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早晨一觉醒来，还清楚地记得头天晚上在学校男生宿舍后面的小路漫步，被突然窜出的一只大黑狗惊吓的情景，也清晰地记得夜深人静被宿舍窗外两只猫叫惊醒的内容，起床刷个牙就忘得一干二净。</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更过分的是舍友陈联安交代我出去买洗脸用的香皂，我买成洗衣服用的肥皂，而且还当洗脸香皂使用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就纳了闷，按理说我这年纪也不算大，咋整的？</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免强打起十二分精神，背上书包，依依不舍告别床铺和宿舍，走在校园路上，迎着小风，脑子放松，胡思乱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这鬼天气，尽管还是早上，细汗从额头渗出，浑身燥热难以忍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一边走一边撩起衣角擦汗，走着走着，越走越快，禁不住飞跑。</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的妈呀，最要命的是那天上学走路咋地连步伐还缩水了呢？预备铃响了，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没踩到那个点，就差了一秒钟时间迟到，被注重细枝未节的学习委员廖金贵很认真地登了个记，还郑重其事地重复说了我一遍。</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当时就来气，差点被他费力的拨开笔帽的举动，登记时一副秉公办事的态度，以及合上违纪本转身往回走的夸张动作气笑，心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跟你有仇吗？乍地这么坑我？我都这样了还要打我主意？给我留点阳光，留点灿烂好不好？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吗？仅仅相差那么一秒钟时间的事，跟我装逼，有意思吗你？”</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神情高傲，目空一切，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坦然自若地穿过走道，在教室里唯一一张空桌子处停住，将书包甩进桌箱里，撇撇嘴，拍了拍自己的椅子背，小声嘀咕说：</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靠，害人精，小题大做，德性！”</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闻言，他把嘴张的笆斗大，怔怔地看着我，若有所思。</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幸好那天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吴作隆的心情相当不错，只是眉头微蹙，给了我一个严厉目光，象征性的数落了我几句，并没有深究。</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否则的话，你说我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说我是不是堪比窦娥还冤？你说我是不是上学的心情比上坟还要沉重？</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记得那天早上的第一节语文课，是专门提问抽查学生的文言文背诵。</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天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试想，我头天晚上外出散步，在食堂通往菜地的小路上，被路边灌木丛里突然窜出的一只倒霉狗惊吓，一跑回宿舍就开始大喘气。长时间心神不定。一直到躺在床上还觉自已的心脏在砰砰乱跳，翻来复去彻夜难眠，心里老想着那惊魂的一幕。</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更可气的是深更半夜睡意朦胧中，又被窗外草丛里两只花猫的嘶叫声惊醒。</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的妈呀！就问你一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还让不让人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是可忍，孰不可忍。</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二话不说，果断起床。赤着脚下地。</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小样，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咣当”一声推开窗户，一不做二不休，顺手操起靠在宿舍窗台下的扫把，管它三七二十一，就势朝窗外使劲扔出去，吓得那两只正在调情的花猫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逃之兆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赶跑了花猫，就像个童心未泯的老玩童，我脸上漾起得意的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带着狐疑浅笑再次回到床前，我四仰八叉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的瞪着天花板，一点的睡意也没有。</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居然被一条狗，两只猫一惊一乍地折腾得一宿没睡好，你说到哪里去说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老实说，夜里人很精神，只是良心发现对待小动物猫的行为太过分，不文明。早上起来人很文明，只是睡过头，不精神。</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也是醉了！没想到整宿的睡不着觉，居然实锤跟“精神文明”挂上号。难怪直到现在脑袋还是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脑子里一片空白，上眼皮搭在下眼皮上。</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卧槽，真恨不得用一根竹杆把它撑起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瞧我这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熊样，你说我哪里会背什么狗屁不通的文言文？</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有种别提问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当时就想，等一会儿只要吴老师一开始提问，我就尽量小心翼翼，千万别出半点差错，最好连咳嗽都别出声，免得引起关注，招风！</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当真提问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啥也不会，当众出丑，当场尴尬，让全班人肆意看了我一回笑话不说，还得意什么你是有那么一点文艺范的青年？还得意什么你的语文水平在班级里很牛逼？很历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牛逼个屁！历害个毛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尽人皆知，人设崩塌了不说，那面子可就丢大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果真如此，丟面子那都不叫事！想想事后很有可能沦为班上那些逗比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这才是我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也不能接受的残酷现实。</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唉，真是情多心碎，心多疲惫，念多憔粹，烦多受罪。</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至今还清楚记得，我那天早上起床穿衣服我是闭着眼睛的，走出宿舍大门才猛然发现衣服穿反了，难怪我说怎么这么难受。</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至今也还清晰记得，我当时上身穿一件灰色圆领棉毛衫，是我花3元钱从建西农贸市场买的地摊货，下身穿一条黑色牛仔裤，是我花3.5元钱从旧货市场买的洋垃圾，脚穿跟随我两年快磨破鞋底的飞跃牌小白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作为资深的语文学霸，常年身上只有一支钢笔，并且还是别人捡来廉价卖给我的，太正常不过了。值得一提的是，不是新的买不起，而是旧的更有性价比。</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掏出这支市值0.5元的英雄牌旧钢笔，屏住呼吸，憋着气，静静地坐在教室第一组中间靠走道的座位上，脸色凝重得像打了霜的茄子，自我感觉就像一个罪犯，等着庭审宣判。</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缩着头，弓着背，心里发虚，手发抖，腿发颤，两眼直犯迷糊，好歹没有忘记假装认真看书的样子，好歹没有忘记假装脸上一贯的自然洒脱。好歹没有忘记用钢笔在背诵课文的字里行间划重点。</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时心里一味的在暗暗祈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神啊，请施展神圣的力量，保佑我今天老师的提问我蒙的全对，背诵的全会。任何的坚难险阻碰见我，管你什么呢，通通都给我让道。我有老天保佑，神灵附体，逢提问必荅，逢背诵必会。”</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咦，真是见鬼，树欲静而风不止，`瞌睡虫'在作妖，让我睁着迷蒙的眼睛昏昏欲睡，`过敏性鼻炎'又乘机助纣为虐！这下够沧，憋的慌。”</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越想憋住，越觉得难受，鼻腔里象有虫子在蠕动，瘙痒难忍，最终我实在憋不住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啊-嚏！”</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恍如震天雷，整个教室都在晃动。</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一时间，众人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笑声，似山洪般暴发。</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有些学生甚至已经捂着肚子，脑袋无力的搁在桌子上，笑得喘不过气来。</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天哪，明明怕被众人关注，偏偏却要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这让我恨不得脚指头抠出一座地宫躲进去。</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众目睽睽之下，我强忍着内心紧张和不安，赶紧抬手装作整理额前的头发，努力掩饰着脸上的尴尬，摸摸后脑勺，眼睛撩起来快速地朝四下里一扫而过，表情僵硬地随声附和：</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呵呵！”</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干笑两声。</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随着骚动一晃而过，教室很快变得鸦雀无声，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仿佛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就能打破平静。我分明听到自已的心咚咚咚狂跳的声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宝宝伤不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的情绪才刚刚有点舒缓，随着抽查背诵拉开序幕，又一阵惊慌在我心里蔓延开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该死的心跳，比上一次更剧烈十倍，空气也变得相当压抑，沉重。似乎感觉此时此刻周围气氛也开始骤然凝固起来。我的底气开始消失殆尽，自信心也彻底归零。</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看看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吴美珠，请背诵文言文第一章节第一自然段。”</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祖美珍，请背诵文言文第一章节第二自然段。”</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郑歆艳，请背诵文言文第二章节第一自然段。”</span></h1><h1>…………</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原本就被站在讲台上的吴老师连珠炮似的提问抽查折磨得战战兢兢，可接下来吴老师紧接着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夸奖前排那些刚流利背完诵的女生，看她们一个个把背挺得笔直，脸笑得几乎僵硬。我忐忑不安同时，心里黙数着秒针，计算着放学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妈呀，只见吴老师犀利的眼睛不停地在每个人脸上来回扫视，就象老鹰在寻找它的猎物。</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你可别小瞧吴老师，他的眼睛虽小，却如秋水，似寒星。时不时左顾右盼，哪怕学生的一个细微小动作也难逃他的火眼金睛。他选择性地叫出每个学生名字的同时，也一并挑动了我绷紧的神经。让本就沉闷的空气愈发骤然紧张了起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只见吴老师习惯性地捧着书本兴致勃勃地离开讲台，在教室课桌通道间来回踱着方步，表情专注地倾听每一位学生的背诵。情到深处，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神彩飞扬，时而眉头紧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他悄无声息地从我的身后绕到我的前方，就在我的课桌前，就在我的身边，突然停下脚步，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那一幅僵硬的表情，有如影视剧里的特写，久久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他两眼火控雷迖般锁定我不放，任凭我的目光如何躲闪，依旧肆无忌惮，不依不饶，直至他将整个身子蹭到我的课桌沿…</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这绝对是这辈子最最煎熬的一刻，没有之一。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心脏也随之如擂大鼓一般砰砰狂跳不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面色苍白，心跳加速，指尖冰冷，双腿象筛糠一样发抖，坐都坐不稳，表情比僵尸还硬。我双手在两膝之间来回使劲地搓着，我屏住呼吸，如坐针毡。感觉腰溜酸，背发凉，鼻尖冒虚汗，只恨地下没处藏，只恨时间太漫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心想，我早该管住贪玩的心！平时贪吃的嘴，这下悠哉了！没吃到定心丸，倒象是吃了酸梅，浓烈的酸味渗进心底。更像是吃了黄连，苦不堪言。</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咋回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哀哎喂，完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感觉有点反胃，感觉肚子疼得跟三部曲似的。要拉好久。</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时间似乎故意跟我作对，走得慢极了，真是煎熬！</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不好，关健时刻好象急性焦虑症犯了，心里仿佛憋着一股无名火，嗓子里象是有异物的焦灼感，我捂住脸，不停地看着手表，眼睛死死盯着那慢慢移动的分针，心里在黙念：40秒，30秒，20秒，10秒…"</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终于，吴老师咬了咬牙说："今天的文言文背诵就到此为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乖乖，就象武功大师行拳练功完毕之后收功，我不由自主的长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坎的那块石头瞬间从半空中落了地，顿觉如释负重。</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一节课好不容易就这样熬过去，我下意识地张开双手一看，手心手背全是汉。</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亲，我当时那个乐呀！整个人就只剩心花怒放！快乐的心情一直延续至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严旺成（原创于江阴顾山）</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