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熟了（朗诵诗）

钱塘潮

戌边四烈士周年祭 申明：素材来自网络报道，主要情节没有虚构。 阿榕，咱家的橘子熟了，满树的果子染上了金黄，像一串串挂在树梢的灯笼，照亮你魂归故里的方向。可惜阿姐再也不能把甜橘塞满你的行囊，只能和思念一起在你的墓前摆放。 记得在你小时候每当橘子成熟，你就拉着阿姐的手去坡上，把摘下的果子装满筐。你剥开一瓣放进嘴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甜蜜就写在你脸上。那时候咱家里穷，买不起草莓、樱桃、泰国芒，橘子是你的最爱，橘林陪你度过童年的时光。 阿爸阿妈打工去他乡，只留下阿嬷和咱姐弟俩。阿嬷年老体又弱，还要烧火做饭洗衣裳。姐和你一个橘子掰两半，粗茶淡饭充饥肠。后来阿爸得了病，咱家的日子雪上又加霜。那年你才十三岁，为了照顾病重的阿爸，你放学就赶到病床旁。整夜整夜给阿爸按摩腿，从天黑一直守候到天亮，洗把脸就空着肚子上学堂。阿爸撒手离开后你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挑起了全家重担成大梁。暑假里，八月青橘色未黄，你摸黑挑担去镇上，换回点柴米油盐酱醋糖。 你上高中那会儿咱家生活真叫难哪：阿妈在海南打工种香芒阿嬷八十已年迈，阿姐还在上大学，全靠咱阿妈汗水摔八瓣，省吃俭用寄回钱全家人勉强糊口度时光。阿妈的辛苦钱咱得一分一厘省着花，你最爱吃的糍粑和活肉（注）阿姐一年都舍不得给你买半两。可你是个乐意助人的热心肠，把牙缝里攒下的零花钱，分毫不留捐给了被车撞伤的班长。注：活肉，靠近猪上唇的部位，肥厚鲜美，福建人喜以活肉下酒。 你从小就说长大要当兵要去保家卫国守边防。想到有一天骑马挎枪走天下，你就一脸憧憬眼放光。 去年橘树刚添黄，你终于参军入伍穿军装。你说要穿着迷彩和阿姐留个影，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瞧你那憨憨的傻模样！ 那天族里宗亲送你到村口，我和阿妈把自家的橘子塞满你背囊。阿妈说此一去山高水又长，路上让你的战友们都尝尝。到部队一定要听党话，给咱屏南老区添荣光。你向阿妈敬了个礼，回答说咱屏南可是"红旗不倒县"，喝古田溪水长大的孩子（注）个个都是好儿郎，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在你转身上车的那一刹，阿姐看见你强装笑颜泪盈眶……毕竟你还不满十八岁呀，就要远去边陲离家乡，怎能不叫咱阿妈挂肚又牵肠。你还是稚气未脱的小老弟呀，阿姐我哪舍得你千里戍边上战场。 从你到了部队上第一次和你连视频，这才一个月辰光，人瘦了，脸黑了，眼睛里却透着阿姐从没见过的坚毅目光。日子又过了几个月，你说很快要上前哨，但去哪里那是军事秘密，去哪里都要为咱大中国站好岗。你说高原上风沙大，嘴干唇裂嗓子总发痒，多想吃一口咱宁德的大甜橘啊，皮薄汁多黄金瓤，哪儿的橘子都比不上。你说梦见咱家的橘树打果了，那满树的青橘绿得像翡翠，看一眼就直流口水，一口气就想吃半箩筐……阿妈说人是铁，饭是钢，身体强壮靠营养。要你吃好莫省钱，打狼要凭本领强；可你却把第一次领到的津贴费一古脑儿转给了我，说要给阿嬷、阿妈和阿姐每人添件新衣裳。注：古田溪，是流经屏南的两大水系之一。 自打今年夏至前几天再没听到你来电话的铃声响，阿妈和阿姐盼啊盼盼了日出盼月亮盼得心神不宁直发慌。阿榕啊我的好老弟，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究竟身在何方？你为什么好几天不声响啊，难道你忘了阿妈和故乡？你哪怕只发两个字：平安阿妈阿姐就心里踏实不会慌。 直到那天部队派人到咱家，说是你最近任务忙，来接阿妈阿姐去新疆。一路上阿姐心里直翻浪，越寻思怎么心越慌。话到嘴边不敢讲，怕的是阿妈她乱猜想。当一眼看你卧在鲜花中，阿妈手脚冰凉瘫坐在地上，阿姐的泪水啊，模糊了我的眼，模糊了你的脸，就像山泉挡不住往下淌。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呀？阿榕你快坐起来叫一声阿姐和咱娘……阿姐捧着你的脸，一行行泪水滴在你额上。 部队开了追悼会，兄弟战友给你来送行，二十好几的大小伙，一个个红着眼圈泪汪汪。首长说，你是人民哺育的好战士，是新时代军人的好榜样。你不惧对手人多势众嗷嗷喊叫逞疯狂，顶着飞石和棍棒，英勇拒敌志如刚。你一次次冲进敌阵救战友，直到生命停止在祖国的边界上。当战友们找到你时，你的身体已冰凉，却还张开双臂紧紧护着已经牺牲的陈营长。首长说你生前写下了八个字："清澈的爱，只为中国"，这是你留给祖国的遗言，是你十九年生命发出的光。这薄薄的笔记本比千斤还要重啊，是你留给阿嬷阿妈阿姐珍贵的念想。 记得去年橘子刚冒黄你离家远行来边疆。今年橘树还没开花呢，阿妈阿姐却要陪你的一抔骨灰回家乡。你不说好了等阿姐出嫁的那一天，要替阿爸送送阿姐新嫁娘；老弟你说话怎能不算数啊，你让阿姐怎能不柔肠寸断泪沱滂…… 在那天安葬你的仪式上，来了许多领导和老乡，所有人眼里都含着泪，掩不住满脸的悲伤。一位姨姨拿着你吃桔子的遗像，失声哭喊："好仔呀，姨姨给你跪了，愿来生姨姨能给你剥桔子吃……"。这一声喊啊喊得天垂泪，地悲伤，阿姐泪已干，眼迷茫。这一声喊啊让阿姐明白了，你是我的老弟更是人民的好儿郎老区人的骄傲和荣光。这一声喊啊，让阿姐明白了，从穿上军装那一刻你就不再是个零零后，而是共和国的卫士和脊梁。 阿榕你牺牲的那天，离十九岁还差小半年。今年阿妈给你过生日，桌上摆了几碟莱，糍粑、白粿一碗面条一尊汤。阿姐捧着你的像"祝你生日快乐“！却再也看不见你的身影，听不到你的笑声朗朗。阿姐看见你的英魂留在了喀拉昆仑山的哨所绿色营房；你的笑容留在了故乡的大川江海茂林山岗。 老弟你放心吧县里已经把阿姐调屏南，阿妈也不用再离家去他乡。咱姐弟的情比太姥山高比闽江水长。你不总开玩笑说是我哥吗，阿姐要久久守候在你身旁。一直守到有一天，翠屏山飘起洁白的雪，飘飘洒洒在你的墓碑上，阿姐和阿妈就能再看见你我们的阿榕，我的老弟白了头的模样…… 钱塘潮20210222草，20210223改定于北京寓所 　　陈祥榕（2001年12月-2020年6月），福建省宁德市屏南县人，中国人民解放军某营战士，一等功臣。 2020年6月，陈祥榕在对外斗争中毫不畏惧、英勇战斗，直至壮烈牺牲。2021年2月，中央军委给陈祥榕追记一等功。 后记 此诗发表后，得到大家的关注。朋友们说，读着读着就戳到了他们的泪点。是的，在打腹稿和撰写、修改的过程中，我常常被这孩子的事迹感动。全诗从阿姐的角度写，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写英雄、颂英雄，我把这当作学英雄的一点具体行动，想尽一名老党员的绵薄之力。为了使英雄的形象更加丰满，掌握好感情发展的节奏，使全诗的情感脉络更加真实可信，今天对全诗作了些修改充实。还是一个目的，希望有更多的人记住英雄，尤其是这位不满十九岁的娃娃英雄。若此，则此心足矣。 再说几句题外话。 我在广州工作时，公司辖中石油在广东福建海南三省业务，经常去福建检查调研，所以对三省的风土人情有一定的了解。陈祥榕烈士的故乡屏南县地处翠屏山之南而得名，属宁德市。宁德地处闽北，与浙江接壤，最著名的景点是太姆山，即李白名篇《梦游天姆吟留别》中的天姆山。屏南是红军长征后南方三年游击战的重要根据地之一，被誉为"红旗不倒县"。补记 敬礼，伟大的英雄母亲！ 这几天，五位戍边英雄成为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在缅怀英雄的同时，站在英雄身后的母亲同样值得我们深深地敬重。 陈祥榕烈士的母亲，是屏南县一位普普通通的妇女，长年在海南打工种植芒果。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人生三大不幸有两件落在这位母亲的身上。陈祥榕牺牲后，所在部队领导问她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她回答：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想知道榕儿在战斗时勇不勇敢。2019年8月陈祥榕参军时，陈氏族人集体为他壮行。儿子牺牲后，这位母亲首先想到的是儿子对不对得起国家，对不对得起列祖列宗。她的想法很朴实，很传统，很中国，让人想起了给儿子在背上剌"精忠报国"的岳母，令人肃然起敬。肖思远烈士的母亲在去新疆时，以为儿子淘气闯了祸，还带了儿子爱吃的果冻。肖思远的遗物中有一张和女友的合影，媒体作了报道。这位母亲担心打扰素不相识的姑娘，要求大家不要打扰对方。就在三个小时之前，还通过自己的头条帐号，再次呼吁媒体和网友不要再打扰肖思远的女友，因为人家姑娘还要生活下去。遇事首先替别人着想，体现的同样是我们民族的高尚品质。本来，我想在这里发两位英雄母亲的照片，但是遍寻网络没有找到，也找不到她们的名字。我想，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绝不是偶然的，和他们从小所受的家教有直接关系。从陈祥榕的成长轨迹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归根结底是两个字：忠孝。 向这两位不知姓名的平凡而伟大的英雄母亲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钱塘潮识2021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