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的悔恨

白发魔女

　　李老汉今年七十有八，他中等身材，胖胖的，圆脸，光光的头顶周围还有些许稀疏的白发，再加上鼻梁上的那副眼镜，看起来和蔼可亲，活脱脱就是一个动脑筋爷爷的形象。是的，李老汉是一个退休老教师，“动脑筋爷爷”就是李老汉学校的学生老师们给他起的外号。

八十年代时， 李老汉在高中是教政治的，李老汉的大儿子争气，顺利地考上了师范大学。很给他长脸，李老汉的女儿也不赖，考上了中专，跳出了农门。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小儿子内向腼腆，学习踏实勤奋，成绩也不错。李老汉对他考大学也是信心满满，而且期望值很高，必须要超过前两个考个更好的大学。李老汉的儿女们个个学有所成，大家都很艳羡，对于他小儿子的考大学，谁都感觉没问题。所以李老汉教子有方，孩子争气，他一向是活在众人崇拜羡慕的眼神里的。

其实李老汉很不满意，大儿子虽说考上了大学，可上的是师范学校，出来跟他一样还不是个教书匠。李老汉教了大半辈子书，工作辛苦繁琐，工资低还时常拖欠，最重要的是做了教师就意味着在社会上没有什么人际关系和权益，连村里的村干部都不如。所以对于大儿子的子承父业，李老汉是很不开心，难以释怀的，小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走上和他们一样的道路。

　　虽知道怕啥来啥，小儿子第一年高考，偏偏又考中了师范学院。李老汉这个气呀！才知道是儿子背着他填了师范专业，儿子的理由是，感觉自己的个性不适合在社会上应酬，更适合做个教师或者搞个什么研究。李老汉这个气啊！痛骂他窝囊废，没出息！这个年代考上师范就是一种悲哀，看看教师的工资，看看教师在社会上的地位，哪个学生考上师范在学校见了老师同学都觉得脸上无光，都要躲着人走，那是最次的大学了。所以即使考上了，李老汉也不让儿子去上，他要让儿子再复习一年，一定要考个更好的学校，他不信儿子考不上一个响当当的好大学。

儿子拗不过他，只好放弃了师范学院再去补习。这个时候李老汉也从其他人那里知道了儿子为什么报考师范学院的原因，原来是儿子和班上的一个女生在谈恋爱，那个女同学报考了师范专业，所以儿子也就填了师范。这糊涂的东西，李老汉知道后痛骂儿子，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一个女孩子报考师范学院那也没有什么，一个男孩考的什么师范！难道还嫌他们父子不够窝囊吗？这家伙咋就没有什么雄性壮志呢！所以李老汉严厉告诫儿子:师范的事想都别想，好大学那么多，你不去想却想上最次的大学，还有出息没有？目标一定要远大才行，要超过你哥和你姐！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个好大学的！

　　

大家都和李老汉想的一样，感觉他的小儿子补习一年，一定会比去年强，考个好大学。谁知天不遂人愿，第二年成绩出来了，小儿子非但没有考一个好的大学，还差了分数线几分。也许是今年的试题比去年难了些，也许是儿子今年考时有了心理负担，总之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谁都没有会是这么个结局！李老汉真是气急败坏，把儿子痛骂了一顿。儿子痛哭流涕地说:谁让你让我补习的！去年我起码还考上了！你不让我上。李老汉破口大骂:你没考好还有脸怪我？你补了一年不应该考个更好的学校吗？我还不是为你好！老伴见了赶紧劝说道:娃已经尽力了就别再骂了，谁不想考好呢！李老汉听了这话，怒气才算消了一点，但是再出门去见人，李老汉觉得脸上无光，门都不想出了。

儿子接连几天不出门，不吃不喝的，李老汉也懒得搭理。老伴倒是心急火燎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天晚上，李老汉和老伴半夜被儿子房里传来摔东西和嚎哭声给惊醒了，俩人赶紧披着衣服起床去看。打开房门一看俩人都吓傻了，儿子房间的书本摔了一地，儿子正拿着打火机边哭边点地上的一堆书本，李老汉赶紧抢过儿子手里的打火机，骂道:大半夜的你想找死吗？老伴抱着儿子俩人哭成了一团，儿子痛哭流涕地喊道:我是不想活了，让我死了吧！我再也不想活下去了！

　　老伴抱着儿子抚慰了好久，儿子才渐渐平息。李老汉在收拾儿子摔的书本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封书信，他匆匆浏览了一下，原来是儿子上师范的女朋友写的，大意是说，考虑到今后俩人的前途问题，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对象，所以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就此结束，以后就是纯粹的同学关系了.....李老汉这才明白儿子又从女朋友那儿受到了刺激，才感觉儿子挺可怜的。于是把对儿子的愤恨变成了同情，转而把愤恨又转到那个势利的女同学身上，偏偏这个时候提分手，这不是给儿子的伤口上撒盐吗？可恶又可恨！

自那以后，儿子总是痴痴呆呆，不言不语，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笑无常。李老汉俩口这才觉得儿子精神好像出了问题，俩人不敢声张，哄着儿子偷偷到医院让精神科的医生做了检查。医生说有精神分裂症的倾向，千万再不敢受什么刺激了，医生开了药，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个药只是缓解症状，无法根治的。

俩人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一夜无眠后，李老汉对老伴说:看来再指望他考大学是没门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趁着儿子的病还不太严重，别人还不知道，赶紧给他订个媳妇，再赶紧娶了媳妇，也许给他冲了喜，他就会好了。老伴一听感觉有点道理，当下就托村子里常说媒的人给儿子说一门亲事。事情还算顺利，不久媒人就给说了邻村一个姑娘。

　　李老汉带着儿子去相亲，那姑娘出落得好漂亮，简直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李老汉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但见面之后媒人说俩人没有意见，这婚事竟然有戏！李老汉想也许儿子见了漂亮姑娘，心情一好，就正常了，所以这姑娘也就没发现儿子有什么问题。但是媒人说，这姑娘娘家比较穷，彩礼可能要的比较大比较多，问李老汉是否能接受。李老汉一听说:彩礼的事情不是问题，我家的日子你也知道的，祖上就是地主，不差钱，这女子长得漂亮，多要点也是应该的！别说是彩礼钱，只要你把这个事情说成，就是你我们也要给钱重谢的！媒人一听大喜，说:唉！我就喜欢跟你这种痛快人打交道，好多人为彩礼钱坏了亲事，害得我能跑断腿。这次你儿子的婚事我打包票一定要说成。李老汉说:钱的事不是事，只是一件，我儿子年龄大了，希望订婚后尽快成亲，我们也就去了一桩心事。

正如媒人说的，这桩婚事很快就说成了，订婚后不到三个月，媳妇就娶进了门。李老汉俩口子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多花点钱算什么，只要儿子能好，比什么都强。但时隔不久，媳妇发现儿子不对头，跟儿子吵架时儿子受了刺激，儿子的症状又加重了，开始打人毁物了。老俩口的心又悬起来了，但此时又有了一个好消息:儿媳妇有了身孕！于是老俩口苦口婆心地劝儿媳妇，加倍地对儿媳妇好，对儿媳妇的娘家也是加倍的好，又是送东西又是送钱。这样一来，儿媳妇也不好意思说离婚了。

孙女出生后，儿子的情况也不见好转，媳妇对儿子的态度早就如同邻人，借口照看孩子，都跟儿子分居两个房间了。李老汉俩口子无法可想，只能加倍地对儿媳妇好，对她娘家时常给钱给物。李老汉深知，这个漂亮的儿媳妇，儿子肯定守不住，只能边走边看了。

孙女五六岁的时候，儿子的精神病越来越严重了，他病发作时总是痛骂痛打李老汉老俩口，却不打自己的媳妇和孩子。大儿子一狠心，为防万一，用铁链时常把他锁在房间里。孙女七八岁的时候，儿媳妇终于提出了离婚，并且带走了女儿。

李老汉常常悔恨自己当年的一念之差，如果当年不是他执意让儿子放弃师范再次去补习考试，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个悲剧了！可是，人生哪有如果呢？

（图片来自美友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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