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纽带

长安黑娃

十日前一大早，媳妇的爷爷给我打电话，问我要是在驾校的话就过去一趟，让开车带他去医院看看，我和媳妇去了后才知道，他这两三天不想吃饭没精神，我想着大年初三还高兴的坐了三桌亲戚，有说有笑的这才几天，咋就不吃饭了，拉着媳妇和她姑一起把老人送进了医院，第二天医生就发了病危通知书让回家准备办后事，从医院回家后，叫了能叫来的人做个简单告别，爷爷一会清醒一会昏迷的过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刚睡着电话就响起了，丈母娘告诉我们爷爷这会不行了，急忙起床赶过去时，灵堂都摆放好了，爷爷走了，享年九十岁，曾孙都和大人一样高了，按道理这属于长寿老人，在农村叫喜丧，但是在我眼里哭的最伤心的是我媳妇，她说他爷去世后，也就意味着她没有了娘家，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了娘家的归宿感。

主要是他爷在世时，她会隔三差五跑去坐一会，给她爷做点红烧肉，她爷喝酒时她喜欢坐旁边闻酒香，分享一些开心的事，倒一些苦水，即使哭闹一阵子也不觉得丢人，她爷都会鼓励或者给讲一些大道理，每逢过年过节家里特别热闹，几个姑姑姑父表弟表妹，一家老小都会来看望老人，即使丈母娘小舅子不从四川回来，她们也是自做自吃。

她把娘家的座机号存在手机里的名字叫港湾，这是我们结婚前存的名字，直到现在也没有改过，现在他爷去世了，她奶就要跟着他妈他弟去四川生活，因为他弟工作在四川。

前几年她弟就要把她爷她奶接到四川去，她弟不愿看着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在老家，多次提出要带老人去四川照顾，我媳妇第一个内心不同意，跑去和爷爷商量了好几次，最后老人拍板，不去四川，继续待户县，直至两人中有一个人去世，剩一个再去四川。

这个烧炕以后再很难坐了

原先每个月爷爷要去剃头，去镇上领他的养老保险和退伍军人补助，都会给我打电话，只要我不忙，都会开车拉着去，一来是我驾校就在附近，二是老人只能记住我的手机号，因为我这个手机号是我结婚前为了和媳妇谈情说爱方便，把手机给了她，我在西安用路边磁卡电话和她联系，所以爷爷就只记住这个号码，其余号码都要翻本子才能打出去，我在媳妇跟前发过一次牢骚后，媳妇立志要自己开车，自从给她买了车后，一个人开车从我家到她娘家二十几里路，不用导航，不用问路，也不用召势我了，自己啥时候想去啥时候就去，原先一个月要让我拉着她去一两次，有了车后每个星期她自己都能去一两次。

我和媳妇结婚时，爷爷说了句，亲自养大的亲女子，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再来就变成了亲戚，瞬间惹的全家人泪流满面，这是一个特殊的家庭，媳妇的父亲在她爷爷六十花甲之年因病去世，老年丧子，中年丧偶，幼年丧父，这人生中最难接受的事沦落到了这家每一个人身上，要如何挺过去？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艰难，尤其在农村，家里还有十几亩地，她家人能同意我和媳妇结婚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本家多，堂兄弟多，媳妇说人家村子叫邓家堡，人家他爷那一辈都弟兄十个呢，村子里一多半都姓邓，她爷为啥看中这个，就因为她家受了在村里没有堂兄弟帮衬的难，这就要从我媳妇她太爷那辈说起，她太爷有兄弟四人，在村里也有好几家本家，本应也能算是一个大户，无奈时代不容你安宁，她大太爷有两个女儿，还没等再生，因战乱被迫从军以后再无消息，没过多久二太爷又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也在没下文，三太爷和他太爷见状各奔东西逃命，她太爷落户到了宝鸡眉县，在眉县育有四男三女，她爷为大，本该就此又是一个大家族了，爷爷十几岁参加了解放军，爷爷的两个在老家出嫁的堂姐说孩子没有了舅家，看你们兄弟四个谁能回户县，老家还有一处院落，娃娃们也就有舅家可走了，做为家里的老大，爷爷退伍后孤身一人回户县老家安家落户。只为一些还能联系上的亲情，做个延续纽带，爷爷在户县娶妻生子，当了生产队大队长，牛东乡民兵连连长，日子逐渐强盛后，从眉县接回了他的老母亲和他父亲坟头的一捧黄土，为老人养老送终，本想着这样就彻底在户县立足延续，谁成想她弟大学毕业后因工作原因只能去四川，当时的家境全家人只能支持，不能因为不想离开老家而放弃工作，他弟在四川娶妻生子后媳妇又哭了，以后娃他舅家就到四川了。我还给媳妇说人类本就是一个迁徙动物，我也不是被你勾搭的从长安落到户县了，你这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回去了，这也叫迁徙？问题是她家的迁徙有些太快了，她爷眼看着从几代人无奈的转移多次。

再没人给你打电话说来摘柿子了

爷爷的葬礼上，村委会给丈母娘搭红时我瞬间泪奔了，一直都感觉我就是一个孙女女婿的身份在忙着力所能及的事，至于其他人哭的稀里哗啦，我只是沉默一会，这个时候我能想象到，一个女人从年轻时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老人在生活的稀泥中挣扎着，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艰辛，和村委会对她的认可。为了显得村委会的这条红的分量和禁止攀比风气，把媳妇她舅她姨她姑给我和她搭红的环节在葬礼上取消了，只是公示了一下，几个长辈认为我在老人跟前的孝顺是值得表扬的。

再次撮中我泪点的是追悼会上最后一个上香的竟然是奶奶，司仪只让奶奶给爷爷再最后上次香做个告别，没想到奶奶也在爷爷灵前磕头，奶奶跪下那一刻，我真是止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这一别，七十几年的相依为伴，也因这一拜而不得告别在这生活了近九十年的家乡，所有人都知道，奶奶这次走后，如果身体能接受，也许以后有机会大家去四川还能见到，都说人过古稀不留宿，更何况这要离开她睡了一辈子的烧炕，如果万一……再见到奶奶时就只能看见一盒骨灰。

安葬完爷爷后，妻弟拿身份证去了电信局把家里十几年的座机报了停机销号，

电信局工作人员告诉他还剩几十块钱话费需要机主本人下个月来拍照领取，咋能还剩这么多，座机不是都是先用后缴费么，我在旁边打断他们的对话，说不要了，也没时间再来领了，这都是你姐自己胡浪交的，这几年只要给家里打电话打不通就先交一百块钱话费，咱爷经常把电话没挂好，过一会还打不通就开车往过赶了。一年二三百块钱的电话费可以给媳妇打开多少心结，让我可以省去很多烦恼！从此港湾再也拨打不通了，我俩的手机也不会有这个号码打过来了，媳妇半夜又哭了，哭的把我吵醒，把我的睡衣用泪水浸透了，以后我该去哪里诉苦，失去了这个亲情的纽带，以后过年过节因为家里没有人在，而渐渐疏远的姑表亲，她该去哪里？你以后欺负我我该咋办？我的神呀！这十几年都是你在欺负我好不好，身边的朋友都把你叫书记呢，我还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