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年青海的交通条件之差,完全超乎想象。除了西宁市区,全省再没有一条柏油路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西宁的海拔两千三百米,我们刚到就感觉上楼有些气喘吁吁,有的还去医院打上了吊瓶。格尔木海拔更高两千八百米。这一段是青藏公路的前半段,全程八百公里都是沙石路面。要翻过日月山、橡皮山和坨坨山。橡皮山的海拔三千八百多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过了日月山,又是一重天。当年文成公主进藏,就是走到日月山上,回望长安潸然泪下——翻过日月山,就进入牧区了。我们这些革命青年没有文成公主的惆怅,看到车窗外的草原毡房和牦牛羊群,都十分兴奋,一路高歌欢声笑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道路越来越难走。沙石路面被汽车轮子不断碾过之后,成了搓板路,非常颠簸。沿途每隔几十公里就有一个养路道班,工人们牵着骡马或者骆驼,后面拉着铁刮板,来来回回地把搓板路面刮平。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很长一段路是在牧区草原上铺设的,正值春季许多地方翻浆。路过青海湖沿岸,不时遇到汇入湖中的溪水把道路冲坏,汽车路过左摆右晃,有时摇摆幅度达到二三十度。每个人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双手紧紧抓住扶手,担心客车随时会翻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青海湖边停车休息,下了公路不到四五十米就是湖水,一望无际如同大海一样。2008年驾车重返格尔木到了青海湖,汽车要拐下公路跑六七分钟,才能抵达湖边。长期以来人为的破坏,草原改农田、截水灌溉等原因,使青海湖的面积缩小了接近二百平方公里。这是题外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沿途海拔不断升高。为了让初上高原的我们有个适应的过程,客车每天早上出发晚,下午停得早,八百公里整整走了四天。沿途的旅社接待不了这么多人,三个晚上都是住在兵站。为了活跃生活,连里把会打球的组织起来和兵站的战士举行篮球比赛。咱们的球员既跑不动又跳不起来,这才体会到高原缺氧的厉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多年后在西宁遇到一位曾运送过山东知青的客车司机。说起当年大家一路上又唱又笑的情景,他说,其实当时内心很替你们难过,为什么从那么好的沿海城市来到这么个地方?还这么高兴?往后会有你们哭的时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以后每次探亲,来来回回走在这条路上,常能看到翻到山下的汽车。那时路况不好,车况也不好,加上空气中缺氧发动机工作不充分,汽车抛锚、翻车都是常事。在青藏高原当司机,不但车要开得好,能处理各种险情,还要有会修车的本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之后在团部的邻居是个卡车司机,有一年冬季开车从西宁回来,途经橡皮山时抛锚了,困了一夜。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木,他只得把汽车大箱板劈下来烧了取暖,才没有被冻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退休前担任青岛红星化工集团董事长的姜志光,在兵团当过司机。有一次他去拉过年的副食品,路上汽车抛锚了。天已擦黑,路上车少了,借不到需要的零件。他怕车上的东西被偷,不敢坐在驾驶室里,就裹着皮大衣躺在车旁地上守着等待天亮,结果睡着了。当时气温接近零下二十度,路过的藏族牧民发现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叫醒,不然他很可能被冻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战友陈大夫讲过一次艰难的经历。他搭师汽车连的卡车从西宁回格尔木,爬坨坨山时,车出了个故障,水箱老是开锅。司机把卡车头部两边的遮板打开以求降温,还是不行。就走走停停,这不是个办法。司机最后想出个主意,让陈大夫蹲到车前轮的叶子板上,旁边放了一桶水——幸亏青海湖牌卡车的前轮叶子板又宽又平。陈大夫一只手抓住车灯一只手按照司机的手势,不时地用茶缸往发动机上泼水降温。当时正值冬季,陈大夫冻得浑身打颤,一直这样坚持上到山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74年开始,国家着手改建青藏公路,并全程铺设柏油路面。冬季寒冷不能施工,一年只能干三季,整个改建工程历时十一年于1985年完工。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我四次开车从西宁回格尔木。原来路上需要两到三天,现在早上七点出发,中午在途中饭店吃顿饭,下午五点前就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现在是路好了,车也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顺便介绍一个知识点。在青藏公路改造之前,载重四吨的解放牌油罐车,从兰州炼油厂往拉萨运送汽(柴)油。一个来回油罐车本身就消耗近两吨汽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77年,经过管线部队三年多施工,建成了格尔木到拉萨的成品油输油管道。1993年青海石油局格尔木炼油厂投产。从此,往拉萨输油全程实现管线化、自动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改造后的青藏公路、输油管线(油路)、加上后来落成的青藏铁路,被称为青藏高原上的三条“天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值得提及的是这三条“天路”的新闻报道,几乎都是我们的兵团战友张荣大完成的。他1974年从师宣传科长的位子上调入新华社青海分社任记者,之后在青藏高原奔波十二年,是新华社唯一全程跟踪报道三条“天路”建设的记者。他后来把这些报道集成了一本书,书名就叫《天路 天路 天路》。退休前他担任新华社青岛支社社长。</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