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臣卞三元

敏于行

营口博物馆 阎海

　　卞三元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他出身于明朝的将门世家，却以清朝首批举人的身份入仕；他是清初文坛著名的诗人，却大半生征战沙场；他生前战功显赫政绩卓著，死后却遭夺封灭坟之厄。卞三元是营口历代名人中职位与功绩最高者之一，但他的事迹却并不为营口人所熟知。本文综合各种史料的记载，对这位风云一时的清初名臣做以简要的介绍。

盖州卞氏八大将军坟遗址 卞将军府遗址城墙

一、出身名门

　　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卞三元出生于辽东盖州卫，卞氏是当时盖州最大的一个名门望族。自明代中叶以后，这一家族就涌现出怀远将军卞世祥、镇国将军卞世功等八位将军，并且世袭盖州卫指挥使、指挥同知等武职，是名副其实的将门世家。尤其是怀远将军卞世祥，功成身退，效仿东汉名臣邓禹，偃武修文以保家族后代的长久平安，这使得卞氏家族不仅以行伍为业，同时还具有深厚的文化修养。

卞三元为卞世祥堂弟卞大受之孙，卞为凤的长子。由于出生成长在这一家庭背景下，使卞三元自幼受到文武两个方面的熏陶，既有武将勇猛的品质，又有儒者风雅的气质。后金占领辽东之后，十分注重吸收汉族知识分子进入满洲政权，皇太极崇德四年（1639年）开科取士，卞三元与其父卞为凤双双名列榜首，以清朝首批举人的身份入仕，历任内秘书院理事官、山东登州府知府、山东东昌道副使、淮海道道员、湖广上荆南道道员、驿盐道道员、陕西苑马寺卿、山西按察使、贵州巡抚、云贵总督，成为清初威名远镇的一代名臣。

文明公墓志铭（现存于营口市博物馆） 明清时期盖州卞氏家族主要成员（资料来源：营口市博物馆）

二、军功显赫

清朝入关之初，地方极不稳定，关内各地都有或多或少的抗清武装（清朝统治者眼中的流贼与土寇），进行有组织的抗清活动，当时地方官吏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平定地方的抗清活动。
　　顺治三年（1646年）二月，卞三元升任山东东昌道副使。在此期间，这一地区“土寇”横行，李小亭等人劫掠城邑，既威胁到清朝在这一地区的统治，也影响当地民众的正常生活。卞三元为此亲自带领兵马巡查，搜捕“土寇”，在一次巡查过程中，与土寇相遇。交战中，卞三元左臂中箭，仍奋力作战，将“土寇”打退。随后，卞三元不顾箭伤，鼓励士卒，于晚间出奇兵偷袭 “土寇”老巢，乘“土寇”防备松散之时，一举攻破，“三元负痛发数矢，手刃渠魁，余贼遁去”。
　　顺治十六年（1659年）正月，卞三元任贵州巡抚并兼理湖北、川东等处军务。在贵州任上，卞三元先后发兵剿灭了明桂王余党，擒获并斩杀南明大将吕洪炀、权时泰、贺鼎；剿获土酋龙兆吉，因此授兵部右侍郎衔。康熙三年（1664年），水西土官安坤联络诸多土官叛乱，卞三元与云南、贵州两省提督及各镇总兵共同商议，决定大兵分路并进，使安坤叛军首尾不能相顾，以精锐直扑安坤老巢，擒获安坤及诸多叛乱土官，平定安坤叛乱的直接结果就是“苗地尽入版图。改其地为威宁府，立流官统辖。”改土官，设流官，使这一地区正式纳入清朝版图，巩固了清朝在西南地区的统治基础，卞三元也因此加兵部尚书衔。康熙四年（1665年），滇东土酋王耀祖乘官兵远征水西，兴兵作乱，攻打省城，宁州土酋禄昌贤等人与王耀祖遥相呼应，“滇南震动”，卞三元处乱不惊，同袁懋功、张国柱筹划，调兵平定。此后，又成功平定贵州土司沈兆麟、沈应麟等人的叛乱。卞三元戎马一生，卞氏家族卓越的军事才能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世祥公墓志铭（现存于营口市博物馆） 卞将军府的石洗衣盆

三、政绩卓著

作为地方督抚大员，卞三元一方面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浴血奋战，另一方面，他也非常重视民计民生，发展农业与教育。
　　在他任贵州巡抚期间，由于明末战乱，物价飞腾，穷苦人家无钱买米，逃亡甚多。为了解救灾民，卞三元上疏请求借发仓米，他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在没有得到朝廷正式批复的情况下而开仓放粮，救民于水火，贵州百姓因此存活无数。贵州山岭峻峭，地形险要，水道不通，军饷转输，全由民夫身背肩扛，百姓深受其苦，且军饷转输费时颇多。于是，卞三元在经过实地考察后，组织军民疏浚月河，筑水坝，“开水道二百三十余里。自偏桥至镇远悉为通津，民免负载之苦，岁省金钱无算”。康熙元年（1662年）二月，由于贵州地多荒芜，卞三元题请开垦，共开垦官田、民田万余顷。三月，题请修复贵州学宫，让苗民入学读书。至今昆明、贵阳等地还保留有多处与卞三元有关的遗迹：位于今云南大学校内的云南贡院遗址，是明清时期云南和贵州进行乡试的地方，在贡院至公堂的山墙壁上，镶着一块 “重建贡院碑记”，记录了康熙三年（1664年）云贵总督卞三元重建贡院的历史。位于贵州北盘江河谷的盘江铁索桥，世称“滇黔锁钥”，清顺治十五年（1658年），被南明大将李定国焚毁。次年，卞三元任贵州巡抚，集资重建了铁索桥，加建木梁使之更加稳固，并写下了著名的《重修盘江铁桥碑记》流传后世。此外，贵州文昌阁、毕节七星关桥等建筑也都是卞三元在贵州任上所重修。 卞将军府门前的驯马场 卞将军府的十八眼饮水井之一

四、诗名远扬

　　卞三元多才多艺，他不仅是一位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政治人物，同时也是清初文坛上极具声望的大诗人，开创了清初八旗文学的先河。清铁保《选刻八旗诗集序》将卞三元与高塞、鄂貌图三人称为清入关之前满洲“开诗律先声”的一代诗人，是“满洲文士之最先者“。民初徐珂编纂的《清稗类钞•文学类》中也称：“汉军卞三元，后官云贵总督，有《公余诗草》，皆八旗文字之最先者。”

《奉天通志》记载卞三元“勋庸卓绝，垂情风雅，时与宾客将吏酬唱于丹山绿水间，庾公南楼，羊傅岘山，无以过也。”将他比喻为魏晋时期著名的儒将庾亮和羊祜。卞三元的诗作格律谨严，诗风沉稳。民国徐世昌编纂的《晚晴簃诗汇》收入了卞三元的三首诗作：

早发隆德过六盘

客怀苦难昧，归心促邮程。

饰马立檐下，晨鸡犹未鸣。

跨鞍出郊埤，征鞭不少停。

野犬隔村吠。宿鸦绕树惊。

隐隐双林侧，涓涓溪水声。

登山不见月，举首已侵星。

苍茫云雾起，良久曙光生。

千峰拱翠壁，万壑入川平。

忽觉高天际，已忘人世情。

隐者

独有烟霞意，难羁世外身。

闲看林际月，漫理手中纶。

丛桂成招隐，名山肯让人。

逍遥吾自在，泉石养天真。

平凉有感

泾水秦山接混茫，遥看四野静边防。

层云旅雁横秋月，断岭孤猿叫夜霜。

百里荆榛边戍尽，十年戎马塞城荒。

残郊败垒无人迹，磷火荧荧散北邙。

卞三元除了诗歌以外，其文章在清初文坛也极富盛名，《清稗类钞•文学类》盛赞卞三元的文章：“三元有《祭少司马范公文》、《重修盘江铁桥碑记》，一则规仿昌黎（韩愈），一则力摹子厚（柳宗元），皆能得其气息。”

卞永誉（1645年－1712年），清代书画鉴赏家（卞三元长子） 卞永誉跋《诸摹兰亭序》

五、身后之厄

　　卞三元的政治嗅觉极为敏锐，他在任云贵总督期间，吴三桂奉敕总管云、贵两省，督、抚、提、镇皆受其节制。史载卞三元与云南提督张国柱、贵州提督李本深“并倾附三桂”。康熙六年（1667年）五月，吴三桂上疏请辞总管云、贵两省事务，朝廷批准，而卞三元、张国柱、李本深上疏请求朝廷仍以吴三桂总管两省事务，“三元疏辞尤迫切”，可见卞三元与吴三桂的私人关系非同一般。但在康熙七年（1668年），卞三元托言母病，突然上疏请求离任归隐，令人不可思议。也许是卞三元对吴三桂谋反有所察觉，为了避免卷入这场政治风暴，保全家族及自身，才会有此举动。卞三元的隐退无疑使卞家免受“三藩之乱”的株连。 卞三畏公在泰山提写的“松云绝壁”（登山台阶上山方向左侧） 卞三元公，葬北京市房山区周口店镇东厂村西庄，当地人称“卞家坟”，碑文被毁，只剩底座。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二月，卞三元在家中去世，享年81岁。康熙赐祭葬如典礼，谥“恪敏”。关于卞三元的墓葬，史料无明确记载。明代卞氏家族墓位于盖州西南王家岗（今盖州市旺兴仁乡王屯村），明末以后，卞氏族人天各一方，除盖州外，辽阳、沈阳、乃至洛阳、北京都有卞氏的墓地。据《卞氏族谱》所书，卞三元之父卞为凤葬于沈阳西门外，卞三元很有可能与其父同葬一处。在卞三元的诸子当中，卞永宁官至山西西安府知府，卞永吉官至四川茂州知州。而最有成就者则是长子卞永誉，官至刑部侍郎，是清代著名的书画鉴赏家，著有《式堂书画汇考》六十卷，开创了书画鉴定著录体例的典范。

　　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乾隆皇帝对去世已经八十多年的卞三元大翻旧账，他认为“三元实为吴逆用人……本一进退无据首鼠两端之人”，本意是效忠吴三桂的，因其引退而未曾暴露，乾隆皇帝认为若不对卞三元详加论定，将会有损纲纪。因此将“所有卞三元生前官秩及死后谥法并所得诰敕，俱著追夺；其祭葬碑文，并著该旗查明，一并仆毁”，史称“夺封案”。卞氏家族在清初曾盛极一时，仅康熙一朝，官居知县、知府、道员等官职的卞氏族人就多达20多人。乾隆以后，受“夺封案”的牵连，卞氏从此衰落，远离官场，以务农为业。

　　清朝入关后，卞氏族人宦海漂泊，后裔散居全国各地，但最主要的聚居地仍在辽宁的沈阳、辽阳、营口等地区，特别是大石桥市汤池镇的卞家沟村，大半以上皆为卞姓，至今卞家沟仍珍藏着清顺治年间由卞三元等人修订的“卞氏族谱”，具有极其珍贵的史料价值。

顺治十六（1659年）由卞三元、卞化龙等修撰的《卞门立代宗谱》 卞学武主修，2019年初印制的《辽东盖州卞氏宗谱》

参考资料：

1.《八旗通志初集》卷一百八十九“卞三元列传”

2.《清史列传》卷七“卞三元列传”

3.《清高宗实录》卷一一二四

4.福格《听雨丛谈》卷七“八旗科目”

5.徐珂《清稗类抄•文学类》

6.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二

7.《奉天通志》卷一百八十一“人物九”

8.顺治本《卞氏族谱》，汤池卞家沟藏

阎海，2010年9月17日

卞学敏配图及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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