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家国恋 诗情竟飞翔——莫小东《飞翔的姿态》序

天府头条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何希凡</p> <p class="ql-block">自2008年出版了第一部诗文集《生命的恋歌》以来,莫小东每隔四年就有一部作品集问世,2012年出版了他的散文随笔《茅茨集》,今年又将出版第三部作品集《飞翔的姿态》。如此勤劳的笔耕心织,我想即使专业作家也不过如此了,而在政协机关从事繁巨琐细文字工作的莫小东竟在公余获得如此丰盈的创作实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而我则因为莫小东的奇迹蝉联三次作序的美差,幸运之中不免惶恐,兼以他去年就将书稿发来,但我却在时间的乱麻中一拖再拖,今已时过年余,莫小东也忍耐了年余,虽终于提笔,然总为此深感歉疚!</p><p class="ql-block">翻检莫小东的三部作品集,从以诗文为主的《生命的恋歌》到以议论随笔为主的《茅茨集》,然后再次回到以诗歌为主的《飞翔的姿态》,这不是一个简单循环的过程。从各种文体所占的比重来看,诗歌无疑主体,但莫小东却能在诗歌的情绪张扬中不失思想的理性。他写诗时自然是诗思流淌,诗情飞扬,但他又能冷却自己的情绪,对许多社会人生现象作出深邃的理性思考,有的文章还有对一些公共性见解的批判性思考。如今,当他的《飞翔的姿态》再次返回到诗歌创作,我注意到,较之《生命的恋歌》,莫小东的《飞翔的姿态》又有了明显的自我超越。</p><p class="ql-block">其一,对家乡的眷恋和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怀成为作者诗意表达的主要情绪动力&nbsp;</p><p class="ql-block">《飞翔的姿态》由“时代放歌”——“影子精灵”——“领略四方”——“故土情怀”——“升钟湖景区解说词”五大部分整合而成,仅就各大部分的标题即可看出这本诗集绝非仅仅抒写自我个体的一己之情,其主要的情绪都凝结在对家乡的深切眷恋,对国家民族命运的深切关怀。以诗歌抒写家国之情无疑是一个普适性的抒情范畴,这个抒情范畴本身并不能对读者形成新鲜的审美刺激,弄不好极有可能给读者留下宏大而空洞的印象,但莫小东却以自己的现实生命体验写出了独特的审美感受。他将对国家民族的关怀和对家乡的眷恋聚焦到具体而富有特色的抒情载体上。比如《飞天梦》《航海梦》《青花瓷》《“东方之星”祭》《长江之魂》等,作者所关心的事件或关联着国家民族的发展、强盛,或作为中国文化的象征,或关联着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危,每一首诗作都有了引人注目的情感触发点,其中有的诗题本身就是诗歌的中心意象。因此,作者不是空有一腔家国情思,而是在具体而有审美魅力的抒情载体中发现和开掘丰富的诗意。《2010畅想》一诗真可谓诗情飞翔,其翩然放飞的思绪从世博会、亚运会飞到了家乡的桂博园和升钟湖,南来北往、天上人间,给读者带来了美的沉醉。《5.12汶川周年祭》一诗所关怀的事件无疑是举世震惊的四川汶川的特大地震灾难,但作者却超越了一般的悲剧观照的惯性,而是在痛定思痛之后对美好未来的诗意展望:“用热血溶化铁骨钢筋/用身躯打开生命之门/让废墟与阳光对话/5.12留下动人童话/未来的路有多长/爱就会有多宽广/掌心的太阳铸就希望/春天的脚步神州淌徉”。经过周年的精神涅槃,诗人看到了生命的坚强,看到了大爱的力量,所以诗中殊无悲剧性的沉湎,而是崭新的生命憧憬。《钓鱼节礼赞》一诗则超越了人们对升钟湖国际钓鱼节所带来的精神狂欢的公共性感受,而把钓鱼的活动做了审美诗化,呈现出很多人未能用心品味的诗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美丽峰峦越轨晨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婀娜多姿翩跹舞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湖水溪流,已迫不及待地拨弄琴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满山鸟鸣,迎接第五届钓鱼节庆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处钓台鱼竿,抛洒快乐无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梦中人已不见,蔚蓝色的容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蓝天白云碧波荡漾心儿欢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柳叶风声辟沥辟沥化成浅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放着长线等待鱼儿上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心情放假忧愁烦恼尽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啊,今夜我已无法入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月光在升钟湖搁浅</p> <p class="ql-block">作者写这首诗简直就是在绘写一幅美丽的画卷,也像是在营造一种令人悠然神往的梦境,充分彰显了诗歌的审美创造魅力!《影子与精灵》一诗用“影子”和“精灵”这两个富有新意的意象串起了对“太阳”“地球”“太空”“弯月”“圆月”等宇宙天体的诗意畅想,从不同侧面描画了宇宙万象的生动图景及其对这些天体功能的独特思考,从而传达了诗人对宇宙人生的诗意关怀。由此可见,莫小东虽然写故土之思,写国家民族关怀之类为很多人书写的公共性题材,但他却在努力表达着自我体验和发现的新鲜视角,尤其在寻找着最富诗意蕴含的意象,因此,这些爱国恋乡的表达绝不是标语口号,而是在富有个性的审美发现中提炼意象,营造意境,是个性化、诗意化、审美化的爱国和恋乡情怀。</p><p class="ql-block">其二,抒情性与思想性的交融提升了诗歌的意义高度,成就了诗思共构的品格&nbsp;</p><p class="ql-block">有人说诗歌是青春的艺术,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诗歌的最大特性就是抒情性,青年富有精神活力,富有青春激情和灵气,确实是写诗的最佳年龄。但“青春”不是仅指生理年龄,更指向心理年龄,所以有人又认为,不管到了哪个年龄阶段,能写出诗歌,尤其能写出好诗的人,说明他们还很年轻。在我有限的诗歌阅读和诗歌研究中,我认为真正的好诗有两种:一是饶有意味,一是富有意思。既有意味又有意思的诗歌当然最好,但假如不能有很新鲜很深刻的意思,最好必须要有意味。我甚至还认为,诗之所以为诗,就在于它有诗的意味,好的诗歌可以没有意思,但不能没有意味。我们中国文学传统好像更重视意思而相对轻视意味,所以当茅盾先生写《徐志摩论》的时候,他就比较忽视徐志摩诗歌独特的意味,而只愿意用是否有“意思”这个标准来对其做价值判断。今天看来,富有学识和才华的茅盾先生既发现了徐志摩,又遮蔽了徐志摩。莫小东一直守望着诗歌写作,尽管他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显山露水,甚至也不是特别健谈,但他心中涌动着诗情,是属于典型的具有年轻心态的诗人。然而,他毕竟不算年轻了,尤其是久在党政部门历练的他,更是有着丰富的人生况味,这就使得他在诗情涌动中有着明显的理性参与。自然,写诗不能有过多的理性参与,但适当的理性介入有助于过盛激情必要冷却,甚至有助于诗歌意味的升华。鲁迅曾特别提醒我们,不要因为激情过盛而将诗美杀掉,所以真正的好诗并不完全是激情的产物。已至中年的莫小东虽然诗情涌动,但当其进入诗歌写作的场景,中年的理性思考必然会有效地管控着激情的过度奔放。阅读《飞翔的姿态》,我深感莫小东因为抒情性与思想性的交融而提升了诗歌的意义高度,铸就了他的诗歌诗思共构的品格。像《中国人的心态,中国人的耳朵》《老人跌倒该不该扶》《时空》等诗,一看题目就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情怀与思想,而像《雪》《梅》等对自然景物作审美观照的诗无疑都是表达其惯有的敬仰之情,但莫小东则融入了对这些习以为常的景物精神特性及其感受的独特思考:《雪》不写一般人看到的银装素裹,而是由“雪”落地的神韵牵动故土的梦境、游子“醉到冬季的山村”、“童话的意境”、“桃花绽放的声音”以及“春天的心情”。这些美丽新鲜的意象都不是对雪本身的抒写,但这一切都是从“雪”的奇思妙想中引发出来的诗意图画,都是诗与思富有意味的艺术结晶。《梅》则将“梅”“屹立严寒,风雨之间”的一般性表达人格化为“表达一生一世的等待”,“花蕾红晕/节律动听/沃土仅有的心思/就这样一瓣一瓣的飘零/一场灵魂的洗礼/诗意一般/隆重举行”。这些诗句都饱含着对梅花绽放的诗意憧憬,而这些新奇的憧憬都离不开诗人的凝思结想,才使得对梅花的书写毫不雷同于万口相传的已有诗意精彩。由此可见,情感是诗歌生命的血液,而独特的思考则是诗歌走向思想深度的脚步、飞向意义高度的翅膀,诗思共构是诗歌在思想和艺术上超越平庸的重要保障。</p><p class="ql-block">其三,具有对诗歌创作的理性自觉,珍重生活源泉和诗人心灵之音的自然流淌</p><p class="ql-block">莫小东多年坚持诗歌创作,形成了较好的诗感,凡目之所遇,心之所及,无不诗情涌动,感而为诗。不仅如此,多年的写作历练更使他于灵敏善感中平添了对于写诗经验的理性思考,以至于他的诗歌超越了纯粹灵感和情感爆发的随机性写作而有了自我的理性自觉。诚然,写诗主要是依靠真情实感和灵感,最好不要带着任何先入为主的东西,但当诗歌写到一定的程度必先眼高方能手高。怎样才会“眼高”?一是要多读多记经典作品,形成丰富的感性经验和较高的心理参照;二是要善于辨别诗歌品质的优劣,要能准确判断诗的艺术水平高下,从而在理性上逐渐形成自己富有个性特色的创作追求。我在上文已经谈到了莫小东是一个有思想的文学作者,而在诗歌写作中,个性化的思考与丰富的经验交融就能够形成诗人的理性自觉。一个写作多年的诗作者,如果没有一定的理性自觉,写诗就难免盲目的自我感觉良好,难免蜷缩在自己的世界坐井观天,稍微写出自己满意的诗就会沾沾自喜,甚至会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而莫小东的理性自觉体现在有自己明确的创作立场坚守和追求。他特别珍视诗歌创作的生活源泉与诗人心灵之音的交融,我特别注意到他在《飞翔的姿态》的“后记”中对诗与生活关系的阐释:</p><p class="ql-block">生活的沃土是诗歌的故乡,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诗人。人民群众的社会生活是酝酿诗情的摇篮,是提炼诗味的作坊,是涌流诗篇的源泉。文学艺术是一种真挚的人文关怀,是一种深层的情感滋养,它的高尚之处在于它是一种深蕴着慈悲情怀的审美活动。</p><p class="ql-block">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理性自觉和创作信念,《飞翔的姿态》才能成为一部忠实于生活,忠实于作者真实的生命体验的诗集。试读其中的百余首诗歌,每一首诗作都紧连着作者的生活范畴、工作范畴和阅读范畴,也紧连着作者的生命情感体验范畴,其诗笔所及,或是对国家、民族的重大事件抒写和感怀,比如《我爱您,中国》《我的名字叫中国》《5.12汶川周年祭》《地球.母亲》《四月的芦山》《“东方之星”祭》等诗,这些诗写的是人们熟悉的题材、人们熟悉的事件,在并不新奇的抒情对象中写出了作者深情独具的诗意化感受,于平淡无奇中见新奇,让读者在熟知的题材范畴受到强烈的情绪震撼;或为作者对故土风景和故土情思的深情描绘与眷恋,比如《家的眷恋》《妈妈的爱》《老井》《竹林坡》《油菜花香》《中秋夜》《月光曲》《升钟山水歌》《升钟湖情思》等诗,这些诗不过就是对天下人共有的故土感受的观照,但作者写来却别有一番情致,别有一幅风景,别有一种诗意的发现和发掘。看来生活的赐予不仅使莫小东有了用之不竭的生活源泉,更激发了他的审美创造,也坚定了他创作的生活观和生命观。此外,莫小东不仅忠实于生活和生命体验,努力要写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诗歌,而且也勤于阅读,善于思索,因此他的诗歌也蕴含着他广博的阅读范畴。比如《读霍金&lt;时间简史&gt;有感》就是在哲人的经典著作启发中引起对时间与空间、宇宙与自然等奥秘的思辨性探索和诗意化表达。《屈原祭》一诗就题材而言并不新鲜,但对于屈原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可谓深者见深、浅者见浅。莫小东显然对屈原有着较为详实的了解和广泛的阅读,不然怎能写出如此富有新意而又能凸显屈原精神风采的精彩诗句:楚辞舞动着风骚/编织浪漫的诗意/灵魂洞穿历史长廊/千百年来闪耀光芒。我尤其喜欢“灵魂洞穿历史长廊”的诗意抒写,我以为这句诗把屈原及其诗歌的不朽精神及其价值作了最为精彩的诗意浓缩。至于《升钟湖景区解说词》附于诗集结尾,看似有蛇足之嫌,但假如我们不仅仅从形式上来确认诗与非诗,这篇解说词至少也应该算作广义上的诗歌。除了在语言上有诗的追求,就全方位认知升钟湖景区而言,其具体内容也必须做诗意化的高度提炼。须知任何景区的解说词都必须具有诗意化的语言方能吸引游客的悠然神往。我阅读这篇解说词,不仅有了对升钟湖景区的历史、地理范畴、地貌风景特征有了全方位的把握,而且更能感受到这篇解说词在语言上的诗意化审美冲击,其间更融入了作者对南部家乡及其升钟湖景区的心灵整合和情感浸染,是生活赐予和作者心中诗意自然流淌的结晶。</p><p class="ql-block">莫晓东在坚持诗歌创作的生活化、人民性的同时,也对“当代诗歌越来越偏离了人民大众的方向”,“ 晦涩难懂,太玄,诗歌成为诗人们自娱自乐,自家把玩的文字游戏”,“有的口语诗歌又太直白,太俗,缺乏提炼和升华”的现状作了理性批判,并主张“诗歌一定要讲究韵律,有乐感,其立意要高远,思想性和艺术性要强。诗有光芒,它不是来自词汇,而是来自诗人的一种力量;诗有声音,它不是来自耳朵,而是来自诗人的心灵深处。优美的诗应该是心灵深处的自然流淌,是人间的真情大爱,是宇宙万物的‘雪花’,是神经的导电,必将震憾每个读者的心灵”。我非常赞同这些诗歌写作理念,也非常叹服作者建立在写作经验之上的理性自觉,但我并不完全认同他以古代格律诗来要求现代新诗讲究对仗、节奏、韵律,其实很多优秀的新诗不是没有节奏韵律,而其节奏韵律并不是古代格律诗所要求的对仗、平仄等。莫小东对有些诗人强调主体感受、注重语言的模糊性、追求陌生化等等也表达了明显的不满。我认为,这种在传统诗歌追求和现代诗歌追求之间作非此即彼的判断方式是值得商榷的:强调诗歌的主体感受并不意味着诗歌不关注国计民生,文学创作如果没有作家的主体生命感受,作家写出来的东西必然就是公共性的表达,而公共性的表达是没有独特性和独创性的,既然如此,诗人和作家的高人一等从何体现呢?如果容忍文学艺术创作都是公共性话语的表达,那就必然导致诗人作家满天飞。至于模糊性、陌生化追求本身也没有什么不妥,关键是模糊和陌生的度的把握问题。模糊和陌生追求并不等于刻意让读者看不懂,而是为了避免文学表达的浅薄乃至一览无余。陌生化并非是故意疏离大众,在很大程度上,陌生化其实蕴含着新奇感和独特性,蕴含着作家的独家绝活与创造。如果不加分析地批判文学创作的主体性、模糊性、陌生化追求,就势必把文学创作引向平面化、平庸化乃至没有难度和高度的群体化声音。我提出这些商榷不是为了苛求莫小东,而是希望他在已经获得的佳绩基础上正确处理好文学创作的贵族化与平民化、大众化与精英化、生活化与艺术化之间的关系,以期成为既有人间烟火气又有精神贵族味的文学创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