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痕（3）一一枫红秋韵

LXD晓东

　　

受“文革”运动影响，已经停办多年的全国性体育赛事，正在陆续恢复。1972年9月中旬，将要举行的全国篮球分区赛（分为成年组和青年组），就是恢复中的重大体育项目赛事之一。

　　沙场点兵，战马嘶吼。一颗颗年轻躁动的心，在激烈地跳动；一个个热血喷涌的青少年，在认真地准备；一幅幅奋力拼搏的画面，在训练中闪现。各省市、自治区、部队按照国家体委的计划安排，都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层层选拔，厉兵秣马，等待久违地国家级体育赛事拉开帷幕。

　　我们八师少年队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带着“打好比赛，为八师争光”的勇气和信心，做好了从湛江渡过琼州海峡，奔赴海南参加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少年篮球赛的出征准备。那时，我们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打好比赛，完成任务，根本想不到后面还会有更长地时间要去拼搏，有更多地场次要去角逐，还能有机会参加更高层级地比赛。

　　而更让我料想不到的是，从湛江到海口，再到广州，这一路走下去，就再也没能回到叔叔身边生活，再也未能坐回到学校的课桌前。人生轨迹，由此而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首战海口

　　七月中旬的海口，天气炎热，骄阳似火。尽管热浪扑面，高温难耐，但我们这些少年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参赛的斗志和激情丝毫不减。参加兵团选拔赛的一至十师和兵团直属机关，共11支少年队如期抵达海口。兵团是首次举行少年比赛，尽管学生娃娃球技尚显稚嫩，但毕竟代表各师前来参赛，在那个文化活动匮乏的年代，同样十分引人注目。由于赛期的安排，各队只有一周时间集中训练、磨合。初出茅庐的小伙儿，队内队员之间还不大熟悉，队外也没和谁交过锋、混个脸熟，各队都处于知己不易知彼更难的状态。“盲人摸象”，比赛只能靠教练临场发挥，随机应变，难度可想而知。

　　八师派出的教练兼领队金锡霖，助教潘康福，俩人都是八师球队的主力队员。金教练身材适中，头脑灵活，沉稳敏捷，圈里人送他雅号“金鸡”。潘教练小个壮实，手狠腿快，作风顽强，人称“地老虎”，在兵团和湛江范围，他们都是有一定知名度的球员。这次由他们担纲执教，时间紧，分量重，要完成好这次任务，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

　　我们八师球队以快速、灵活著称，以小制大，以快制慢，形成了自己的传统和风格。这次组织少年队参赛，无论是个人基本功水平，还是相互间技战术配合，都拿不出更多的时间去训练。教练只能如法炮制，传承八师球队的打法和作风，挑选实战性强的队员，围绕“快速推进，两把尖刀，始终坚持速度领先”的原则，进行反复地打磨和训练配合。

　　经过几天的分组比赛，我们先后顺利地战胜对手，最后的争夺战将与兵团直属机关队较量。该队阵容整齐，身高均衡，并且有兵团总部的近水楼台，可以说占据了天时、地理、人和的先机。而我们八师队的优势是体力好，速度快，能上场实战的队员多。金教练和潘教练精心谋划了比赛预案，制定了“盯人防守，抢断快攻，两把尖刀快速突袭”的战术。经过激烈地争夺，队员们挥汗如雨，团结奋战，我们终于以微弱的比分赢得了胜利，以不败的总成绩，获得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男子篮球少年赛第一名，为八师争得了荣誉。

（出征广州前，与教练潘康福（居中者）分手时留影）

再战羊城

　　蔚蓝色的大海风平浪静，海鸥嬉戏，凌空翱翔。大型客轮载着我们兵团少年队驶离海口，驶向广州……。宽阔的大海一望无际，海连着天，天连着海。说不上是晕船，还是连日来的疲劳，登船之后我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十来天无暇细想地比赛情景，此刻犹如画面般涌来，令人心绪难平……。

　　比赛结束以后，兵团立即宣布组成兵团少年队。我们八师少年队由于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入选人数最多，基本保留了快攻阵容。兵直、七师、五师等主力队员悉数入选。特别是兵直、七师入选的队员，临场经验丰富，场上作风顽强，使新组成的兵团少年队整体特点更加明显。七师入选担任主力后卫的6号队员，身高只有1.68米，大家称他“小6号”。他个儿虽矮，但体力充沛，快速灵活，有他担任主力后卫，队里“快”的风格更是如虎添翼。此外，我们八师少年队教练金锡霖，还被选为兵团少年队主教练，有幸率队出征羊城，为兵团争光。

　　南国的羊城，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尽管已进入盛夏时节，但羊城特有的自然环境和人文气息，还是令人心醉。广州军区少年篮球选拔赛，安排在八•一建军节这天开幕，显得很有纪念意义。参加比赛的队有：军区司政队、军区后勤部、三个野战军、三个省军区、兵团队共9支少年队参加角逐。比赛场次也全部安排在广州各驻军单位进行。由于“文革”期间文体活动的单调、匮乏，因此，少年篮球赛无疑给军营和官兵们带来了欢乐的节日氛围。同时，军营里高涨地鼓劲呐喊声，更是增添了比赛热烈、紧张地气氛。

　　经过激烈的循环争夺，比赛的看点聚焦在军区后勤部、湖南省军区、广西省军区、兵团等几支队伍身上。值得一提的是广西省军区队，这支队伍球路刁钻，攻击欲望强烈，个人技术熟练。队里的5号，曾是广西举重项目少年组的挺举冠军。他个矮壮实，投篮准，基本功好；7号主力后卫，是个“人来疯”，人称“球王”。他精瘦身材，运球娴熟，喜单打独斗；8号绰号“周扒皮”，1米8几的个子，作风剽悍、强势。大家笑称他们游击习气重，是从十万大山里放出来的“土匪”。不过，玩笑归玩笑，内心里对他们还真不敢掉以轻心。

　　兵团队针对几个队的特点和弱点，制定了周密的战术方案，抓住其弱点，猛打不撒手。先是战胜了军区后勤部队；继而针对广西省军区队单打独斗的弱点，抓住对方“球王”后卫控球单干、盲目突破的弊端，采取以稳制乱、稳中求快的对策，迫使对方急躁冒进，单打独斗，乱了阵营，终于拿下了广西省军区队；最后，又战胜湖南省军区队。以不败的纪录，夺得广州军区男子篮球少年赛第一名，为兵团争得了荣誉。

（兵团男、女篮球少年队全家福）

（身高仅1.68米的后卫“小6号”，后来在与日本横滨中学生的比赛中，快速推进急停跳投，名扬广州。）

（与教练金锡霖（前排左一）、陈玉湖（后排左三）分别时留影。照于广州海珠广场。）

接受挑选

　　军区少年赛虽圆满地落下了帷幕，但任务并没有结束。兵不能卸甲，马不能卸鞍，更大的考验随之而来。军区体工队决定：从少年赛参赛队员中，挑选30名队员，组成两个集训队，进行集训选拔，要从中选出8名队员，会同军区体工队二队适龄的4名年青队员，组成广州军区男子篮球青年队，参加九月中旬在兰州举办的全国篮球分区赛。高节奏转换，令人来不及喘息，我们只能气鼓了再鼓，劲使了再使，投身到严格的集训选拔之中。

　　20天的集训选拔生活开始了。体工队从男一队选派队员王涪铎任集训一队教练。从二队选派队员唐玉俭任集训二队教练。当时我们在下面嘀咕，体工队领导高明，既选队员又选教练，一举两得。王教练是山东人，沉稳、温和、内敛，善于启发，不事张扬。唐教练，新疆人，性格外向，说话行事快人快语，训练时严格要求不留情面。两位教练性格不同，风格迥异，但责任心强目标一致。为选拔好队员，组建好队伍，两位教练言传身教，倾注心血，炎热酷暑的天，在训练场上与队员们一起挥汗如雨，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体工队组织的集训，正规、严格、紧张，大家都在咬牙坚持，努力适应。大约训练了10天时间，第一轮通知：人员减半，两个队变成一个队，由王教练继续执教，唐教练另有任务。又过了一周，队员再减一半，仅余8名。这8名队员（被批准72年8月特招入伍），与体工队二队的4名年青队员，组成了赴兰州参赛的广州军区男子篮球青年队。他们是：

教练员：王涪铎

队 员：4号安向科 5号廖卫东

6号吴伟斌 7号廖晓东

8号阳 明 9号陈 苏

10号滕仲维 11号苏晨

12号贺舒民 13号王京

14号彭卫中 15号彭忠平

（集训选拔训练时）

（兵团少年队5人参加集训选拔，最终入选3人参加兰州分区赛）

兰州报捷

　　这次全国篮球分区赛，各参赛单位男、女成年队、男、女青年队均安排在同一个赛区，阵容堪称强大。为了组织好这次出征参赛，军区、司、政、后首长高度重视，出发前专程到体工大队作动员讲话，要求要打出风格，打出水平，赛出好成绩。体工大队也派出唐玉俭教练等工作人员，先期赴兰州打前站，为后续大部队到来做好保障。为了适应西北高原的气候环境，队里还安排提前抵兰，先期入住兰州军区西北大厦，进行适应性训练，待赛事正式开始前再转入兰州友谊饭店。军区首长的讲话，队里一系列的工作举措，让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感受到了紧张地气氛。大赛在即，军中无戏言啊。

　　兰州，古称“金城”，汉唐至宋，一直是丝路重镇。兰州是个盆地，四周环山，土地贫瘠。滚滚黄河水裹挟着沙土，穿城而过。甘肃省这次承办的国家级体育赛事，项目虽然单一，但一个代表团四支篮球队云集一地，且有成年组高水平的比赛，实属难得，因此倍受重视。他们精心组织，倾力保障，专门安排了在体育场举行隆重的开幕仪式，洗恒汉、皮定均等党政军领导悉数出席。入场时我们代表团女队在前，男队在后，从高到矮排列。我们男青年队排在成年队男队员之后，与高大、魁梧的成年队队员相比，显得特别瘦小，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出席开幕式的观众笑谈：“前面的是篮球队，篮球队后面跟着的，应该是足球队吧？”

　　西北高原进入九月份以后，气候干燥，早晚寒凉。我们由南方初次来到西北，地域上一时还不太适应。身体出现咽干喉痛，训练完鼻子里有血丝的生理现象。随队的张医生考虑周到，专门携带了广东“甘和茶”冲剂，发给大家泡水喝清凉去火，缓解症状，避免非战斗性减员。队里还买了瓜果等物品，保障队员的生活需求。转入赛事后，组委会考虑我们是南方去的队，怕我们吃不惯面食，每餐特别为我们配了一盆米饭。外出理发、买东西群众都谦让，不让我们排队。那个时候，让我们亲身感受到了兰州人民的热情、善良、纯朴，在黄土地上体现的军民鱼水深情！

　　为了增加观赏性，组委会还将男成年队与女青年队、女成年队与男青年队搭配，编排在相应的比赛地点，并采取大循环赛的方式进行。青年队员们都没在大型赛事中露过脸，各队之间相互也不了解，我们除提前与兰州军区青年队打过一场教学比赛（后来成为八.一男篮“双塔”之一的马占福在队）以外，没有与任何队交过手，仍然是处于知己不知彼的状况。现实情况告诉我们，只能立足于以“我”为中心，一场一场去拼搏，坚持到底就会迎来胜利。

（兰州军区男子篮球青年队中锋马占福）

　　大战在即，军中的运筹帷幄尤其重要。王教练针对我们队的情况，很费了一番心思。主力队员实力并不弱，但替补队员实力并不强，遇到比分相持或困难阶段怎么办？主力队员体力消耗、犯规次数多怎么解决？通过集思广益，与大家统一思想认识后，决心放手一搏，主动出击。队里准备了两套人马，适时敢于五上五下，阻击、消耗、拖垮对方，达到保存实力，关键时刻让主力队员全力一拼的目的，王教练称之为出“奇兵”。

　　比赛紧张又激烈，争夺呈白热化状态。我们全队按照教练布置的准备会意图，一步一个脚印，打一场拼一场，拿下一场算一场。先后战胜了新疆军区、四川、北京体院三队、山西、内蒙、山东等队。有几场比赛比分交替上升，靠打成功率和罚球命中率高才取胜。

　　最后在对阵江西队时，我们代表团的队领导、几个队的队员都来现场观战、加油，场面争夺异常激烈，比分胶着交替上升。大队长赵殿本是老革命，紧张时夹在手上地烟都忘了吸，烧灼了手才反映过来。紧要关头更是退出场外，心脏已经承受不了观战激烈地比赛场面。终场前，依靠主力后卫陈苏在孤圈外一记远投命中，以领先一分的优势险胜江西队。至此，我们以全胜的战绩，获得了全国篮球分区赛兰州赛区青年男子篮球第一名。

　　金秋时节，枫叶红了，西北大地瓜果飘香。果园的苹果树已经果实累累，压弯了枝头。辛勤耕耘的人们，脸上挂着笑靥，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经过少年赛、集训队选拔，最终入选青年队的8名队员。72年9月照于兰州）

（球队队员在兰州训练中）

（王教练（前排左起第二）与队员们照于训练场，由队员彭忠平拍摄）

（篮球中队队长李俊彪（二排左起第二）、教练王涪铎（一排左起第三）与队员们在兰州白塔山公园留影）

后记

　　时光荏苒，岁月如斯。那年寒冬往后的十个月，已过去了近五十年，但往事并不如烟。今天回忆这段流金岁月，书写难忘的人生际遇，心路历程，依然令我心潮涌动，激动不已。原因恐怕还是源于岁月有痕，刻骨铭心。

　　在时代特征的大背景下，风云际会，社会纷繁，历史不该被遗忘。但个人的笔触很轻，纸张很薄，只能采撷自己亲历地一个片断来书写。所回忆的事情，仅仅是发生在动荡不安年代里，千千万万个家庭和个人命运中的一个小小的缩影。但能够折射出人性发生错位的年代特征。丑陋与邪恶，美好与善良，令人思索，耐人寻味。

　　记录它，是为了缅怀故去的父亲、母亲和叔叔，是他（她）们用沉重地背负，亲情的温暖，带我走出寒冬，走出阴霾，走进了春天。

　　追忆它，是为了不忘集训选拔时的教练唐玉俭，曾经的队友陈苏、王京、安向科，他们过早地离开了人生大舞台，令人十分痛惜。但昔日朝昔相处的身影，开心谈笑的音容，青春勃发的英姿，永远留在了我和队友们的心间！

　　讲述它，是为了感谢人生道路上遇到的领导、师长、友人，是他们用至善如亲的仁爱，教育我成长，帮助我成熟，在枫红秋韵的季节里，引领我走进了更广阔的人生大舞台！

岁月有痕（1）一一雪落无声，

岁月有痕（2）一一风暖鸟声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