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选上飞行学员

丛中笑

文/图 卢玉儒

　　1965年春天，陕西省选飞办公室开始在扶风县绛帐中学应届初中毕业班为空军进行招选飞行学员的工作了。听说当飞行员如何如何好，我也很羡慕。可是对于能否选得上，我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因为据我想，飞行员的身体一定要特别好，具体哪些项目要求严格，我还不清楚，但是肯定要身体很壮实才行。可那时候我长得很瘦，根本不能跟“壮实”联系起来。出乎意料，经选飞人员初次目测，我竟然过关了。抱着逛热闹的心情，我和其他被目测上的同学到县医院做体检。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坐汽车，虽然是个大卡车。天气非常好，蔚蓝的天空，温暖的太阳，辽阔的渭北台塬，一望无边的麦田，一切都令人神往。我在车上就象飞起来了一样。

经过各科检查，上面都写着“合格”。只是在一叠体检表上面夹着一张纸条，上写：“体重不够”。我当时看到了，但不清楚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是合格还是不合格？我没有在意，检查完后就回家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得到通知，选飞办要我去西安进行身体“复查”。我在西安车站东南方向的省军区招待所住了六天，同室的有李占生、赵德常等几个从县区来的同样情况的学生。我在西安又经过了各种检查，没有想到身体全部合格。

　　这次来西安，使我生平第一次接触了大城市的风光，大开了眼界。宽阔的道路，川流不息的各种车辆，繁华的街道，超大的商场，古老的小商铺，又高又宽的城墙，雄伟壮观的城门楼，晚上美丽的霓虹灯，这一切使我感觉就像在画中一样。招待所的生活更是从未见过的。面是雪白的，菜是那么香，我过去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我们选飞的学员在这里吃饭不要钱，可以放开随便吃。几天下来，我自己都感到长胖了些。果然，临回来之前检查体重，竟比刚来时多了三斤！这可能是确定我身体合格的最后一个决定因素。看来我身体对营养的吸收能力很强，之所以那么瘦，是因为家庭生活条件不好，营养跟不上的缘故。

从西安回来后，县上通知我等待消息。

　　有一天，武装部负责选飞的杨邦古到我家和我父母商量，要我到中学老师灶上吃饭，吃好一些，伙食费公家出一半，家里出一半，问我父亲愿意不？我父亲说：“这娃就是身子单薄，吃点好的好么，公家都愿意出，我咋能不愿意？”于是我开始在老师灶用餐，每天伙食费一元，这标准高于老师一倍。除了正常伙食同老师一样外，每天另有两个鸡蛋，半斤肉。灶上的老师傅姓陈，每天早读时间用个大茶缸给我冲两个鸡蛋，我当时就去喝了。半斤肉加在每顿饭菜里。

我那时已经心中有底了。因为领导对我说，以长身体为第一任务，不用费劲备考，即使万一飞行员验不上了，我愿意上什么学都保送，用不着准备升学考试。没有了升学的压力，那是我最轻松愉快的日子，生活又好，又不用絞尽脑汁准备中考，虽然还和其他同学一样在复习，但精神状态完全不同。

我第一次在县上检查身体时体重才90斤。这回去了次西安，长到93斤。在老师灶上吃了有两个多月，体重到了102斤。终于达到了选飞的标准要求，身体算全面合格了。

　　那个年代政审非常严格，为数不多的几个身体合格的同学，都因为家庭出身、社会关系和其它政治原因被刷了下来。据说我的祖上三代都被调查过了。有些上辈的事情我们自己都不清楚，组织上都知道了。祖父给我订的“娃娃亲”，也被组织上轻而易举地调查到了。

按照飞行员的的选拔标准，飞行学员不许有对象（未婚妻）。这个政策对我来说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因为大概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由我祖父和他的朋友张玉，给我介绍包办了一个“媳妇”。那时在农村这是一个普遍现象，我们当地叫做“占媳妇”。由于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女娃许多家庭不愿养，因而造成男多女少，男女比例失调，如果不早点“占下”，以后好媳妇就被别人占光了，家庭如果过于贫穷，就有可能打光棍。一般殷实人家，老早就给娃娃把这事订了。我是我祖父的长孙，家里条件还可以，也就随了此乡俗，没能例外。

　　给我订的是我家邻村的，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有一回，我和一个同学走在上学的路上，打对头走过一个女孩。我也没有注意看人家，只瞅了一眼。走过了以后，那个同学（张玉的孙子）对我笑着说：“刚才过去那个就是你媳妇。”我一回想，那女娃又黄又瘦，个头也很小，一点也不上眼。最不能容忍的是她怎么连学也不上？与我心目中的“媳妇”形象差的太远了，我心中十分腻歪。原来我也听家里人议论，说那女娃有胃病，经常要吃药。这次看到了具体的形象，就使我更加烦恼。我那时年龄虽然不算大，但对这方面的事也懵懵懂懂知道了一些，由于我学习很好，心中理想很远大，对这门“亲事”非常不满，一心想解除这个“婚约”。

家里已花了一笔彩礼钱，要是我们提出退亲，这钱肯定就白瞎了。家里来钱不易，父母很是心疼，这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这是由祖父的老朋友说的，两位老人的面子上过不去。听说那家人也不好说话，退亲之事如果由我家提出，多少也会伤害人家的感情，所以退亲之事难以启口。这使我倍加郁闷，也想不出好办法。这回组织上出面要求解除那种关系，这是政策规定，谁也阻挡不了。我就象一下子遇到救星一般，把这个愁帽揭掉了。“退亲”之事冠冕堂皇地解决了，那家人虽然没有退还彩礼，但也没敢出难题，他们也算是明白人。多日来令我心烦的事就这么解决了，我感觉非常满意。

这个原本可以没有的事情一解决，实际上就等于我的选飞已经全面合格了。

　　到了7月1日，我收到了省选飞办公室给我的“入伍通知书”，签发的日期是6月份。告知我已经被录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飞行学员了，要我10号在宝鸡军分区集中。接到这个通知书，我真是感到无比荣耀，还没有上过天，心已经飞了起来。经过各种关口，绛帐中学就选中了我一个。听县武装部的同志说，全宝鸡专区就选上了5名合格的飞行学员。

要我家“出一半伙食费”的事，原来是武装部那位老杨同志故意逗我父亲的玩笑话。我家不但一分钱没出，最后不知怎么班上的生活委员还给了我几块钱，说是伙食费没有用完剩下的。

我能当上飞行学员，是我极大的幸运，是组织上帮助我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不足和问题，使我这样的农村娃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空军战士了。这是党的恩情，是人民的信任，我要努力去报答。

选上飞行学员，开始了我人生的光明之路，使我有机会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锻炼成长。经过艰苦的努力和航校的培养我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空军飞行员，在祖国的大西北奋斗二十多年，为“建设一支强大的人民空军”做出了自己的奉献。当年我的同班同学欢送我入伍的合影，在我心里昭示着激情、向上的力量，这是我生命中值得纪念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