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品国公古庙，留住几多佛山乡愁？

会思考的芦苇

　　

国公古庙，它隐匿在福宁路新安街内。古人叫“街”的，今人就只能称“巷”了。

　　

走进新安街深处，一座海棠花型锅耳山墙的岭南古建筑就凸屹在你的眼前。

　　

何谓国公？真喺令人一头雾水！

与抗清名臣史可法的国公酒有关？“NO，NO！” 国公庙的全称应叫“鄂国公庙”，是拜祭唐朝开国大将尉迟恭的，他最后一个封爵就是鄂国公。可能粤人讲究意头，鄂与恶同音，便省略去了。乾隆版《佛山忠义乡志》是写着“鄂国公庙”的，到后来的版本就只写“国公庙”了。

　　

尉迟恭与佛山有关？有！大门右联：“范金垂法仰神工”，讲的是干冶铸活要仰仗尉迟恭这个神工来保佑。

原来，佛山古镇以冶铁闻名于世，而尉迟是打铁出身，便被冶铁行业供奉为祖师爷。此庙是炒铁行和铁钉行的行业会馆，所以命名为国公庙。

　　

看过《隋唐演义》的都熟悉尉迟恭这个人物。他在隋末参军，后随刘武周起兵，又降投秦王李世民，出生入死；策动“玄武门之变”（或者是李世民让他背的锅），杀死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逼宫皇上李渊，将秦王李世民变成唐太宗。

　　

世人不知，尉迟恭有四重身份。除了开国功臣、行业保护神之外，就是国人或者认识的门神；而在他的封地，尉迟恭还充当了土谷神！

本图门神摄自石湾陶瓷博物馆大门，手执方锏兵器的为秦琼，手执竹节铁鞭的就是尉迟恭。

　　

内行人鉴赏古建筑，先看格局。

国公古庙为面阔三间（两柱之间为一间），进深三进（一座为一进），现存头进（大门）和二进，第三进早年被拆毁。

　　

其次看年份和工艺。门额右上方刻道光 乙未（年），门廊左石柱刻道光十五年，即公元1835年。而五年后就发生了近代史上的鸦片战争，可知现存建筑重建于鸦片战争之前。

　　

岭南古建筑的工艺，除了壁画，精髓是“三雕两塑”。门廊上的步梁木枋通常都精雕各式人物，更讲究的还贴金。

佛山铁钉铁线行业，最兴盛的时期是道光咸丰年间，所以会馆重建得如此精美。

　　

门廊右石柱铭刻的字样是“铁线行同庆堂众信拜奉”，铁线行的名字能够排在众多捐款商的最前列，也可见它在炒铁行中的大哥地位。

　　

“三雕”中的石雕，在次间虾弓梁上的人物是如此的生动传神；中列的洋人，处于这组石雕的主体位置，一派贵族风范。这里没有对洋人的蔑视和排斥，故然与时间处在鸦片战争之前有关，也与“一口通商”的广州佛山处于当时中国开放最前沿有关。

　　

砖雕是岭南古建筑墀头位置的标配。原件已经严重破损，所见的是近年重修时新雕凿的，题材取自“三国”戏剧人物。

　　

佛山祖庙收藏有一对墀头砖雕，题材取自“尉迟恭大闹金殿”。哈哈，能用在国公庙这里最合适——戏说，戏说😄

“尉迟恭大闹金殿”，说的是尉迟恭自侍战功卓著，多次救过李世民的命，便飞扬跋扈，目空一切。一天，唐太宗在庆善宫大宴君臣，坐在尉迟恭上席的人是他瞧不起的，就大吵大闹。坐在他下席的江夏王李道宗起来劝说，尉迟恭居然一拳向着皇亲李道宗的脸上打去。这下唐太宗无面子了，他用汉高祖杀功臣的故事警告尉迟恭。尉迟恭也是识性之人，从此低调起来，得以善终。

　　

入得国公庙大门，中档位置有一幅展览的说明牌，介绍国公庙和佛山冶铁历史的辉煌。

　　

这是国公庙内全貌。

　　

梁架为七架抬梁式。

　　

两进之间的香亭，四柱不着地，而嵌在廊柱的梁架上。

　　

欣赏对联，也是品赏古建筑的一项功夫。我发现，二进廊柱的楹联用了“绩著凌烟”和“威宣夺矟”这两个典故。

　　

尤其是上联的“夺矟”，大门的楹联已用过了一次。看来，打铁佬特别推崇臂力。

　　

“矟”同“槊”字，皆读作shuo（塑音），指带长刃的长矛。这是唐朝的主兵器。

　　

尉迟恭善使马矟，绝技是在敌军中能躲避马矟而不被击伤，更绝的是能从敌将手中夺取马矟。也是某一天，李世民与太子建成、元吉三兄弟在论军事。齐王李元吉也以善使马矟出名，李世民叫尉迟恭出来比试，结果没几个回合，就把元吉的马稍夺了过来。李元吉对此忌恨不已，但他在“玄武门之变”被尉迟恭用弓箭射死了。

　　

下联的凌烟阁典故，是讲李世民登上皇位后，大封开国的文武功臣，排名前面二十四位的人像，被画上宫殿凌烟阁，一时风光无限。据说，尉迟恭是排在第七位。

　　

在头进的墙壁上，嵌入一块同治元年（1862年）的维修国公庙碑记。它的价值在于列出了二十一个捐款单位的名称，大多数与冶铁行业有关。

　　

古庙里有一个佛山冶铸的展览，可以被科普一下。这些表格反映了佛山冶铁行业组织的发展状况，是教授和学者的研究成果。

　　

佛山在晚明的天启二年（1622年）便出现炒铸七行，炒铸行业组织在清代前期得到大发展，清代后期则是行业会馆的兴盛期。当然这些表格也不尽完善，如铁线行会馆在雍正年间已事实存在，表中只有道光和同治年间的。

　　

展览也陈列了一些佛山的铁制品。这是冶铸用的铁钳。

　　

明清的“佛山制造”第一品牌非铁锅莫属。《冼氏家谱》记载：“佛山商务，以锅业为最”。佛山铁锅坚薄而光滑，当时称“广锅”，行销长江流域，甚至可到达蒙古草原，并大批量出口海外，成为“中国制造”的著名品牌。

驶往东南亚等国的“南海一号”和“南澳一号”沉船，都发现一摞摞的出口铁锅。尤其宋元时期的“南海一号”，船的下层摆满瓷器，上层铺满了铁锅和铁钉。专家认为，这艘船在泉州港装载瓷器，在广州港装载铁锅铁钉，行驶至阳江海域而沉没。

　　

佛山铁钟存世最多，通常都铸有炉号，既是产品广告，又是产品信誉。这张照片的康熙铁钟还铸有炉口所在的地点：“佛山汾水大基头粤胜炉炷造”。大基头在今文华桥头附近。（这张照片是我拍于广西贺州市博物馆）

存世的“佛山造”铁炮也不少。特别是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即鸦片战争爆发后的第三年，两广总督布防各处关口要道，由佛山分别铸造了数批千斤大炮。下面两张是我拍于韶关市博物馆的带铭文铁炮。

　　

铁钉是与本国公庙对口的展品。

当年尉迟恭也是这样打铁的。这种场景，吾辈见识多了。

　　

展览有张佛山古镇明清治铸在地下遗留的泥模分布图。泥模几乎散布在佛山全镇，也就意味着当年佛山人多数都在干铸造或打铁的活。

　　

我们曾经对1号、4号地块作过地下勘察，泥模最厚的堆积有近3米，年代大约在元末到清初。

　　

这是当时发现的泥模围砌的窖穴。这两张实拍的地层和窖穴照片都不是展览的。

　　

从国公古庙出来转右，继续走到新安街尽头，还隐藏着佛山古镇的一些秘密。

　　

转右喺莺岗街。莺岗是昔日佛山古镇的最高处，明代“佛山八景”之一的“莺岗远眺”就在这个位置。现在只能看到楼房下的一层高台。

往左转喺衙旁街。顾名思义，就是佛山衙门旁边的一条街。

　　

下为《佛山忠义乡志》的截图，标出了莺岗的位置，莺岗之南正是佛山分府的衙门。

走进衙旁街，可以先看见左边的鸿胜祖馆旧址。“鸿胜”是蔡李佛拳的武馆招牌，现在的鸿胜武馆是在塔坡旁的祥安街。祖馆之意，就是张炎在新会创立蔡李佛拳后，来佛山创建的第一间武馆。

　　

 鸿胜之“鸿”，是“洪”、“红”的谐音，暗示“朱洪武（“洪武”为朱元璋的年号）必胜”。

重点提示：佛山是中国清代的工商名镇，聚集了大量的打工阶层和众多的武馆，成为了“反清复明”的重地；鸿胜武馆正是晚清秘密会党的集结点。

转过衙旁街的尽头，据说是张炎首席弟子陈盛的故居。

　　

洪胜祖馆的斜对面，有两座高大的青砖建筑，那是民国著名的节芳学校。

香港大享傅翼鹏秉承母李氏之意，回佛山陆逐办了十间义校，学费不仅分文不取，还倒贴书簿费，给劳苦大众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节芳学校取名于“节义流芳”之意，显然是褒奖傅母的。

　　

衙旁街的校址是校本部和其母居处，由购买佛山分府废衙署而于1919年建成。

　　

进入校址的院子，当中有株老身的鸡旦花树，还建了一排居民的单车房，但地面还铺着花岗岩地板。

单车房背后，也有一座漂亮的青砖建筑，那是傅氏家族于1916年建的秀岩傅公祠，今天已划归佛山市三中校园内。

　　

最后是同行者在校楼旧址拍的纪念照。图中少一人，正是手机拍摄者黄子。

　　

谢谢阅览！

编於二零二壹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