

第一个晚上他们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上睡了一夜。夜晚的大山里非常冷，懂事的陈馨怡让弟弟把外套让给了只穿了一件毛衣的陈敏洁，自己用外套和弟弟裹在一起，三人相拥捱过了一夜。只是弟弟陈翰林的一只鞋子踩湿了，别在腰上，不一会就丢了，以后几天弟弟只能赤着一只脚爬山，冻伤比较严重。他们说曾隐约听到有喊声，但听不清喊什么，也不知道来自哪个方向，也没有看到灯光。

一大早，野山鸡咕噜咕噜把仨孩子吵醒了，7点左右开始他们又在大山里新的一天的穿行，走走睡睡。有一次陈敏洁推醒还在眯糊中的陈馨怡、陈翰林，说刚才有两个人来过了，一个老爷爷拿着一把斧头，另一个人拿着一把伞，没说什么就往对面山坡上去。他们就往两人离去的方向继续爬。第二天他们在一座山头的一颗大树底下度过了寒冷黑暗的夜晚。

第三天，弟弟脚肿得厉害，实在爬不动了，又饥又累的他们才在一条小沟旁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被搜救人员发现。几天来，他们没吃一点东西，只喝小溪里的水。“你们没有看到直升飞机吗？”“看到过两次，不知道是干嘛的。早上也几次听到飞机嗡嗡的响声”。可能大山里的孩子比较纯朴，见的世面也少，实在想不出飞机是来找他们的。之后我们分析，陈敏洁说看到过两个人，可能是她做梦了或幻觉。因为在大山深处，大人看到三个饥寒交迫的孩子不可能无动于衷啊，何况整个浦江都在翻江倒海般地搜寻孩子呢。而且从檀溪镇长山村到发现孩子的位置有三四里长满杂树荒草的山路，人迹罕至，当地村民元宵节前一般不下地干活，况且那几天也没下雨，不会有人打伞啊。

2月25日，我特地和县委办公室主任张建顺、公安局副局长贾国锋、应急办主任严龙顺等人，在当地村民的向导下，带着指南针、登山杖，根据孩子们的描述，去走了一趟孩子们的“生命之路”。一路上灌木丛生，杂草遍布，枯木横行，遮天蔽日。我们数度迷失方向，手脚并用，爬行了4个多小时才来到小孩子被搜救队员发现的地方。村民已在那里插了一块牌子“生命奇迹”。2月27日我又专程到浙一医院探望了正在治疗康复中的陈瀚林，小家伙状态不错，一边拿着妈妈的手机打游戏，一边接受护土对他冻伤的右脚康复推拿，只是弄到痛时哇哇咧嘴直嚷嚷。

2.16搜救，我们感受到了许许多多的没想到：小孩子活动力和生命力之强没想到，地方各级干部的执行力之强没想到，各方搜救队伍战斗力之强没想到，浦江百姓和全社会的热情没想到……

“孩子，你们从未走失，因为，这里是春天，这里是人间……”2月19日，原浙江日报北京分社社长的浦江人吴重生欣闻三名走失孩子搜救成功，有感而作了这首《孩子，你们从未走远》诗作。搜救期间和以后浦江及全国各地的诗人创作了许多诗歌，表达了对搜救工作的极大关注和赞许。在吴重生的牵头下，2016年2月底叶延滨、谢克强、杨志学、胡弦、潇潇等一批知名诗人专程到上河采风，创作了许多诗歌，和浦江本土的一些诗人的作品联合出版了诗集《用我的诗爱你》。诗集由吴重生任主编，我任编委会主任。

其实我从未写过诗。但作为编委会主任，我认真审阅了诗集里的每一首诗。2.16的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不停地播放。作为2.16联合搜救行动指挥部总指挥，我曾高度怀疑三个失踪的小孩是否是溺水了，先后六次到上河村（当时上河所在的行政村称建光）半山腰的水库现场指挥搜寻。联想到浦江三年的治水历程，有感而发写成了我作为一个新的身份－－诗人的第一首诗，《建光的那一潭水》，和另外两首诗《桔红色的背影》《这张脸》一起收录在这本诗集里。

　　《建光的那一潭水》

　　我曾一遍又一遍地问你/你见过那三个孩子吗/在冰冷的月夜里/你阴沉着脸/始终沉默不语/我是怀疑你了，是你吞噬了他们弱小的身躯/冬泳的人在你脸上寻找着蛛丝马迹/搜救队的排钩不停地划破你的肌肤/水下B超探究着你深不可测的世界/蛙人老王用长满老茧的手摸遍了你的胴体/放水也成为我不二的选择/终于，我用我的执着和失败证明了你的清白/也坚定了我眺望的方向

　　我曾一次又一次从你身边走过/你听到了我急促的呼吸吗/在漫长的四天三夜里/你清澈如洗/一直如影相随/我是嫉妒你了，是你见证了我们所有的努力/指挥部的灯一直亮到天明/山村的炊烟一刻也不停息/山顶那彻夜燃烧的篝火映红了你的脸颊/照亮的是孩子们回家的路和我们的信心/你成为浦江、浙江乃至大半个中国关注的焦点/终于，对生命的尊重和责任感动了你的情怀/胜利的欢呼响彻你的上空

　　我曾整夜整夜地想你啊/你就是我激动的泪滴吗/在长长的思考里/你平静如镜/始终波澜不惊/我是真的服了你了，是你遵守自己的诺言/对爱你的人你以身相许/对践踏你的人你臭不可闻/对蔑视你的人你咆哮着滚滚而来/你就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世间百态/你就是一部历史书写着人和水不朽的故事/终于，在浦阳江之变中你秀出了你的肌肉/也找回了人们对你的敬畏

《橘红色的背影》

－－献给浦江2.16联合救援行动的志愿者们

放下襁褓中的孩子/拔下胳膊上的针头/抛开手头上的生计/橘红色自发地从四面八方聚汇

不畏山高林密/不计报酬得失/不顾辛苦劳累/橘红色义无反顾走向大山、走进黑夜/渴了你们喝山泉/饿了你们啃饼干/累了你们睡板凳/橘红色的海洋荡漾整个世界

你们在温暖就在/你们在力量就在/你们在希望就在/橘红色创造生命的奇迹/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来自哪里/当你把背影留给人们时/橘红色就是我们心中最美的颜色

《这张脸》

――写给参与2.16救援的战友们（浦江县2.16联合救援行动指挥部现场搜救总指挥、县公安局局长陈伟通，在救援胜利后喜极而泣，照片成为网红，被微友们戏称为最美的脸。）

有这么一张脸/不太年轻/不算英俊/一脸疲态/泪流满面

四天三夜/这张脸没几刻合上过眼/上天入地下水不疏漏一个角落/老宅车辆疑点不放过一条线索/再苦再累再难从不下火线/山重水复路远就是不放弃希望

这张脸是无数桔红色战士的脸/这张脸是深夜还在张罗包子面条大妈们的脸/这张脸是运来一车车水果、大米、猪肉和充电宝的爱心人士的脸/这张脸是沙哑喉咙把救援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大江南北的大记们的脸/这张脸是千千万万祈祷着孩子们平安归来的人们的脸

不放弃、不抛弃终会有收获/当幸福突然来临/当激动的泪水挂满这张脸/这张脸/注定会成为2016浦江最美的脸

后来我陆续创作了一些诗作，先后发表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诗歌月刊、诗选刊等报刊杂志，被吸收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理事。2016年6月20日，新时期诗歌美学－－《用我的诗爱你》诗集研讨会在北京大学朗润园举行，北京大学常务副校长吴志攀、中国作协副主席狄吉马加、北大中国诗歌研究会会长谢冕、中国诗歌学会会长黄怒波等出席活动。会上，我介绍了2.16联合救援行动的情况。我说，诗贵真情，真情即诗，浦江2.16联合救援为诗歌走进社会提供了一个典型案例。诗歌走进社会、走进生活、走进人民，是诗歌的责任所在、生命所在。大家一致认为召唤和凸显社会中的善良和美好，思考人性的纯真和意义，应该是新时期诗歌美学的关注点。现代诗坛泰斗谢冕老师说，符合当代美学要求的诗，不一定每一首都是好诗，但我们要为每一首诗叫好！

浦江是中国诗词之乡。早在元朝初年，浦江就创办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遗民诗社－－月泉吟社，组织了中国最早的诗歌大赛，编撰的月泉吟社诗是中国现存最早的诗社总集。千百年来诗歌深深根植于浦江人的血液和细胞。目前浦江每年都要举办农民赛诗会、夏季纳凉诗会等众多的诗歌活动。在中国诗歌学会的大力支持下，经过中国诗歌学会原秘书长杨东彪等人的精心策划，全国第一个诗人小镇在上河村建立。浦江连续多年承办了中国诗歌学会主办的《我们与你在一起》大型诗歌公益活动，中国诗歌学会和浦江县人民政府共同发布了中国诗歌年度报告，举办了万年上山世界华语诗歌大赛和夏青杯朗诵文本大赛等重大赛事。2.16为新时代浦江诗歌发展带来了新的契机。

2018年底，我因工作原因调离浦江。临别之前，我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只是一个人来到上河，去看望了3个孩子，去向诗意上河话别。之后，无论我在什么岗位上工作，我都把自己参与设计的2.16搜救纪念徽章和水晶纪念杯带在身边。桔红色为主基调的纪念徽章，一双手拱卫着绿水青山中的三个孩子，“共同的胜利，永远的回忆”，让时光永久定格在那激动人心的时刻……水晶纪念杯是一块20多厘米高的水晶玻璃柱，用激光内雕了一枚2.16搜救纪念徽章，显得简洁而又庄重，它一直都放在我的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上。

　　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2021年的2月16日悄然来临，当年的2•16搜救已过去整整五周年了。几年来，上河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河原来是浦江水晶产业的发源地之一，生态环境也曾极度恶化。在县乡两级政府的重视下，历经污染行业整治、农村污水治理、美丽乡村建设、农村垃圾分类、美丽庭园建设、小城镇环境综合整治、诗人小镇建设，上河村脱胎换骨。今天的上河村是国家AAA级旅游景区、中国美丽休闲乡村，是浙江省历史文化古村落、省研学基地、省职工疗休养基地、省生态文明教育基地，已成为远近闻名的乡村旅游“网红村”。上河也从没有一家民宿发展到现在拥有27家精品民宿、350余张床位的省级民宿集聚村。原村党支书部书记陈荣贵作为浙江省“千万工程”代表之一曾赴纽约联合国总部，领取联合国授予浙江的最高环保荣誉奖“地球卫士奖”，参加了央视二套《对话》栏目介绍上河发生的变化。联合国副秘书长兼环境规划署执行主任索尔海姆来上河考察后说，我在这里看到的模样就是未来中国的模样，乃至世界的模样。

漫步在村庄中，青石小巷，曲经通幽，小桥流水，古色敦厚，一派诗意流淌。村内的老旧房屋已经全面整修，村庄肌理得到很好的保留。五进的“方伯第”成为古代诗歌展示馆和“唐诗三百首新儿歌”研学基地，七进的“大方伯”与客商签约准备引进新的文旅项目。在背街小巷“邂逅”李白、杜甫等大诗人；在晴朗的夜晚，能在广安桥边欣赏到“双月奇观”；在村里，可以看到多彩“鱼鳞”坝、七彩广安桥以及精致玲珑的小型“三潭映月”。这里的每一处景观都散发着浪漫气息，都能让您感受到乡村的美丽风情。村里还引进和新建了一批诸如玻璃水滑道、超级滑板车、七彩滑道、音乐喷泉、江上灯光秀等休闲旅游项目，众多游客纷至沓来。节假日上河村的游客经常达到一、两万人。村里两个不算小的停车场根本容不下大量的车辆，车辆常常沿着村边的公路两侧停放到一两公里远。上河大力依托山水和人文资源发展乡村经济、美丽经济，大量的客流给上河带来了可喜的经济收入。村内民宿经常一铺难求，村民家家户户加工销售特色农产品米粉面，全村的旅游经济收入从2016年的200万元增加到2020年的近2000万元。一个农户一天卖米粉面几百斤是常有的事。今年的大年初一，陈荣贵家卖炸薯条就用了500多斤的土豆。上河村正走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康庄大道上。

大畈乡党委书记潘期枫陪着我边走边聊。走进新建成的2.16搜救纪念馆，大型沙盘模拟着当年的搜救场景，直观地展示着孩子们行进和搜救的线路，一幅幅照片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壶源江边流水清澈，青山苍翠，暖意流淌。上河村新任党支部书记陈隆恩说，当年曾失联的三名小孩早已融入正常的学习生活中，他们的身上比同龄人更多了一份坚毅。

我到了陈蒲田家，家里一如五年前的简朴，墙上挂着的都是蒲田自已的画作，细细品味，倒也有一翻意境。陈馨怡已经17岁了，就读初三，个子长高了，但还是瘦瘦的、怯生生的。我问“学习难吗？”“有点难”“同学会不会欺负你？”“那不会的”。陈翰林伏身书桌临慕字帖，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韧劲。蒲田夫妇热情地让坐、倒水，递上水果，言语间充满感激……其实，我的内心是很矛盾的。我希望孩子们记住2.16，珍惜生命，感恩社会，努力成为有用之才，回报社会。但我又希望他们忘记2.16，希望社会少打扰他们，不要让他们从小背负太重的负担，让他们自由健康地成长。

这是一个普通的温馨的家庭。这是一个充满年的味道的温暖春节。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诗境一般的上河。

上河变了，变得更加美丽，更加诗意，更加富足，更加吸引人。上河没有变，历史依然在延续，昨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她历史长河中的一瞬。惟愿孩子们健康快乐成长！惟愿上河越来越好！

后记：一直想写一篇有关自己参与2.16救援行动的文章，但因各种原因迟迟未能下笔。2021年2月16日，在2.16五周年之际，我专程回到了上河，去看望了3个孩子，感受了上河巨大的发展和变化，感慨万千。于是写下了这些文字，记录自己参与2.16救援和上河美丽乡村、诗人小镇建设的心历过程和一些情况，聊以自慰罢了。由于时间过去已经比较久，有些记忆不一定准确。也由于水平和篇幅原因，肯定挂一漏万，远未能反映救援工作和上河、浦江发展的全部，很多为救援工作做出巨大努力的同事战友的事迹，也未能体现出来，甚至连名字都未能提及。在此向所有战友、同事们表示衷心感谢和深深歉意！

（写于2021年2月21日农历大年初十，发表于中国文联主办的《中国文艺家》杂志2021年8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