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燕”讲述大鱼岛闺女船的故事

王祖永

说起海燕就让人想起苏联著名作家高尔基的那篇文章一一《海燕》。今天我要说的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一群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的大鱼岛姑娘，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如何像勇敢的海燕一样不惧狂风暴雨，勇斗惊涛骇浪，把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光景奉献给大海的故事。

2021.2.22上午，大鱼岛“三八闺女船”四位代表来到大鱼岛二楼会议室，准备接受记者采访。

她们是一一右起付士丽、宋立芬、金秀兰、栾才兰。

宋立芬和金秀兰是当年大鱼岛三八妇女船首任船长，当时村里人都称呼妇女船为闺女船，她和姐妹们也喜欢这个称号，因为她们当时都是大闺女。

付士丽一一第二任闺女船船长。

栾才兰一一闺女船大车（轮机长）。

闺女船是两条船拖网作业，每条船配备相应岗位的人员是一致的。

五十年前的老照片，右起宋立芬、栾才兰、付士丽，她们那时多么年轻。

大鱼岛社区党委很关心当年的女船员，宋书记也来到采访现场和她们亲切交谈。

张书记和大姨们交流

采访者走进会议室，他们是：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杨珊珊；威海青年影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以及编剧导演等4人。

他们在荣成二十三中校长谷峰（大鱼岛人）的引领下，来到大鱼岛会议室采访当年闺女船的几位老人。

谷校长向宋立芬介绍来访客人。

谷校长向杨珊珊一一介绍大鱼岛当年闺女船的4名代表。

大家落座后，谷校长简单介绍了相关情况。

威海青年影视公司根据当年大鱼岛闺女船的感人事迹，筹备拍摄一部电影，再现当年女性渔民激情燃烧的岁月，现正在做剧本整理工作，准备做为向建党100周年的献礼片。

在进入新时代的征程中，向人们特别是向青少年宣传并倡导自强自立、不怕困难、敢于拼搏、敢于胜利的无私无畏精神，具有深远意义。

杨珊珊首先对这些前辈表达由衷的敬佩，她对当年那么多年轻的女孩子上船打鱼充满了好奇，特别想听听她们当年是怎么想的，以及女孩子们在船上生产生活的细节和许多有趣的故事。

威海青年影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韩董事长

编剧编导者

来访的客人认真听取当年的"海燕们”讲述自己那段难忘的经历。

宋立芬自我介绍她说：我是荣成二中初中老三届学生，1968年5月回村在水貂场干活，因出生在渔民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养成了不怕困难好强的性格，干什么工作都想把它干好。

当时大鱼岛的三大行业，也就是经济收入主要支柱是，远洋捕捞队，近洋捕捞队和崮山养殖场，这些行业全部都是和海水打交道，劳动强度很大，危险性也很高，男劳力需量很大。

我的性格活泼开朗像个男孩子，再加上从小在海边长大喜欢大海，很想和男人一样驾舟出海，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多次找到村书记要求到远洋船队出海打鱼。书记经再三研究后批准了我的要求，我在1970年8月和另外三名女孩子一起上船，参加了渤海湾捕捞对虾会战，当时刚满21周岁。

宋立芬说：村里先后选派了十多名闺女在多条船上出海锻炼，经过两年的摔打锤练，我们基本上掌握了海上作业的本领，并于1972年成立了两条闺女船一一四十马力火头机（备车要用喷灯烤热缸头才能启动）的木壳船，除了每条船有3名男指导老师外，其它岗位都由这些闺女们担任，当时船上最小的闺女只有十三周岁，大的二十岁出头，二十多名闺女就这样干上了这一行。我们出海每个航次是十天左右，收港卖完鱼货、泊好船，才能抽空回家换洗衣服，进渤海湾作业三个多月不能回家，你想想，每条船上十多名闺女在不足20米长的小船上，每天没黑没夜地下网起网，拣鱼货补鱼网，下鱼舱理鱼货卖鱼货，浑身沾满了鱼腥味，衣服上的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下网后的空当才能在潮湿狭窄的睡铺里睡一会，还要与风浪和晕船做斗争，其中的艰辛外人很少知道，但我们这些闺女却以此为乐，从来没有叫苦叫累，很多人结婚后还在船上干活，我因为上级提拔担任荣成县水产局副局长，才离开了我热爱的闺女船，当时我已结婚并身怀有孕，下船40天后生下了我的女儿。

我们大鱼岛人有股敢想敢干敢闯不怕吃苦的劲头，我们闺女船更是如此，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当年闺女船就取得了非常好的经济效益，受到了上级的表扬，同时也得到上级很大支持。

1974年国家水产总局特批大鱼岛闺女船1对60马力渔船，那个年代想要建造新船，国家控制的很严，必须有国家水产总局的红头文件才行，很快新船决定在黄海造船厂建造，当时我们高兴的不得了，兴奋之余我想，虽然是新船，但主机动力还是小，追赶游速快的鱼群船速还是跟不上趟，于是我找到了村书记，商量他能不能在新船装上135马力高速柴油机，书记很支持我的想法，于是来到了黄海造船厂技术科，提出了新船主机更改要求，厂方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于是他们加班加点重新设计机仓布局，很快1对60马力船壳、135马力主机新船下坞了，当年秋天参加了渤海湾捕对虾大会战，新船马力大、航速快，拖起网来得心应手，捕捞的鱼虾产量比小船自然高很多，看着吊上来的一网网活蹦乱跳的鱼虾，姑娘们心里美的真是没法形容。

宋立芬介绍说：这张照片是1974年我（后左二）和金秀兰（后左一），在黄海造船厂给我们造的新船旁边和厂方讨论造船的有关事宜。

她接着说：当年大鱼岛远洋船队有十对半拖网渔船，我们闺女船和其他船一样，哪里有鱼群就到哪里作业，中国的四大海，除了南海外，东海、黄海、渤海，其余三大海到处留下了我们的航迹，用上了新船以后，更是感觉像插上了腾飞的翅膀，那时船上助航仪器只有一面磁罗经、无线电收发报机；还有几张海图，和一付捞水砣子（测量水深），在浩瀚的茫茫大海中作业，有时还有连续多日的浓雾锁海，想给渔船定位，需要观察海流海浪、风向风速、航向航速、以及相应的时间，这些资料要每天定时在航海日志上仔细记录，在海图上标定船只所处的海区，以备转移渔场或收港时查阅。

她说：春天海上时常有大雾，记得1975年春汛，虽浓雾弥漫，但阻挡不住我们出海捕捞，我们一路向东南追着渔群拉网，渔情越来越好，连续几天几夜作业，渔船快拉满载了，这天准备返航正在上网时，大雾消散了，不多时几艘挂着日本旗的大马力渔船向我们驶来，我们马上警惕起来，那时候我们每条渔船都配备1挺轻机枪和好几箱手榴弹，船员们敌情观念特别强，所以我们不惧怕他们，这时日本船已减速，离我们很近了，只见他们都在甲板上好奇地注视着我们，有几个人叽哩哇啦不知朝我们喊的什么话，我们警惕地观察他们的动向，没人理会他们，这时一个人朝我们船扔了几把糖果，气得姑娘们骂着抓起甲板上的糖果扔向他们，日本人讨了个没趣，只能悻悻而退。返航时渔船定位一看，原来我们是在中国的钓鱼岛附近作业，这是我们的地盘！

闺女船不怕吃苦敢于拼搏，出海率在全省范围内都是最高的，所以我们连续多年在全省、全国渔业战线都是名列前茅，受到上级有关部门多次表扬，国家给了我们很高的荣誉。1979年付士丽船长曾代表闺女船参加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全国妇女代表大会。

1979年全国妇联代表大会授予大鱼岛闺女船“全国三八红旗先进单位”荣誉称号，付士丽船长登上人民大会堂主席台领受这面锦旗。

这是1973年青岛海军基地记者随闺女船出海体验生活时，拍摄的信号员用旗语联系它船时的情形。

过去渔船通讯设施落后，白天联系目视可及的对方时，信号员双手各持1面红白对角相间的小旗，不断变换2面小旗的位置，把所要表达的意思通过旗语的方式传达给对方，晚上则用灯光按照规定的长短闪烁打出灯语信号，每条船上都配备兼职信号员。

【这是1971年5月，上海电影制片厂来大鱼岛拍摄电影《海霞》，在大鱼岛老码头采访宋立芬时的拍照。】

宋立芬继续说：大鱼岛人勤奋不怕吃苦和勇于争先的干劲是出了名的，为国家做出了很大贡献。当年渤海湾盛产对虾，每年秋天开捕后的三个月，大鱼岛船队的对虾捕获量在全国都是最高的，当时对虾是国家换取外汇的重要资源，据说在国际市场每吨对虾可以购买40吨美国小麦。国家为了鼓励渔民，每年按照我们销售的对虾数量，年终都会调拨很多小麦，奖励大鱼岛村，村里再按照每个人的工分高低，无偿地分配给社员，工分高的一次能分到百八十斤，工分少也能分到几十斤，那时生活艰辛，每年能额外地领到这么多奖励麦子，大家的高兴劲就甭提了。

1975年中国妇女报社记者在闺女船采访宋立芬，在舵楼里为她拍照。

同为第一任闺女船船长金秀兰说：我和宋立芬是同学，回村后分配在大鱼岛崮山养殖场劳动，当年大鱼岛的学生毕业后，大部分人必须背着行李到桑沟湾大鱼岛养殖场接受“橹把子关”的考验，我经过两年的考验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大鱼岛要招收闺女船员，于是我悄悄地找到宋立芬，希望和她一起到远洋船队干活，最后终于如愿以偿。

她说：我们这些姐妹们上船后，晕船是面临最大的考验，我的情况好一些，因为毕竟在养殖场经过锻炼的，虽然这样，但遇到大风大浪仍然感觉不适，有些人开始晕船晕的厉害，根本吃不下饭，吃一口朝船外吐一口，那种难受的滋味就像是得了一场好不了的大病，但在大家的鼓励和自己的顽强忍受下，即使吐也要吃，我们知道，如果肚子无食身上会更加无力，晕船这关肯定会把人击垮，但这些闺女咬紧牙关硬是挺住了，没有一个人退缩。

她说：我们这些人在海上有苦也有乐，特别是上网吊鱼货，当你抽开网底子时，“唰”！顿时一大包泛着亮光的青色大对虾，弓着背在鱼池里弹跳，这时我们的心情真是乐开了花。

【1973年宋立芬（左）、金秀兰（右）在船上岔大缆】

金秀兰说：当时上船的闺女们都很小，但他们干起活来像小老虎一样，人人争先恐后，但在海上生产危险无处不在，我们当船长的要处处盯着她们，防止她们吃亏，但是令人心碎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974年的秋天的一天，闺女船正在渤海湾作业，17岁的二车栾才兰和我在同一条船上，她像往常一样，收拾完鱼货又进入到机仓做加油维护工作，突然一个浪头打来，她打了个趔趄，脚底一滑，蹭跑了艎板，右脚掉进曲轴与齿轮箱接轴盘下面，飞速转动的接轴盘瞬间豁裂了脚上的水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她尖声呼喊同伴，待同伴把发动机熄火后，大伙把她从仓里抬上来，用急救包棉纱缠住血肉模糊的右脚，这时我船全速向龙口港驶去，经过7个多小时的巅簸，渔船靠岸了，救护车迅速把她送到医院抢救，当医生松开棉纱检查伤口后，心情十分沉重对我们讲，她的伤势十分严重，脚背的骨头和肉没有了，只剩下脚底皮肤连着脚趾，必须尽快截肢，否则如果感染将危及生命。

她才是个17岁的孩子啊！当栾彩兰做完截肢手术后，醒来摸着自己伤腿，第一句话问医生，“以后我还能上船吗？”，我们在场的人员闻言无不落泪，这是多么坚强的孩子。

1年后，栾才兰装上了假肢，再次登船出海，这一干又是5年。

【1973年11月5日，青岛海军创作员陈智（中），随闺女船出海创作两个多月，与她们结下了深厚友谊，时在鲁荣渔75号船与宋立芬（右）、金秀兰（左）合影留念。】

金秀兰说：当年我们闺女船为国家为集体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有了一点名气，大家慕名而来。1973年荷兰著名导演、新闻记者尤里斯.伊文斯和罗丽丹夫妇在大鱼岛采访了好长时间，拍摄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大鱼岛新闻纪录片，他们当年经周恩来总理批准在中国各地拍摄了十二集纪录片，总的名字叫《愚公移山》，"渔村大鱼岛”就是其中的一集，从此海上大寨大鱼岛和三八闺女船名扬世界。

我们闺女船曾接受了他们的好几次采访，拍摄了许多劳动场景，也有我们在大鱼岛海滩游泳的镜头，总之他们为我们大鱼岛留下了许许多多珍贵的历史镜头。

【这是荷兰著名导演、新闻记者伊文斯】

1973伊文斯偕夫人罗丽丹在大鱼岛拍摄的新闻纪录片“渔村大鱼岛”长达100分钟，他用外国人的视角，向世界介绍了大鱼岛村的风土人情，介绍了大鱼岛渔民和闺女船渔民的生产生活情况，该片在各国公映后，立刻引起很大轰动，从此世界知道中国北方有个最大渔村，还有一群非常勇敢的妇女渔民，因此世界各国使者、记者、游客慕名到渔村采风访问、观光旅游便络绎不绝，

1970年8月，第一批四名闺女正式上船工作，这是当年的照片，右起：宋立芬、金秀兰、宋立芹、王爱秋。

【这是2004年中央电视台采访时拍摄的新老照片对比，时隔三十四年后，第一批上船的四名闺女按照当年合影的顺序排列。右起：宋立芬、金秀兰、宋立芹、王爱秋。】

第二任闺女船船长付士丽回忆说，当时听说大队要组建闺女船，我没经过父母的同意，立马到办公室报了名，两天后村干部到我家征求父母的意见，我父母均表示反对，他们说从古至今那有大闺女上船出海的，这不行。在我激烈的抗争中，父母无计可施只好让步，最终我如愿以偿参加了闺女船这个集体。

上船以后才知道在海上劳动的不易，首先要克服晕船这一关，而且我晕的挺厉害，但我有坚强的决心，一定要战胜它。为了早点适应船上环境，收山靠港也不回家，连续在船上呆了一个多月，经过长时间的磨炼，我终于跨过了晕船这一关。只要有顽强的意志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付士丽说：在海上干活虽然很辛苦也很危险，但我们这些初生牛犊并不惧怕，每当我们看到海面上下翻腾的海豚、鲅鱼，窜出水面飞老远的燕鱼，迎着朝霞哧哧划水的大对虾时，一切疲劳和烦恼便会烟消云散，心情美极了。

在隆冬季节，大口鱼扎堆打浆（交尾）时最易拉大网头，有几次我们摊上大网头，上网时水中整扣渔网漂浮起来了，里面挤满了胖乎乎的大口鱼（鳕鱼），因为这种有膘的鱼出水后，它的鱼膘失去深水的压力，膘里面的气体马上把鱼膘涨起来了，整扣渔网就像长龙般漂在水面，几个人站在渔网上也没事，鱼都漂起来了，掐包吊货也省事，用不了太长时间，一网鱼便装满了两条船，累的满头大汗的闺女们看着满载而归渔船，大家的快乐劲别提有多高了。

付士丽说：1974年腊月廿七，我们在黄海渔场拉网，拉的经济鱼货不少，牙鳊、鲈子、大劳板等，多拉点正好给村里百姓过年分鱼，所以昼夜不停地作业，这天夜里下网，我在甲板向另一条船用力抛去牵引索，因风浪较大脚下一滑，连人带绳索一起栽入波涛汹涌的大海，因为我从小在海边长大，很小就会游泳，所以我头脑很清醒，赶快抓住网纲，这时船始终保持中速航行，姐妹们发现了，赶忙呼叫船长，船长并没慌张，指挥舵手保持航向并稍降航速，因为船后尾拖带着渔网，行驶受限，稍有操作不当螺旋桨便会被渔网或绳索缠住（俗说缠摆），那样的话渔船会很无奈且危险，只能随波逐流想方设法割摆。麦姐（宋立芬小名宋麦）跳下舵楼向我喊话，让我顺着网纲向前攀行，我穿着雨衣水靴在水中艰难地向前攀行，终于靠近船舷了，麦姐让船员拉住她的双脚，她整个身体探出船外向我伸出手，我嫌手套碍事，扯下手套递给她说，先把手套给我拿好，麦姐狠狠地骂了我一句，都什么时候你还不舍得手套！那时候穷怕了，真是不舍得扔掉它，就这样大伙七手八脚把我拽了上来。

【1975年8月闺女船在秦皇岛卸鱼，秦皇岛水产局闻讯后，特派专车把22名闺女拉到北戴河游览，图为在北戴河合影，当时船上共24个女孩子，另外两名闺女在船上值班，因为船上需要轮流每天一人做饭。】

付士丽说，有年遇到的一件事真把我们吓坏了，我们当时在渤海湾作业，起网时，渔网拉上来一枚好几米长的圆柱体，打开高压水龙头冲干净一看，这是什么东西？里面还发出滋滋奇怪的声音，我从小胆子大，从舵楼里跳到甲板，趴上去听听里面的动静，有人说，“这会不会是颗鱼雷？”，大伙一听这话害怕了，纷纷说这可怎么办？它会不会爆炸？我也知道这是鱼雷而且非常危险，所以故作镇定安慰大家不要害怕，同时吩咐大家赶快收拾好自己要紧的东西，到船尾躲起来。就这样我一边向荣成水产局报告情况，一边全速向旅顺海军基地驶去。经过半天的航行，我们进入旅顺海军基地，码头边早已站满了海军和大连水产局相关领导和有关技术人员，经过海军方面登船检查验证后，证实是我海军几个月前试射的新型鱼雷，只不过这枚鱼雷并未爆炸，海军查找多日不见踪迹，今日幸被闺女船打捞上来，及时交给他们。海军相关领导和农林部对闺女船正确处置这个突发事情表示非常赞赏，海军相关领导表示，你们把这枚新型试验失踪品鱼雷打捞上来并及时上交，对于海军来说非常重要，鱼雷上的有关试验数据十分宝贵，正是你们具备很高的国家安全观念，才会使这枚鱼雷失而复得，现场如果你们处置失当，不但试验数据会丢失，而且可能会引发十分严重的后果。

事情已过去多年了，现在回想起来感到自己很可笑，也觉得后怕。一枚鱼雷的杀伤力何等巨大，一旦爆炸，一条小小渔船的后腚能躲避的了吗？

【这是1975年宋立芬（前排左四）和烟台地区办事处负责人，石岛公社党委书记崔明顺，大鱼岛村毕书记在大鱼岛村与来访的朝鲜新闻代表团合影】

付士丽说，虽然我们付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代价，但国家给予我们很多荣誉，记得1979年中央要在北京召开全国代表大会，那时麦姐（宋立芬）刚刚调任荣成市水产局副局长，兼任山东妇联执委，山东妇联主席郝建秀亲自跟她谈话，这次省妇联决定让你作为三八妇女船先进单位代表，出席全国妇代会，她不假思索当即向郝主席表示，还是让新任船长出席吧，就这样她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我，我才有幸地参加了第四届全国妇女大会，登上主席台接受大会颁发的全国先进单位荣誉证书。麦姐做人一贯光明磊落，高风亮节，虽然大鱼岛闺女船早已成为历史，但我们这些老姐妹经常相聚，麦姐依然是我们的主心骨。

【这张照片是伊文斯和罗丽丹在1973在大鱼岛海滩拍摄的闺女船船长宋立芬】

栾才兰发言，她说：我1957年生人，在我9岁时母亲因病去世，由年迈的奶奶照料我，因生活穷困，只上了三年学便辍学了，1970年刚满13岁要求村干部上船干活，村干部见我家确需劳动力，便把我安排在船队拖轮上干活，虽然我长的比同龄的孩子结实，但毕竟岁数小力气轻，要上渔船人家不要，自己也干不了，拖头上的活还是蛮轻松的，船上的叔叔大爷对我真好，我也勤快，所以我很快在船上站稳了脚。

现在说起来是笑话，那时候船上都是男人，不需要厕所，如果要方便的话，面朝大海就解决了。我上船第一天内急，船上没厕所这可怎么办？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实在憋不住了，只能把裤子尿湿了，下工回家后告诉奶奶，奶奶二话没说，立马找到村干部，要他们马上在船上搭一个简易厕所，就这样我再也没闹这样的笑话。

我在拖轮上对机器很感兴趣，经常进机仓帮忙擦擦机器，加加油什么的，大伡也喜欢教给我一些技术，大家都挺满意的，后来让我正式成为一名轮机工。过去拖头用的主机是二冲程火头机，每次备航需先用喷灯把缸头烧热后才能把轮机启动开，轴系没有变速箱，驾驶台摇传令钟要前进或倒车，轮机员只能把机器速度降到最低，观察曲轴到某一个上死点或下死点后，然后给机器突然打进高压气体，加大燃油进油量，使之主机迅速完成轴向转换，达到前进或倒车的目的，这一番“换车”的动作会使轮机员手忙脚乱。弄不好的话，不是死车就是换向错误，这很容易造成事故，所以这是个技术活。

我学东西挺快，在机仓转换倒正车比较有把握，老船长高兴地夸我说：没想到这个小闺女真不错，是块干轮机的料。

这是去年央视拍摄新闻片《从中国到中国》记者从1973年伊文思拍摄的纪录片中的截图。当时闺女船员坐在大鱼岛西沙滩的礁石上，背景是南石嘴。

【这张照片是1974年闺女船部分船员合影】

栾才兰接着说：虽然在拖头船上干活，但工分挣的少，每月口粮也少，每到月底免不了要挨饿，这样的局面维持了两年。时间到了1972年秋天，闺女船正好在筹建，我心动了，那年我15周岁，经过两年拖头上的锻炼，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为奶奶分担生活的重担，为了挣更多的工分和口粮，于是我毅然到村办公室报名，因为我有海上劳动经历，而且懂轮机，村里马上批准我成为正式闺女船船员。获准上船后，哪个高兴劲不知有多高，因为远洋船队的粮标最高，每月49斤，在船上鱼随便吃，从此再也不用挨饿了，而且工分挣的也多，是陆地人员的两三倍高，比拖头也高一大截子，这样能为困窘的家境减轻不少生活压力，而且晕船这一关我早已闯过去了，自己寻思好像闺女船是专门为我建的一样，所以上船后我非常热爱这份工作，积极肯干，虽然我的主要岗位仍然管理轮机，但船上所有的活我们都干，没有分清你是机仓的，我是甲板的，姐妹们干起活来齐心协力，歌声笑声不断，大家都乐呵呵的。

【1975年大家和船队书记宋仁翰（二排右一）在闺女船上合影，1970年第一批4名闺女就是在宋书记船上实习的】

说起年轻时在闺女船经历的往事，栾才兰略显有些激动，她说：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都是一些大孩子，干起活来争先恐后浑身是劲，感觉干活就是很快乐的一件事，收港卸鱼货，我们头戴柳条安全帽，嘴含铜哨子，手持二齿子，两膀一叫力，三下五除二，二百斤重的大抬筐就装满了鱼，吊钩一挂，哨子一吹，吊杆快速将一筐筐鱼货吊出舱口，甩上码头，码头上的姑娘们又把一筐筐鱼货装上车拉走，车来人往好不热闹，那个场景就像是交响进行曲，听到岸边看热闹的人们啧啧称赞，姑娘们干的更起劲了。

卸完鱼货，还要加水加冰上油等各种供给，上油时需要全体船员到石油供应站滚油，320斤重的油桶，这些姑娘随手把它掰倒，然后用脚蹬着油桶把它滚到码头上，到场后，两手抓着桶沿顺势一掀，油桶稳稳当当地立在船边，还要用手摇泵子把油抽进油柜，夏天温度高还省一些力气，到冬天油品粘稠，抽油又费时又费力，现在说起来人们可能不相信，我们当年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上图是栾才兰

栾才兰感慨地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我在船干的有声有色，对生活充满美好希望的时候，1975年秋天一场大祸悄然而至，事情的经过刚才金大姐已说过，我就不重复了。

那年我18周岁，人生最美好的岁月，当我做完截肢手术后被护士推进病房后，我第一个反应是，我失去了右下肢，今后还能不能上船干活？因为我知道家里不能没有我这个劳力啊。

第二年秋天，我装上了假肢，又重返闺女船再战渤海湾。我舍不得朝夕相处的姐妹们，也为了我们家能生活的更好一点。这一干我一直干到1980年闺女船裁撤的那天，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么的不舍和遗憾。

【图为1973宋立芬在闺女船鲁荣渔57号驾驶室掌舵，另一条船舷号鲁荣渔55号，船长金秀兰，上级称闺女船为三八妇女船。】

宋立芬接过话茬说，那个时候闺女船就是我们的家，谁都舍不得离开。记得1973年秋天，上级把一张工农兵大学入学登记表送到我手中，上大学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看着手中的入学登记表心情万分激动，这时闺女船的姐妹们得知我要上大学的消息时，连夜来到我家了，她们看着我说，咱们闺女船成立刚满一年，你要是走了，我们真怕闺女船要散台，如果散台了，这二十多名闺女可怎么办？

就这样入学登记表在我中攥了三天，第三天一早，找到村书记，把登记表交到他手中。虽然没能上大学，失去了继续深造的机会，但时至今日也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这是1977年《中国妇女报》记者拍摄的，当时宋立芬已升任荣成水产局副局长，她做为大鱼岛闺女船第一任船长，和第二任、第三任船长合影。这张照片曾配文刊登在《中国妇女报》外文版，向世界宣传中国妇女船的事迹。

宋立芬介绍这张照片的来历，她说：1973年夏天，我们在苏山渔场拉了一船刀鱼，当时正在石岛渔港卸货，中央说唱艺术团马季和唐杰忠等几人正好来到大鱼岛采风，进行相声作品创作，听说闺女船收港卸鱼，他们赶到码头上观看，照片中探头往船上观看的那人正是马季，他看到刀鱼一筐一筐往码头不停地吊，又看到码头上人们用竹杠子不停地抬，所以后来创作的以大鱼岛闺女船为原型的相声作品《海燕》就有了一筐一筐又一筐，抬、抬，快抬、快抬这几句人们至少都能记住的台词。

我们卸完鱼货，马季他们上了闺女船，当有人介绍说这是说相声的马季，大家很高兴，我跟马季说，以前只能从收音机听你说相声，我们都很喜欢听，今天来了就给我们说段相声吧，马季很爽快地答应了，这时码头上人们听说马季在闺女船上说相声，纷纷跳上船等待听相声，人越涌越多，马季说我，这么多人不会把船压沉吧？他提议咱们开出去吧，于是不相干的人员下船了，我们把船开到镆铘岛外，马季等人为我们表演了好几段相声后，又与我们进行长时间交谈。

晚饭时，姑娘们和马季他们一起吃着烙好的油饼，就着刚出锅的新鲜刀鱼，大家好不惬意。半个多月后，富有浓郁海腥味道的相声作品《海燕》，首先在大鱼岛广场上与村民们见面了，接着在全国迅速走红。

我喜欢大海，我更喜欢翱翔在海天之间的海燕，熟悉我的朋友们都知道，多年来我的网络名一直叫海燕。

这是大鱼岛船队在渤海湾对虾大会战中卸在码头上的一筐筐大对虾。上世纪七十年代销售给水产公司的价格是，大青对虾一块两毛钱一斤，黄梢子对虾八毛钱一斤。

1977年宋立芬（前排左三）、谷昭凤（前排右三），谷昭凤时任大鱼妇女主任，出席山东省妇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照片其他人是荣成县积极分子代表。

1975年宋立芬在石岛渔港卸车

1975年3月，《中国妇女报.外文版》记者采访出海归来的闺女船，合影中后排左二是船队副书记付秀华，二排左一金秀兰、中间宋立芬。

1977年夏，塞内加尔友好使团访问闺女船，宋立芬（中）与他们合影。

为了让闺女船图片背后的历史故事能真实呈现给读者，2月26日上午，笔者亲往宋立芬家并说明来意，宋姐性格豪爽，马上找出当年闺女船很多照片，并一一介绍每张照片当时的故事，她虽年逾七旬，但身体很棒，记忆力特强，提起五十多年的往事，就像在讲昨天的故事，这与她退休后坚持不懈每天练习太极有直接关系。

我与宋姐同村比较熟悉，她很健谈，一上午讲了很多闺女船的故事，也讲了她走上领导岗位的故事，多年来她总是为群众着想，办事公平公道，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不愧上级多次授予的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听完她讲的故事后让人感慨感动。

宋立芬乐观豁达、刚正无私的性格，造就了她当年勇立潮头，敢为人先的气魄，而她成为那个时代引领妇女走向自我解放的标杆也就顺理成章了。

宋姐说：大鱼岛闺女船风雨兼程一路前行十年有余，先后共有50余名姐妹加入了这个团队，为渔村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这些闺女们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虽然那个火热沸腾的年代早已成为历史，但我们始终不忘初心，时不时相聚一堂，共同回忆那段虽然艰苦但很美好的时光。

笔者采访结束回家后，彻夜碾转难眠，当年大鱼岛的创业者们，拼死拼活，流血流汗，不就是为了后代们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吗？今天在习主席的英明领导下，我们过上了美好的日子，但不能忘记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不能忘记一代代勤劳朴实的渔村人为此付出的牺牲，希望渔村精神成为激励青年人奋进的动力，建设好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乡！

摄制编辑：王祖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