陬市记忆——李家洲印象

康丰

　鲢鱼口内春小流，与郎清晓上渔舟。

妾自鼓桡郎打网，半篷烟雨过杨洲。

对岸芳洲号李家，家家农圃作生涯。

春风遍种红油菜，秋雨还生绿豆芽。

以上《陬溪竹枝词》摘自《桃源县志》光绪版 。词中所叙:陬溪鲢鱼口；沅河春水，缓缓而流。一对年轻夫妻，清晓驾舟打鱼。女子摇桨，男人撤网，小船轻快划过洋洲，呈现出一幅渔舟唱晚的美丽画卷。在洋洲的对面，还有一座芳洲，桃红柳绿，落英缤纷，名曰李家洲。洲上农家，多以种菜为营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依河傍水，耕田而食。到了春天，红油菜一垄一垄争相抽苔，万物葱荣，方寸之隅，一幅田园美景。到了秋天，人们还会用采摘来的绿豆生芽菜，成为一种别样的美食。一首古诗词，把个李家洲描述的像人间仙境，恰于世外桃源。

今天，我们就循着先人的足迹，去追忆昔日李家洲印象。李家洲西起鲢鱼口，东至桥港，与观音桥相连，全长约四华里。洲形恰似鲢鱼，头大尾小，呈半弧形带状环抱整个古镇。外缘是沅水河，内侧是小河，与古镇仅一水之隔。民清时期，洲上林木繁茂，沃土深藏。洲头有一寺庙，名叫云禄寺(又叫黑神庙)，云禄寺香火旺盛，每日晨钟暮鼓，庄严且肃穆。寺内供奉着灵官菩萨和其他诸神，庙祝每日念经不止。夜暮来临，香烟袅袅，落霞余辉，沅水在江中咆哮，晚钟在空中和鸣，仿佛传唱着一个已被世人遗忘的神话……

过了云禄寺，以下便是天柱邦。天柱邦是一栋四合大院，高屋大磉，层楼叠榭。整栋房子造型别致，做工考究。宅后是一片竹林，古柏参天。门前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在李家洲算得上是气势不凡的豪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贵州天柱县的木材商人。也有部分湘西沅陵、洪江棑客人。

天柱邦是一个民间社团组织，成员大部分是贵州天柱人。邦主是袍哥里面的重要人物，在江湖上很吃的开。邦会成员团结性极强，他们为了不被外人所欺负，相互抱团取暖，重江湖义气，所以，在陬市很多茶楼饭庄和风月场所都能看到天柱人的影子。

　　常常听父辈们说起，民国时期的李家洲，是一条极为繁华的老街，也是一条风月街。街道沿河而建，低低矮矮，湾湾曲曲。路面铺着青石板，走进这条老街，扑面而来的是各种招览生意的吆喝声，还有青楼歌妓们的嘻笑弹唱，夹杂着沅水河上的排工号子，让人感觉到小镇的繁华气息很不一般。

一些商铺经营方式多以娱乐逍遣为主题，经营层面五花八门。有卖唱的，卖艺的，各种棍棒杂耍比比皆是。酒馆、烟馆、堂班、窑班随处可见，最热闹的还是《京汉居》和茶楼。

《京汉居》在官码头，是一家集餐饮、娱乐和色情于一体的大型会馆。它坐临沅水，正观木塘，财源横通，誉贯三湘。来这里逍遣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大多是武汉、南京的木材商人，也有部分常德桃源周边的有钱乡坤，用藏污纳垢来形容《京汉居》一点也不为过。民国时期的木材特别值钱，一吊码子(1个立方)可换十块大洋，这些木材商人，他们腰缠万贯，在这里挥金如土，醉死梦生。

河边的街房是青一色的吊脚楼，茶馆都开在吊脚楼里，茶楼的常客一般都来自底层社会的小商小贩和排工，他们在这里可以得到精神上的安慰，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对号入座。整条河街每日都在灯红酒绿的喧嚣中度过，用″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来描述昔日李家洲，是最恰当的辞汇。

　　我的童年在沅水河畔长大，常能看到李家洲的部分残垣断壁。进入七十年代，沅水河上的木棑能复盖半个河面，悠扬的排工号子不断传向远方。后来，五强溪修建水电站，彻底切断了沅水，木材再不走水路，沅水河才慢慢静了下来。七十年代末，因防洪大堤加固，李家洲河街被彻底全部拆除。

风云流转，沧海桑田。随着时代的变迁，李家洲就象划过天空的一颗流星，瞬间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那一声声排工号子，那一排排吊脚楼，那一片片隐约的白帆已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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