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爱里的小把戏

焕兰

　　一次，我到一位大姐家串门，一进门见她忙里忙外，说刚刷完房子。正说话间她女儿来了，站在客厅，也沒叫妈，冷冰冰地问大姐：“有干的活吗？”大姐看也不看女儿一眼，也是冷冰冰地说:“沒有”。于是她女儿就走了。我诧异地问大姐:“刚刷完房子，肯定有许多活，为什么不让女儿干呢？”大姐气呼呼地说: “她又不是眼瞎了，自己看不见吗？沒良心的东西，说我把她奶出去不亲她，是靠着墙喝西北风长大的吗？我宁愿累死也不求她们。”我听了心里很是感慨，这可是一对亲生母女呀，怎么一辈子竟处成这样！

　　从大姐家出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了不起”，不禁在内心把自己小小佩服了一把。因为我的三个孩子也都曾奶出去过，少则一年，多则四年，我也曾面临过同样的问题，但不一样的是：最终我收获了甜蜜的幸福。要问我用了什么绝招？这还得从我在孩子们身上“处心积虑”地施展的一些小把戏说起。

　　五六十年代是个热火朝天的建设年代。上班的女同志也巾帼不让须眉。为了不影响工作，生下孩子最多只休息五十六天，上班前都得找奶妈把孩子奶出去。当时确实看到不少孩子奶回来和亲妈不亲，孩子痛苦可怜，亲妈看孩子也很生气。因为有许多习惯看不顺眼，而且孩子又不叫媽，所以母子一辈子都有解不开的心结。虽然孩子是妈妈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应该和妈妈心连心。但生下奶出去天天肌肤接触的是奶爹奶妈，如果不经常去看，以后也不补上这一课，自然是不认亲爹亲妈，而是和奶爹奶妈亲，这并不是孩子的错。

　　母子心连心是我有了孩子后才体会到的。原想我不会亲孩子，可是生下来看了一眼那个满臉皱纹红朴朴的小肉蛋后，神奇的很，不知是谁用线把我的心和孩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从此我的心时时牵挂着孩子，再沒有睡个好觉，稍微有哭声就醒了怕餓了，稍微动一下也醒了怕蹬被子凉了，有点小病打针吃药自己先哭成一团。产假到了，要去上班了，不舍得也必须得把孩子奶出去了，但我会对孩子说:宝贝，妈妈会永远惦记你，常去看望你，将来回来也绝不会疏远你的。

　　孩子奶出去了，虽然我们尽量抽时间去看他，可由于工作忙每次去只能是看一看抱一抱就走，因此，孩子基本不认识我们。

儿子接回来时一周岁了，已学会叫爹叫妈。奶爹送回来走了后，孩子哭了一夜，嘴里不停地叫着爹。看着孩子无奈绝望地哭着，我很心疼，我想起了其他妈妈亲昵地叫孩子狗狗，儿儿，臭臭，狗屁屁，我本是个不会甜言蜜语的人，但为了和孩子尽快建立亲密关系，我也试着学着像其他妈妈称呼孩子那样称呼儿子。那一夜我边流泪抱着孩子不停地走，边不停地哄:妈妈的宝贝不哭了，狗屁屁，儿儿，妈妈明天给你买手枪，买猫咪。虽然口里叫着狗屁屁，儿儿，臭臭……心里却觉得特俗特酸，但为了孩子一定要坚持下去。后半夜不哭了，终于累了睡了。由于工作忙，家里沒人照顾孩子，第二天我只好又把儿子送到姑姑家。面临着再次的分别，怕与孩子更加生疏隔离，一路上我不断地和他打招呼，叫他狗屁屁，儿儿，要不要糖？要不要餅干？到了郝家坡姑姑家果然有猫咪玩。姑姑，表姐文莲，乃平，巧莲和表哥廷生都非常喜欢他，我又陪了儿子两天，每天都抱他哄他让他叫妈妈，儿子终于开始叫妈妈了。我要走时孩子哭着说:妈妈不要走”，最后我把猫咪给了他，在儿子和猫咪玩着，摸着猫咪的尾巴学着叫:“喵呜，喵呜……”的时候我偷偷地走了。

　　后来姐姐和外甥文莲经常带儿子来家里，每次见面，儿子都喊着要妈妈。我也经常臭臭，狗屁屁的叫他，儿子还美滋滋的，有时我叫他小东，他反而说:“妈妈你不要叫我小东，就叫我狗屁屁吧。”

　　儿子四周岁时他姑姑去世了，儿子回到了我们身边。他很可爱懂事，有一次我生病住院需要输液，爱人工作忙顾不上陪我，是三，四岁的儿子陪护我。快输完液时我告儿子:“儿儿，出去看见穿白大掛的阿姨，你拉着阿姨说，我妈输完液了，给我妈拔针去”。儿子出去很快就把护士叫来了，大夫，护士摸着儿子的头说:“真是个好孩子，又漂亮又懂事”！天真可爱的儿子给我们带来无尽的欢乐和幸福。

　　大女儿回来时两岁了，己会简单的话语。我和外甥女文莲去奶妈家接她时给她买了糖，漂亮的粉红色纱巾，头上戴的花。到了奶妈家我们一边和她玩一边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孩子己懂得臭美，她在鏡子里看见自已小辫上的花朵和脖子上的漂亮红纱巾笑的甜甜的。我问女儿喜欢吗？她说：“喜欢”。我说:“那咱们再到城里给你买糖和花衣服，布娃娃行不行”？女儿这时己经和我们不太生疏了就说:“行行行”。于是我们就哄她坐上自行车一路顺利回了家。吃完晚飯后，女儿好像想起了奶妈，小手指着将要黑的院子说:“回回”。我主意己定，表面上一定要顺着孩子的心意，满足孩子的一切要求，我抱起孩子说：“好，妈妈送你走。”出了院子我问女儿咱们到哪儿？她用小手指了指大门外，于是我顺着女儿的手出了大门，又问朝哪儿走？她哪儿知道回奶妈家的方向，瞎指了指北门外，我就抱着孩子走出北门外。天己黑将下来，北门外綠油油的庄稼也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正好庄稼地里不知是什么响了一声，我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我问孩子“怕不怕”？孩子也怕了说:“回吧，回吧”。这样朝女儿手指的方向就顺利地按我预设的计划回到了自己的家。

　　晚上给女儿洗完脸和脚，抱女儿上炕，女儿不愿意，我说:“妈妈和哥哥要上炕睡觉觉”。上了炕，我说:“要拉灯灯，黑洞洞的，你怕不怕？”我一边说一边拉了灯。我边心里发笑边看孩子的反应，只见孩子有点怕了，突然说“要上炕炕，要上炕炕”。我高兴地说:“惹亲亲，来妈妈抱你上炕睡觉觉。”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女儿终于上套了。上了炕我一边拍着孩子睡一边唱着妈妈小时曾给我唱过的催眠童谣曲:咪戏(我孩)瞌睡睡摇咪咪，对面梁里掐穗穗，掐的穗穗做啥呀？喂鸡鸡，喂的鸡鸡做啥呀？噙水水，噙的水水做啥呀？泡条条，泡的条条做啥呀？编筛筛，编的筛筛做啥呀？喂牛呀，喂的牛做啥呀？耕地呀，耕的地细细地，长的麦子就像树呀地，推的面就像粉连纸呀地，蒸的馍馍就像朴楞口呀地，羡的懒汉二流子就像红眼鸡呀地。儿子也配合着一问一答，女儿好奇地似懂非懂地听我和儿子用夸张的语气给她唱的童谣，慢慢地闭上眼晴安静地睡着了。我满意地诡异地笑了。小东西，我快要把你拿下来了，这一天战绩辉煌。女儿表现不错，最起码沒有哭闹。

　　第二天为了让女儿叫妈，我和儿子商量买了一瓶橘子罐头，拿着罐头我对儿子和女儿说.“谁叫妈给谁吃罐头”，儿子大声叫了一声妈，我就给儿子吃了一口罐头，又叫了一声又给吃了口，儿子故意做出香甜的样子说:“真好吃！妹妹快叫妈，你也可以吃”。我把罐头放在女儿嘴边说：“快叫妈妈”，女儿看着罐头，舌头添了添，终于经不住诱惑低声叫了一声“妈妈”，我高兴地应了一声说:“女儿快吃两口”，儿子也懂事地把剩下的罐头全部让给了妹妹，似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而自豪。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抱着女儿上街给她买新衣服，布娃娃和她喜欢的各种小吃，然后我指着这些东西问:“这是谁给你买的”？女儿乖乖地指了指我说:“是妈妈买的”。我说:“妈妈为什么给你买？因为你是妈妈的心垂垂圪蛋蛋”。然后我再反问孩子你是妈妈的什么呀？女儿乖巧地说:“我是妈妈的心垂垂圪蛋蛋”。我用这样的小把戏终于让女儿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承认了我这个妈妈。每天我上班，五岁的儿子带着两岁的妹妹上幼儿园，下班后给儿子女儿每人各发一个糖，所以每天只要看见我回来，女儿就会张开两只小手像燕子似地朴向我:“妈妈抱抱”，我抱起孩子说:“来亲妈妈一口就给你个糖”。女儿乖乖地在我脸上亲一口，那真是天下妈妈最感幸福的时刻。

　　由于我身体不好又要上班还要带两个孩子，所以小女儿接回来时已四岁。记得八O年我和老伴，儿子，大女儿去接她时，小女儿已懂事，当她知道我们的来意后，愤怒地瞪着一双小眼睛，小臉气得通紅，大声地叫着我和老伴的名字，骂着农村不堪入耳的脏话，想把我们骂跑。我觉得我已有经验，我想:小东西不怕你现在闹的凶，以后我自有办法来收服你。

　　要走了，小女儿不愿上车，我们给奶爹使了个眼色说:你也上车带小娟去看秧歌。半路她奶爹假装要下去买糖，她奶爹一下车，我们把车门一关，车呼地在公路上急驰而飞。小女儿知道上当了，变的更凶了，她像只小老虎似的对我们又踢又打又唾又骂，望着她对我们像仇人似的眼光，我心里发怵了，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儿子和大女儿接回来时我略施小技，甜言蜜语用糖衣炮弹就把他们收服了。小女儿已经大了，我要靠近她她都不让，那些小把戏暂时不管用了，怎么办？是再送她到奶妈家还是像别人说的好好打她一顿征服她？我又看了看她那既凶又泪汪汪的小眼睛和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母爱使我的心发疼了。不，她是我亲生的，只因我身体不好，沒有早接回来，才使她如此惧怕仇视我们，错的不是小女儿。我绝不送人，也不忍心打她，我要用母爱去温暖她，全家人团结一致去感化她。不管费多大的劲也一定要攻下这个堡垒，要让她真正感到这里才是她的家，我就是她亲爱的妈妈，她还有亲爱的爸爸，哥哥和姐姐，我们是血脉相连的最亲蜜的一家人。

　　回了家，我动员了家属院全体小朋友来和小女儿玩，并教小朋友们如何給小女儿“洗脑”。那几天，小女儿成了县委家属院的小明星香饽饽了，看电影看秧歌小朋友们抢着要背她，还抢着要让小女儿在自己家吃饭。小朋友们告小女儿说:“小娟，这里才是你的家，这里才有你的亲爸爸亲妈妈。”那几天我们全家也拼命娇惯她，我天天抱着已四岁的女儿上街给她买一切喜欢的东西，哥哥姐姐让着她，家里的好吃的由她挑。哥哥姐姐对她说:“咱们都是妈妈生的”，我说:“是，你们都是妈妈生的，都是妈妈的心垂垂圪蛋蛋”。晚上我让小女儿挨着我睡下，我和儿子，大女儿又一向一答地给小女儿唱起了童瑶:脑畔上有个谁？有个胡老迷，担个担担骑个驴。你不下串来嘞？我怕你家的狗狗咬嘞，你不用棍棍打嘞？棍棍上挑个烂皮袄，你不穿上嘞？我怕虱虱咬嘞，你不让你老婆寻个嘞？我老婆倒尿盆倒的让狐妖噙的去哩，你不辇嘞？唉，辇了十里路，放了十个屁，路上拾得两个耳朵朵，回来煮的一锅锅，吃了一肚肚，屙了一裤裤，跳到河里洗裤裤，圪麻麻(青蛙)咬了我的腿肚肚。还沒说唱完孩子们就笑成一片，小女儿第一次也开心地格格大笑了。我说:快睡吧，要不圪麻麻真要咬你们的腿肚肚了，孩子们亲热地互相抱着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吃早飯时，小女儿独自端着飯碗出去了，不一会，只听小女儿大声喊:“爸爸！妈妈！快来呀！公鸡打我呢”！我们跑出去一看，原来是大公鸡要吃她碗里的饭，她在和大公鸡打仗呢，情急之下小女儿知道喊爸爸妈妈帮她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啊！在我们全家和全院小朋友的共同努力下，小女儿这个难攻的堡垒终于攻下来了。她终于感到这就是她自己的家了，在这个家里她有亲爱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她是家里最小的宝贝。从此以后小女儿整天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给小朋友唱着山村里的小歌谣。

　　孩子们终于消除了隔阂，我们的心终于连在了一起。孩子们的童年充满了幸福和快乐，他们尽情地无拘无朿地玩耍，畅开心扉和我谈幼儿园，学校里的种种事情。家里经常传出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我们家是一个充满快乐和谐幸福的大家庭。

　　孩子们在一天天长大，稍微大点，他们就懂得了爸爸工作忙妈妈身体弱，所以从六、七岁开始孩子们就帮我扫地，拉风箱。那时沒有洗衣机，洗衣服是一件特别累的活。我洗衣服时孩子们看我累的直冒汗，就用小手帮我搓衣服。孩子们问:“妈妈搓多少下”？我说“一百下”。于是孩子们一边搓一边口里数一二三四五六一直数到一百，在妈妈听来那真是天下最美的既心酸又悦耳动听的乐曲了。逐渐儿子代替了爸爸能挑水担炭，女儿们能帮着洗锅。有一次下班晚身体不舒服正发愁回家做饭，回到院子看到大女儿小瑞正在院子里玩，我说:“唉，妈妈忘记了告你给咱先熬点粥了”，女儿笑着说:“那怎么办？妈妈你现在说已迟了呀”。回了家闻见香喷喷的饭味，女儿给了我一个惊喜，她已熬好粥，热好了饃头。心灵手巧的大女儿小瑞已懂得心疼妈妈帮妈妈做饭了。她还在十二三岁在我不知觉的情况下早早学会了骑自行车，有一次做飯我不小心把手指切了一大块，在我紧急要上医院时家里只有我和小瑞，怎么办？正发愁沒办法时，小瑞说:“妈妈别着急，我骑车送你到医院”，聪明能干的女儿总能在我困难时帮上忙。小女儿小娟知道妈妈身体不好，从小就学会了打理自己的各种事情。每到过年，爸爸领着他们大扫除，小女儿虽小，但却是挑大梁的，最脏最累最难收拾的擦玻璃、打扫阳台的活小女儿全都包了。只见她把不用的裤子套在头上，两只裤腿子再反复缠繞几圈，腰上围上围裙，两只袖子卷起，开始一边干活一边哼着歌。经她擦的玻璃干净的让人看了像什么都沒有按装似的，撒滿尘土杂乱的阳台经她整理也整齐有序。我的任务是在缝纫机上给他们做他们喜欢的新衣服，各种小吃。总之，虽然老伴忙我身体不好，但在乖巧的儿女和外甥们的倾心帮助下，孩子们在童年虽然艰难但还是在欢乐中顺利地长大了。

　　如今孩子们早己长大成人为人父母了。当我向孙子、外孙描述他们的爸爸妈妈小时侯的趣事，特别是刚从奶妈家回来，通过各种小把戏，糖衣炮弹甜言蜜语拉拢他们的情景时，孩子们笑的特别开心。大家都开玩笑说:“这三个孩子在革命战争年代经不住诱惑，这不就是叛变投降吗”？大家又一本正经地说:“奶奶用的小把戏、糖衣炮弹不能和敌人腐蚀革命者用的伎俩、糖衣炮弹相比较，性质完全不一样”。我说:“是呀！怎么能相比呢？我是用母爱为了孩子们的幸福而使用的各种小把戏、糖衣炮弹”。儿女们亲身感到:家庭是社会的细胞，美好家庭铸就和谐的社会。从小在美好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阳光向上，心存感恩善意，能更好地融入社会，一生才会更感平安幸福。儿女们同声说:“要谢谢妈妈”！我反倒不好意思了，说实在的，当时我并沒有想的这么长远，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从小在家里感到生疏冷漠，仅此而已。现在细细想来这些小把戏对孩子们的一生都有正面影响，看到儿子、两个女儿家庭和睦，孩子优秀，做为母親我感到很欣慰。愿孩子们永远积极向上，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充满正能量的人！生在这个美好时代，要懂得珍惜。愿孩子们都努力为建设我们伟大的祖国实现中国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使自己的人生也精彩而有价值！

　　妈妈那些藏在爱里的小把戏是不是立了大功劳？！